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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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宫中。

    王青罗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只管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出神,好似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

    砰一声,赵启把桌上的碎瓷片掷在她身前,厉声道:“你,这是什么?”

    瓷片砸在光洁的金砖上,再次碎裂开来,几个细的碎片飞到跟前,王青罗没有躲闪,那些碎片擦着她的手飞过去,在她细嫩的手背上留下了几条红线般的血痕,王青罗便盯着那些血痕看着,目不转睛。

    “是不是你宫里的碗盏?你为什么要碎了丢进湖里?”赵启险些压不住怒火,“,桑桑中毒是不是你干的?”

    王青罗终于开了口:“陛下如此猜疑臣妾吗?一些碎瓷片而已,怎么就能确定是臣妾扔的?”

    赵启冷笑:“这花纹跟你宫里用的一模一样,怎么不是你的。”

    “都是官窑里烧出来的,同样的东西并不算少见。”王青罗轻声道。

    “除了平时的膳食,桑桑今日只吃了你带来的白参汤,用的就是这样的碗盏。”赵启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厌恶,“你下毒谋害她,又怕罪行败露,所以把碗盏砸碎扔在湖里。”

    王青罗微微一笑,道:“臣妾的确带了些白参汤给太后,顺便也盛了一盏给沐姑娘,但臣妾的参汤医女吃了,太后也吃了,她们都没事,陛下怎么能臣妾下毒呢?”

    “因为毒不一定要下在锅里,也有可能是涂在盛参汤的碗盏上。”赵启冷笑一声,“你一向聪明心细,若是公然在参汤里下毒,连医女这关都过不去,所以你换了个法子,在碗盏上下毒,又亲手用有毒的碗盏盛了参汤让桑桑吃。王青罗,朕没错吧?”

    他原是聪明透顶的人,后宫这些肮脏的手段在他时候便见过不少,所以不难推测出王青罗的手法。

    王青罗又沉默了许久,这才道:“陛下可有证据?”

    “朕不需要证据。”赵启阴恻恻道,“凡是朕疑心可能会害到她的,朕就除掉。”

    王青罗抬起头来看他,许久,突然笑了起来,点着头道:“果然如此,不管我怎么做,你满心里装的就只有沐桑桑。”

    她慢慢站起身来,幽幽地道:“陛下,你多久没跟我认真过话了?每次都是我去缠着你,盼着你跟我几句话,可你每次都是敷衍,你的心啊,永远都在沐桑桑身上。”

    赵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话。

    王青罗叹了口气,又道:“陛下,如果不是为了问清楚我有没有下毒,你是不是根本不会见我?”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朕不想再看见你。”赵启道,“念在你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不会公开处置你,你今日就暴病身亡吧,也算给你,给你家留一点体面。”

    “我恶毒?”王青罗笑了起来,摇着头,“陛下似乎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

    赵启不准备再,起身要走,王青罗一把拽住他,笑道:“陛下别走,我还没有完。”

    “放开!”赵启厌恶地甩开她。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王青罗一下子被甩得摔地上,她也不起来,就保持着摔倒时的姿势,笑着道:“陛下,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怀不上孩子吗?”

    赵启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每次你到我那里去过后,总会赏我补身的膳食。”王青罗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我真傻,我以为你也像我一样盼着能生出个孩子来,后来才知道,陛下,天底下最不想让我生出孩子的就是你!”

    赵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却也没有再走。

    王青罗大笑起来:“看吧,我没有错!在沐桑桑没生出孩子之前谁也不能生对不对?后宫四个嫔妃,谁都没生,谁都有补身汤吃,陛下,你为了沐桑桑简直把我们当成了脚底下的泥!”

    赵启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口,低声喝道:“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朕来,为什么要害她!”

    王青罗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否认,她突然惊慌起来,急急地伸出手想要抱他,语无伦次地:“不不,不是陛下做的,陛下不会这么对我,是沐桑桑逼你这么做的,是太后逼你这么做的对不对?陛下那么喜欢我,我还记得我才入宫的时候,陛下每天都给我画眉,还夸我温柔体贴,每天都到我这里来……是沐桑桑,肯定是她逼着陛下做的,陛下心里是顾念我的对不对?”

    她脸上的神情恍惚起来,露出了一丝温柔笑意,他对她那么温存,每次见她都是笑盈盈的,怎么会不想让她生孩子?不,肯定是沐桑桑,她怕她得宠所以这么做,肯定是沐桑桑!

    赵启却一把推开她,冷冷道:“不是她,太后也不知道,是朕不想让你们生孩子。”

    “我不信,你骗我!”王青罗瘫倒在地痛哭起来。

    赵启重又坐回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为了制衡朝臣,为了让势单力薄的自己获得能够与太后抗衡的力量,他娶了不少重臣的女儿,但他不想让她们生孩子,他的孩子只能由她来生,他会耐心等她长大嫁给他,为他生出很多很多聪明健壮的皇子公主。

    而且,他当了那么多年无人问津的皇子,知道没有父亲是什么滋味,既然他不爱那些女人,又何必让她们生出孩子,然后变成另一个他。

    但是他不想跟王青罗解释,她对他来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做错了事杀了就是,至于王家,他会想法子安抚。

    许久,王青罗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道:“陛下真是好狠的心。”

    “完了吗?”赵启重又站起来,“待会儿廉敬来送你上路。”

    “陛下!”王青罗爬起来,扑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袖,“沐桑桑不值得你这么用心,她与别人有私情!”

    “你什么?”赵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是第二个对他这么的人,第一个是赵长乐,她来找他,亲口指证哥哥与沐桑桑有私情。

    王青罗从袖中取出一方淡灰色的细葛布巾,急急地送到他眼前:“这是沐桑桑藏在行李中的,这是男人用的东西,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有男人的东西?她肯定与别的男人有私情,私底下交换了信物!”

    赵启想到自己与她交换的那条帕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拿到真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否则怎么赵长乐会指证自己的亲哥哥,而王青罗又能拿出这方帕子?

    不,他不能怀疑她,至少在谋害她的人面前不能。

    赵启一把夺过帕子,沉声道:“血口喷人,其心可诛!既然是她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拿到?”

    “她把我害成这样,我恨透了她!”王青罗嘶哑着声音道,“我要把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探出来告诉陛下,这样陛下就不会被她蒙蔽了!陛下,这帕子是她从西疆带回来的,她一路上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个野男人,陛下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她轻浮淫荡,人尽可夫!”

    “啪”一声,赵启甩了她一个耳光,冷冷道:“再敢胡言乱语,朕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死了也得不到全尸。”

    他收起帕子,快步走出房间,向守在门外的廉敬道:“送昭仪上路。”

    廉敬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屋里响起了王青罗的哭叫声,但很快就听不见了。赵启捏了捏袖中那块布巾,快步走去御书房,看着忐忑不安的王士紘,沉声道:“昭仪在参汤中下毒,意图谋害太后,被朕查出来后畏罪自尽。”

    王士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叩首道:“臣教女无方,请陛下恕罪!”

    “爱卿平身。”赵启淡淡道,“昭仪进宫这些年来温柔贤淑,一直甚得朕心,她突然做出这种糊涂事朕也非常痛心,为了爱卿的声誉,朕不准备张扬此事,到时候就报一个病亡吧,给昭仪存一分体面。”

    王士紘连连答道:“谢陛下隆恩!”

    赵启长叹一声,道:“朕一直倚重爱卿,信任爱卿……昭仪可还有姐妹?”

    王士紘心中一喜,皇帝对王家还是顾念的,他忙道:“臣的二女雪绮年方十六,知书达理,温柔和顺,可配圣人!”

    “过阵子就让她进宫吧,”赵启道,“爱卿一定要用心教导她后妃之德。”

    王士紘放下心来,连声道:“谢陛下隆恩!”

    赵启正要离开,忽听王士紘道:“陛下,吴相联络了御史台和刑部,准备明日早朝时向陛下进谏,劝陛下处死安国公,解除与沐家的婚约。”

    “朕知道了。”

    赵启觉得十分疲惫,她病成这样,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杀她家人?可是不杀,那些与他一同筹划这个局的人就会心存恐惧,害怕他又偏心沐家,到那时,他精心维持的朝局又会前功尽弃。

    他离开御书房,心事重重往慈宁宫走去,将到时张遇匆匆迎上来,道:“陛下,沐姑娘醒了!”

    作者有话要:皇帝生不逢时,也是太要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