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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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之中。

    沐战盘膝坐在牢房中,看着铁栏杆外沉默厮杀着的人群,面色凝重。

    这样的厮杀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等厮杀结束后,天牢的看守会拖走所有的尸体,扫干净血迹,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皇帝盼着他死,但很显然,也有很多人不想让他死。

    “长弓,你还不算出实话吗?”沐战转头去看沐长弓。

    那天在福报寺中沐长弓亲耳听见了傅晚他死有余辜,之后他承认六月九日与傅晚在林中幽会,但关于他们当时做了什么了什么,他却一个字也不肯多,更不肯指认傅晚从他这里谈听过军中的机密。

    沐战不信他,消息不会无缘无故走漏,他显然没有实话。

    沐长弓靠在墙角,憔悴颓废:“父亲,我的都是实话,我们那天的确见了面,可我与她只是了些平常的话,并没有什么机密消息,我知道分寸的。”

    “好好好!”沐战冷笑起来,“我英雄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死在亲手儿子手里!”

    “父亲!”沐长弓急急地,“你不会有事,若是有事,儿子自己去认!”

    沐战冷冷道:“愚蠢!你以为他们会让你一个人认?”

    话时牢房外的厮杀已经结束了,得胜的一方都蒙着脸,沐战一时也猜不出他们是敌是友,忙站起身做出防御的架势,就见领头的男人一刀砍开牢门向他直扑过来,沐战手脚都锁着镣铐,情急之中连忙用镣铐缠住他的刀,厉声道:“你是谁?”

    蒙面人一言不发,只管拔刀向他砍去,沐长弓扑过来将他死死抱住,沐战趁机退开,蒙面人便挥刀去杀沐长弓,千钧一发之时,牢门外又杀出一队黑衣人,带头的那个飞刀格开蒙面人,将沐长弓拉在一边,低声道:“国公跟着我们!”

    两方带来的人杀在一起,蒙面人被黑衣人缠住,几次交手后见势不妙,立刻向牢外撤退,黑衣人追着他一路冲了出去。

    “国公请安心休息,今夜我们守着你。”剩下的黑衣人关好牢房门,消失在狱中。

    慈宁宫中。

    太后亲手斟满一杯酒递给廉敬,问道:“乘风想留在西疆?”

    廉敬是跟随傅守义一同回京的,他躬下身子双手接过酒,很快又站得笔直,道:“三公子他愿意仗。”

    “也好。”太后指了指廉敬的酒杯,“喝吧,是苏合酒,你最喜欢的。”

    廉敬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下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这里没有外人,你坐吧。”太后指指身边的椅子,“我有话问你。”

    廉敬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听我病着的时候,你跟皇帝吵架了?”太后看着他,笑吟吟的,“这可是犯上之罪,为什么跟他吵?他怎么也没罚你?”

    廉敬道:“臣没想到太后病得那么重,一时情急。”

    太后轻声笑了起来:“对,你应该是没想到。皇帝先前是不是跟你只是想让哀家病一阵子,拖过国公的会审而已,你没想到皇帝竟然给哀家下了失智的药,所以你,去找皇帝理论了?”

    廉敬一动不动,似是在沉思。

    一柄短刀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他前胸,是太后。

    廉敬一把抓住了刀刃。

    太后吃了一惊,道:“你没中毒?”

    廉敬苦笑:“这把鸳鸯壶臣认得,一边有毒一边无毒,这种毒臣也认得,伤不到臣。”

    太后冷冷道:“看来哀家低估你了。,你是什么时候背叛哀家,跟皇帝勾结上的?”

    廉敬的笑容越发苦涩:“臣没有背叛您,臣从来都不是您的人。”

    灵光一闪,太后脱口道:“你是先帝留给皇帝的人?”

    廉敬低下了头。

    太后长叹一声,道:“原来先帝竟一直防着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握刀的手也软了几分:“那年冬猎,我不慎掉下悬崖,你为了救我差点送命,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成心腹,甚至,当成亲人……那件事也是先帝安排的吗?”

    “不是,”廉敬抬头看她,“是臣自己愿意的。”

    “是吗?”太后凑得越来越近,声音呢喃,“那么,是先帝交代你,若是沐家的势力威胁到了皇位,你就要协助皇帝除掉我?”

    “臣身负先帝厚恩,但臣决不会伤害您……”

    话没完,廉敬突然感觉到一阵锐疼,太后的另一把刀刺进了他的腹中。

    他本能地想要反击,但一看到太后的脸,瞬间又停住了,在无比复杂的情绪中,他叹息着道:“你杀了我吧。”

    “好!”太后没有犹豫,另一把刀跟着也刺了进去。

    廉敬喘,息着,久久不肯咽气,一只温软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听见太后低得像梦一样的声音:“你去吧,来生投个好胎,不要再进宫了。”

    廉敬终于合上了眼睛。

    一炷香后,太后走出寝宫,吩咐道:“廉总管触怒哀家,已经以死谢罪,带出去好好安葬吧。”

    赵启很快得到了消息,这令他突然想起来,黄卓怎么到这时候还没回来?

    “你就是黄卓?”赵恒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人,问道,“是皇帝派你去刺杀安国公?”

    黄卓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撬开他的嘴。”

    赵恒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沉闷的鞭声,青釭开始对赵启的暗卫们进行严刑拷。

    “主上!”云昭远急急地走了进来,“您要与乌拔拓思联手?”

    赵恒颔首不语。

    云昭远儒雅的脸上全是焦虑:“乌拔拓思诡计多端,若是他继承王位,乌剌就会变成并州的一个劲敌,可如果是乌拔乃力上位,乌剌国就不足为患,先前在并州时,不是商议好了尽可能推动乌拔乃力上位吗?”

    赵恒道:“我只是承诺不动他的醉红楼,并非助他。”

    “主上!”云昭远道,“乌拔拓思有了醉红楼就是如虎添翼,为何不趁机铲除他,永绝后患?甚至可以趁他在京中的时候杀了他,挑起乌剌与朝廷的纷争,并州就能从中渔利!”

    “百姓也不是铁的,才刚了半年多的仗,也该歇歇了。”赵恒道,“让乌拔拓思跟乃力继续斗吧,乌剌这样内耗,我们就能专心对付朝廷。”

    “主上是为了帮沐桑桑所以才放过乌拔拓思对不对?”云昭远有些着急,“难道要拿并州十数年的积淀去扶持安国公府?主上请细想想,皇帝为什么忌惮安国公府?太后占了一个权字,安国公占了一个兵字,有权有势有兵,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帝王的心腹大患,主上难道也要为并州留下这个隐患?”

    赵恒脸色阴沉:“若是连臣下都驾驭不了,岂不成了赵启?”

    云昭远不敢再多,于是换了个话题:“主上,您要娶沐桑桑?”

    赵恒瞥了他一眼,道:“如何?”

    “那么梁家那边怎么办?”云昭远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梁舅公早就默认把梁姑娘许配给主上。”

    赵恒淡淡道:“他爱怎么想是他的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可是并州的土兵都是梁氏旧部,万一梁氏因此与主上产生了隔阂……”

    赵恒哂笑一声,道:“你该不会以为本王会拿自己的婚事来交换梁家的支持吧?”

    云昭远知道他这样笑的时候就是发怒的前兆,心里嗵嗵乱跳,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有些担心梁家的反应。”

    “没什么可担心的,舅舅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任人摆布的人。”赵恒声音里带着嘲讽,“你刚刚沐家身为外戚又执掌兵权,是帝王的心腹大患,你却又撺掇我与梁氏联姻,怎么,难道梁氏就不是掌兵的外戚?如果你觉得沐家不可信,为何又觉得梁氏可信?”

    云昭远哑口无言,踌躇了半晌才:“主上初到并州时,是梁舅公一力支持,助您站稳了脚跟。”

    “舅舅为我做的我都记着,将来自然会论功行赏。”赵恒冷森森地道,“但我不会拿自己去报恩。云昭远,今日的事姑且罢了,若是再让我听见你这种糊涂话,你就罢官回并州去,我不需要一个头脑不清楚的长史。”

    云昭远满头冷汗,满心担忧。怎么办?如何才能阻止他为了沐桑桑再做出有损自身利益的事?

    兔走乌飞,转眼又是新的一天。

    卯时不到,上早朝的臣子们陆续进入皇城,沿宫道从承天门入太极殿,走在最前面的吴邕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惊叫,跟着一个同僚哆嗦着喊了起来:“门,门上有人!”

    吴邕停住脚步定睛一看,承天门门洞正中间挂着一个男人,披头散发,浑身血污,低着头一动不动,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吴邕大着胆子走近了抬头去看,那人脸上全是血和伤痕,根本看不清楚本来面目,却在此时,他突然发现那人头顶上还有一行大字:刺杀安国公者,赵启走狗黄卓也!

    黄卓?吴邕吃了一惊,不是皇帝的暗卫统领吗?他怎么会被吊在这里?谁干的?

    早朝鼓很快擂响,赵启沉着脸走上太极殿,看着殿下一个个表情复杂的臣子,心中窝火至极。黄卓这个废物,人没有杀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皇帝,”太后的声音突然传来,跟着就见她慢慢走到御座前,站住了看着赵启,“昨夜又有刺客闯进天牢想要谋害安国公,皇帝要是不管的话,哀家现在就搬去天牢与国公作伴,要杀的话连哀家一起杀了吧。”

    “太后不可啊!”一个老王爷扑通一声跪下了,“您身份尊贵,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刺客的事只是意外,微臣相信陛下一定会加派人手去保护安国公,您可万万不能去冒险啊!”

    他这一跪,乌泱泱跪下一大片,个个跟他一个辞,赵启压着火气思忖半天,起身搀扶着太后,道:“母后放心,儿子一定加派人手看好天牢,再不会有刺客了!”

    黄卓的尸体往承天门一挂,等于把天牢内的刺杀摆到了明面上,短时期内他不能再动手了,不如暂且陪着太后做一出母慈子孝的把戏。

    太后点点头,正要离开时,赵启又道:“母后,朕已决定与乌剌联姻,只是朝中并没有合适的公主,就请母后从宗室中选一个贤淑的女子册封为公主,嫁给三王子吧。”

    他看着太后,微微一笑。谁都不想把女儿嫁到乌剌去,这个得罪人的活就让太后做吧,如此一来,至少被选中的人家绝不会再被她拉拢。

    作者有话要:我是不是把剧情写的太密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