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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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是忽远忽近的,有时候她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有时候她又什么也听不见。沐桑桑觉得自己渐渐有些站不住,身子软软的,只想顺着他的臂弯滑下去,不停地滑下去。

    赵恒及时地拉起了她,她就那么软软地靠在他胸膛上,微微地呼吸着,迷乱而无助,却让他也跟着陷入迷乱。

    许久,他低声道:“好像还是把婚期定的太远了些,还有两个月,要等整整六十天,我有些等不及。”

    沐桑桑闭着眼睛,思绪很难停驻在其他事上,只本能地答道:“那么,往前挪一挪也行,我都听你的。”

    他的心跳很快,听在她耳朵里格外的安心,于是她轻轻将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贴住了,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一、二、三……

    赵恒拥抱着她,久久没有话。

    他还没有告诉她,元日这一天,是商议好登基的日子。他想在那一天娶她,他要她与他一起踏上那万众瞩目的位置,要让她参与到每一刻中,他分享他的荣光。

    所以这婚期还没法子向前挪,也只能按耐住相思,继续等着。然而她话里的意思竟是和他一样盼着成亲,又让他很是欢喜。

    他低声道:“宫里正在重新收拾,我让人去各处去采买梅树了,等你搬进去的时候,大约能凑出一些来,明年就能开花结果。”

    沐桑桑顺着他的话问道:“我们要住在宫里吗?”

    她在欢喜中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宫里,那个地方有太多不好的记忆,就连她那么喜欢的梅树,此时听起来,也总觉得带着一丝阴郁。她漫无目的地想,假如不是当初在那里遇见了赵启,假如她没有给赵启那颗脆梅,一切是不是会很不相同?

    然而,如果没有那一切,她还会遇见他吗?还会有今日的一切吗?

    赵恒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们,要住在宫里。”

    她那么自然地着我们,显然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体,这样不察觉时流露出的亲密,让他心里一阵

    沐桑桑无端有些害怕,住在宫里,那么他要……她向他怀里又缩了缩,低声道:“你……是拿定主意了吗?”

    “嗯。”赵恒将她抱紧些,道,“暂定在元日。”

    沐桑桑瞬间明白了他的深意,原来他竟将那么重要的日子,与他们的婚期放在了同一天!

    心中一阵激荡。他对她竟然这样用心,连这样重要的时候,都要与她分享。

    她在汹涌而生的爱意中伸手攀住了他的脖颈,带着一股不出的温柔情意,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松手躲开。

    脸颊上瞬间烫到无法忍受,她想她长了这么大,这是她所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

    赵恒一个激灵,几乎在同时就止住了她后退的动作,捧住了她的脸。

    他的声音喑哑着,带着巨大的惊喜:“桑桑!”

    他知道她是那样的容易害羞,听他一句调笑的话就能面红耳赤,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是他强着她一起,他从未想到她竟然也会大胆去吻他,从未想到这样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竟然能如此迅速地点燃他所有的激情。

    “桑桑。”

    他低下头,呢喃地唤着她的名字,缠绵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长到逃过了时间,完美得让两个人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赵恒闭上了眼睛。从前他吻她时总是睁着眼,看着她娇羞沉迷的模样,自己却要留着一分清醒,而此刻,他像她一样沉迷,迷失了自己。

    他能感觉到她在他怀中迅速柔软下来,像落入水中的游丝,丝丝缕缕漂浮着缠绕着他,以前他是要主宰掌控的,但今时今日,他只想放纵自己和她一起沉沦。

    沐桑桑又有了那种窒息的感觉,然而这略带着不愉快的感觉也让她沉迷,她宁愿就这么艰难地呼吸着,在他手中,为他倾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桑桑突然意识到那股占据所有的重压消失了,赵恒松开了她,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手掌摩挲着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沙哑着声音道:“我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元日太久,该往前挪一挪的。”

    沐桑桑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出来。

    不管挪到多近的日子,除非就挪到今天,挪到眼下,否则,他大约都会觉得太久——可要命的是,她竟然也被他服,觉得时间久得简直难以忍耐了。

    可真是被他带坏了啊。

    夜色越来越浓,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黑,渐渐竟能在其中分辨出彼此的轮廓和神情。也许只是错觉吧,但沐桑桑觉得,她从他几乎融进夜色中的黑眸里,分明能看他不加掩饰的情意。

    赵恒也与她一般想法,但他的依据可能更充分些,毕竟她的肌肤那么润泽白皙,即便在夜色里,他也依稀能看到她寝衣领口松开的地方,一痕雪色比任何东西都让他心醉。

    微凉的唇移过去,隔着寝衣的纹理,带着热切和贪恋,吻了上去。

    沐桑桑颤着声音叫道:“别!”

    赵恒犹豫一下,很快挪开了,调整着呼吸,道:“看来我真是把日期选得太靠后了。”

    沐桑桑不敢回应,手忙脚乱地拢着衣服,急急地逃出他的怀抱。

    “别怕。”赵恒一伸臂,毫不费力地将刚刚逃开的她重新禁锢到怀中,低声道,“只是那么一下。”

    他也许不是君子,但她这样害怕,他自然会怜惜她。

    沐桑桑在他的禁锢中微微颤抖着,因为慌乱迷茫而六神无主。

    许久,赵恒低下头轻吻着她的脸颊,声音低得像呢喃:“别怕,我们就要成亲了,以后我们,会比方才还要亲密很多。”

    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比女子无师自通得多,她也许并不太了解成亲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而且,他很期待。

    沐桑桑躲开他,紧张到了极点。还能如何亲密?分明已经亲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赵恒想要挽她回来,但她东躲西藏,怎么都不肯让他碰到,赵恒便也没有再勉强,只是松松地拥着她,她慢慢安静下来,乖顺地依偎着他,他们在沉默中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无声蔓延。

    沐桑桑模模糊糊地想,成亲以后,真的会更加亲密吗,到那时候,可该如何是好呢……

    一天之后,恩科考试在贡院举行。

    辰初时分,一千多名从各地赶往京城参加恩科的士人齐齐聚在贡院外的广场上,遥遥向着正中高阁上的赵恒倒身下拜。

    赵恒站在高阁雕栏前,向他们略一举手,道:“汝辈须用心作答,报效朝廷,亦不辜负多年寒窗苦读的心血。”

    众士子高声道:“臣等感激涕零,深谢安王殿下隆恩!”

    辰初一刻,士子们排成几列输在贡院门口,只等时辰一到,便要进入贡院。

    高阁上,赵恒起身下楼,目光悠远。这仅只是第一批,总有一天,天下俊才都会入他彀中,而这天下,亦将归属于他。

    他蓦地感觉到似乎有人正看着他,回头时,正瞥见临街的楼上她的身影,心头一阵喜悦。

    她竟然来了!

    “殿下,”云增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沐桑桑,沉声道,“该去贡院中拆考题了。”

    赵恒颔首,向她的方向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辰初二刻,贡院开门,士子们依着次序进门,沐旬鹤指了指排在靠前面的一个,向沐桑桑道:“那个是梁义简梁太守的四子梁夙,梁氏虽然以武功扬名,但这几辈的子侄中也有向从举业上出头的,梁夙是并州有名的才子,先前一直没有参加过举试,这次肯来也是襄助安王的意思。”

    沐桑桑的目光从赵恒的背影上收回来,顺着沐旬鹤指点的方向看去,那些士子有的还算年轻,有的年纪已经不了,有的衣冠整齐,有的一看就是贫家子弟,而且贫家子的人数看起来不算少,京中衣食住行都比别的地方花费要大得多,听赵恒做主将十王宅一带的空闲屋子暂时借给那些家里贫穷的读书人居住,单单只这一个举动,想必就能让天下的寒士对安王心向往之。

    “那个穿宝蓝色的,也是并州数得上的世家子弟,”沐旬鹤又道,“这次的一千多人中,长平本地的只有不到七十个,并州有一百多人,剩下的都是其他各州县来的,甚至,还有从南边来的。这个人数比以往省试的人数还多,他们参加了这次恩科,就相当于彻底投向安王,由此可见,天下人心,多已投向了安王。”

    沐桑桑若有所思。这两个月里,赵启一直号召勤王的军队围攻长平,但西北那些州县被沐战、梁义简和沐乘风从三路夹攻,连自身都很难保全,根本没有能力出兵勤王,而南边的州县,因为赵启与太后不合,诸王暗自搅乱,朝中此时人心涣散,连领兵的将领也都有些坐观成败的意思,所以赵启鼓噪了那么久,只在十月初发起过一次规模很的攻城战,但也是装模作样了一个多时辰便匆匆撤兵,从那次之后,天下倒有些默认了一南一北两个朝廷的现状。

    沐桑桑有时候出门,总能听到那些世家女议论赵恒是要自立为王,与朝廷划疆而治,但她心里暗自猜测,赵恒绝不会满足于此,他的心胸,一直都装着天下。

    辰正时分,赵恒亲手拆开今科试题,传令兵将题目传遍各个试房,为期三天的恩科考试正式拉开序幕。

    考题发放之后,他从各试房前巡视一遍,这才慢步走出考场。诸事都已逐步走上轨道,武功已经震慑四方,如今文治也将不如一个新阶段,从今往后,他将依着他心中所想,开创一个崭新的天下。

    到那时,他与她,将并肩站在最高处,笑看风云。

    作者有话要:这日子过的多美,有美人也有天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