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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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最后一天,安王府一大早就大开正门,先是走出一大群穿戴整齐的乐师,跟着就见身穿大红号衣的卫士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抬出一抬抬装饰着红绸花结的描金箱子,在欢快的鼓乐声中,卫士们抬着箱子,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人们虽然不敢凑近了听,但队伍所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跑出家门,挤挤挨挨地拥在街边观瞧,临街人家的阁楼上更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个互相听着,安王这是要向沐家下聘了吗?在京城住了大半辈子,他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下聘!

    巳初时,第一抬聘礼出了安王府的大门,沿着大道向安国公府走去,巳正时, 第一台聘礼抬进了安国公府的大门,然而此时,最后一抬聘礼还在王府门内排队等着,远远还不到出大门的时候。

    有好热闹的人两头里来回跑着探查最新的消息,惊叹得合不上嘴巴:“大门里头还有好些抬没出来,我的老天啊,这到底是给了多少聘礼啊,皇帝家下聘也不过如此了吧!”

    立刻有人道:“安王现在比起万年城里那位,啧啧,那是只好不坏吧,还能比不过皇帝下聘?”

    又有人道:“沐家这是什么好福气啊,都以为要倒大霉了,谁知道一夜之间又起死回生,还比从前更加兴旺,他家准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啦!”

    又一个道:“你们看那些箱子,总过去了一百多抬吧?那么多精壮后生抬着都吃力,里头肯定装得密密实实的,全都是好东西。”

    那些刚刚从各地赶往长平等待参加恩科的士子们也有许多凑在街上细细观瞧,数着那一抬抬的聘礼,低声议论:“看这个架势,根本就是天家娶妇的阵仗,安王是不是快要登基了?”

    “那样最好!”他的同伴满脸兴奋,“如果安王登基,对于我等来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此科能过,不定就能登堂入室,成为安王的股肱之臣!”

    又一个同伴点头道:“我们这些寒士久屈人下,好好的机会都被那些豪强大族的子弟硬生生抢了,听安王府这次把杨家的子弟都驳回去了,他们徒有虚名,只会空谈,没有治理民生的能力,从这节看我觉得安王比万年城那位更加务实,只盼我们这些寒士都能在安王手底下熬出头吧!”

    “我也听杨家几个子弟都被回去了!”先前话那人道,“看起来安王倒不像万年城那位只看重出身,我们的机会来了,我现在倒更盼着安王及早登基。”

    ……

    安国公府中,沐旬鹤双手将聘礼单呈给许念,神色肃穆。

    聘礼单子的前两行,写的是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后面的他虽然没来得及看,但单单是前面两样,就已超出了王侯的制度,这是天子聘后的规格。

    许念看了一眼,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感叹。历经许多波折,还好老天有眼,女儿终于有了个好归宿。

    “桑儿,你自己看看吧。”许念满面笑容地把聘礼单递给沐桑桑是。

    沐旬鹤便在边上跟沐桑桑一起看,低声道:“桑儿,从今日起,你每天到我书房中来半个时辰,我将并州那边的详细情形给你,你须得用心记着。”

    这些日子里,他明里暗里,已经将并州那边的主要世家和并州安王府的情形摸了个大概,妹妹即将嫁过去,对那边的情形知道的越多,将来应付起来就会越顺手。

    沐桑桑点头答应了,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期待。

    赵恒并没决定什么时候成亲,但是,看情形应该快了,父亲和三哥都已经往家里寄了信,都正在处理手头的事,会在元日之前赶回家中。也许他会选那个时间?

    就在此时,她也看见了聘礼单的前两行,顿时一怔。

    这,是天子聘后的规格,他要登基了?

    “沐家现在虽然与安王府走得近,但是比起并州的老班底来,终究还是有点疏远,再加上现在天下大势未定,你嫁过去与以后要面对的形势应该比先前的后宫还要复杂,桑儿,你得有所准备。”沐旬鹤又道。

    沐桑桑心事重重地点头。

    她也感觉到了,这段时间与云素馨,与安王府那些属下的几次接触,都让她觉得那些人对她尊敬中带着隐约疏远的态度,对于并州那些人,她大约要算一个外人,大约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让他们接纳她。

    将来的路也许不会好走,还好有他,只要有他在身边守着她护着她,就算再难再累,她也是情愿的。

    聘礼整整送了几个时辰,待到一切落定时,国公府整个库房都放满了着红绸花结的箱子,红得喜气洋洋,让人看一眼心情就变得大好。

    沐桑桑晚上躺在床上时,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铺天盖地的暖暖的红颜色,唇角一直是翘起的,她想着与他在一起时的情形,又想像着将来成亲会是什么情形,

    窗棂上又传来几声轻敲,叩叩,叩叩。

    沐桑桑一怔,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见这个声音了,难道是他来了?

    他竟然又来了吗?

    沐桑桑在巨大的欢喜中飞快的起身披衣,趿着鞋跑去窗前,窗棂上又传来两声响,隐约能看见窗纱上一片阴影,似乎是他。

    沐桑桑禁不住地微笑,忙忙地取下插栓,推开了窗。

    外面灰蒙蒙的,晦日里没有月亮,星星也很少,一片灰黑的夜色中,她却一眼就认出了心里念着的人。

    赵恒的声音里透着静夜的凉,还有思念的热:“睡了吗?”

    “还没。”

    沐桑桑将窗户又推开一些,下一息,赵恒闪身而入,握住了她的手:“我很想你,来看看你。”

    两个月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破例又在夜里潜进来找她,实在是忍不住相思之苦了。

    他的手很凉,沐桑桑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赵恒很快松开她,转身关了窗,低声道:“我手是不是太凉了?”

    他手心相对想要搓得热一点,沐桑桑却拿过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渥着,低声道:“我给你暖暖吧。”

    一股热意从她的手心传到赵恒心上,赵恒垂下眼帘看着她的手,天色太暗,只能模糊看见一团瓷白色,但他知道她的手很,两只手合在一起也只能勉强盖住他半个手掌,然而这点暖意已经足够让他浑身灼热,难以自己。

    “六天了,六天都没有见到你……”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叹息一般地道。

    沐桑桑娇嫩的掌心抵在他略觉粗糙的大手上,开始有些凉,习惯了以后又觉得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暖意,她低声道:“我娘这些日子总不让我出门,让我在家里……”

    后面的话她本能地咽了回去,母亲她就要成亲了,不能频繁出门,更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偷偷溜去跟他见面。六天了,她也默默地算着日子,默默地思念着他。

    “我想,我们就在元日那天成亲吧,”赵恒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异样的喑哑,“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们就选那一天,永远都能记住。”

    沐桑桑脸上一红,却飞快地点了头。她没猜错,果然是元日,很快了,她就要嫁给他了。

    赵恒抽出了自己的手,俯身揽了她的腰,轻轻一提,已经将她横抱在怀中,他将她闺房的布置记得牢牢的,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地找到床的外置,稳稳地走了过去。

    “比先前重了些,只是不知道是衣服穿得多了,还是真的长胖了些。”赵恒在床边坐下,把她扶起坐在自己膝上,低声道,“以前太瘦,抱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分量,总让我担心。”

    沐桑桑红着脸,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然而这么多天没有见面,她心底的想念也像他一样灼热,她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于是她努力忽略着自己的羞耻感,偎在他肩头低声道:“是长胖了,每天都吃得很多,天气冷的时候越发想吃些东西。”

    “胖了好。”赵恒摸索着找到她的唇,轻轻吻了一下,“以前太瘦,我总是很担心。”

    他的唇凉凉的,触碰到她却带起一阵火,然而这火消失得太快,沐桑桑怅然若失。她向着他的怀里又凑近了些,竟有些盼着他能再次吻下来。

    下一瞬,赵恒的手顺着她的手腕向上,拿住夹棉的长袄,轻轻捏了一下:“衣服太薄了,现在夜里冷,当心不要着凉。”

    “不会的,我一直怕热,并不怎么怕冷。”

    沐桑桑着话,却突然察觉他的手指触到了她的手腕,那一点凉意迅速遍布周身,而他却没有撤手,指腹顺着那点柔滑,轻轻地又触了一下。

    凉意迅速变成难耐的热意,沐桑桑颤抖了一下,忙忙地抽回了手。

    赵恒却也没再纠缠,黑暗里看不清她的模样,此时也不能点灯,他的手指便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慢慢摩挲着,感受着她容颜的起伏,感受着长久的相思,低低地在她耳边道:“桑桑,我想你了。”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只要抛下公事,只要有一丁点空闲,她就总是占据他全部的思绪,原来刻骨的相思,竟是这般滋味。

    薄薄的唇覆下来,含住她巧的耳垂,赵恒微闭了眼,感受着她,专心致志。

    作者有话要:别胜新婚呀,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