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沐桑桑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酒气,从他的呼吸中,从他的唇齿间发散出来,无孔不入地包围了她,即便她没有饮酒,也有了微醺的醉意。
她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只发觉他的眼睛亮得出奇,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比平时的温度都要高,像火炬一般,迅速燃烧起她纷乱的情绪。
眼前又浮现出那些画面,沐桑桑有些慌,胡乱找了话题来分散注意力:“你喝了很多吗?”
“还好,”赵恒微微一笑,“你三哥又醉了。”
他们仗着人多,轮番上阵来灌他,却不知道他的酒量对付他们十个也绰绰有余,不过他又不傻,大喜的日子,她还在房里等着他,他干嘛要跟那帮男人拼酒。
所以他立刻单挑出来沐乘风,三两下放翻了他,沐旬鹤还有些跃跃欲试,他便直接将他丢去处理官员任命的文书了,虽然沐旬鹤抗议大年初一理应休沐,但,得罪了他,还讲什么道理。
偶尔以势压人,也挺有趣。
沐桑桑怔了一下,疑惑地道:“怎么又醉了?”
赵恒唇边带着笑意,将她向怀里挪了挪,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跟着拈起盘中的桂圆,一边剥一边问她:“吃这个吗?”
沐桑桑摇头道:“很少吃,容易上火。”
她话完时,他也剥完了,去了核用手指捏着,笑笑地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她才意识到不该这么的,他都已经剥好了,于是她又忙着道:“我吃的。”
赵恒的手凑过来,将那颗桂圆送进了她嘴里,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他的手缩回去,沾了桂圆的汁水,还有她红唇的温度,送进了自己口中。
沐桑桑红了脸,慌张地不敢看他,屋里烧了地龙,热得厉害。
赵恒笑意更深,桌上摆着一溜儿果碟,他便又拈了一颗湛青的脆梅,笑道:“你是喜欢吃这个吧?”
沐桑桑刚要话,他却自己先咬了一口,道:“我也尝尝,是什么味道。”
那点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漾开,令人口舌生津,赵恒心想,从前并不爱吃这样酸口的,然而今天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想要逗一逗她,便皱了眉,将剩下的半个送到她口中,道:“为何这样酸?”
沐桑桑身不由己地咬了一口,低声道:“也还好,我吃惯了,并不觉得。”
剩下半个赵恒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笑道:“现在甜了。”
脸上越来越烫,沐桑桑明白了,他是逗她呢。
赵恒又将桌上摆的东西看了一遍,问道:“午膳吃了什么?”
“吃了几块糕,还有一碗三脆羹。”沐桑桑道。
赵恒这回是真的皱起了眉:“怎么吃的这样少?”
“平时没这么少的,”沐桑桑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了一般,急急地分辩,“今天有些没胃口……”
还有些紧张,紧张的时候,总会吃不下东西。
赵恒端过了馄饨,道:“早知道你吃得那样少,就该让你先吃这个的。”
沐桑桑想要接,他却不肯,拿银匙舀起来,亲手喂给她。
沐桑桑试图推辞:“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来。”
赵恒只是笑:“不放。”
他将银匙送在她唇边,一眼不眨地看住她,沐桑桑在无法言的心情中就着他的手吃下一个,他很快舀出来喂她第二个。
很快,她一点点吃完了一整碗馄饨,胃里暖烘烘起来,耳朵上也暖烘烘起来。
饿是不饿了,心情却越来越怪异。假如有人此时进来,假如被人发现她坐在他膝上被他喂吃的,那可真是要羞死了。
赵恒放下空碗,瞧了瞧另一个碗,道:“好像是玉蕊羹,吃一点吧。”
“不了。”沐桑桑慌张地摇头。
馄饨倒也罢了,那个玉蕊羹汤汤水水的,可怎么处。
“再吃点。”赵恒耐心地劝着,跟着夹过一个的圆欢喜递过来,道,“吃饱了才有精神。”
沐桑桑接过来吃着,脑子里却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就要歇下了,为什么还要有精神?
等她吃完一个,赵恒又要递过来时,沐桑桑连连摇头,道:“实在是吃不下了。”
赵恒笑笑,蹭了蹭她的额头,道:“以后我盯着你,每一餐都要好好吃饭才是。”
沐桑桑红着脸,声分辩道:“每餐都有好好吃的……”
腰上一紧,他揽住她放在了椅子上,跟着扬声叫宫女进来收拾桌子。
吃食很快撤下去,屋角的香炉中燃起了梦甜香,青烟袅袅,宫女捧着金盆进上温水,沐桑桑净了手,又漱了齿,以为都已收拾停当了,赵恒却拉起她,笑得暧,昧:“走,我们沐浴去。”
沐桑桑吃了一惊,沐浴?
走过穿堂,穿过长廊,后啊庭一排五间大屋,原本是当作书房和歇午时用的,沐桑桑有点疑惑地被赵恒牵着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的格局改了,朝南的三间通了,加了隔断和帐幔,正中一池微微泛黄的温泉水,蒸腾着热气,烟雾缭绕。
“你烧不惯地龙,我让匠人从梅园那边引了温泉水过来,又在你的栖梧宫底下铺了一层水管,出了正月就能收拾完工了,到时候温泉水在你后殿的地面盘绕一周再出去,应该是跟地龙差不多,而且没有烟火气,那样你就不会再咳嗽了。”
纵然忐忑着,沐桑桑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暖意,她只是无心中了一句,他竟为她做了这么多。
赵恒瞥了眼宋意,宋意十分乖觉,立刻指挥着放好各色用具和替换的衣服,领着宫女们鱼贯退下,又带上了门。
屋里突然静得让人心慌。
赵恒拥住了她,眼睛里带着笑,亮闪闪的:“我来服侍你沐浴。”
沐桑桑本能地要逃,却被他轻易而举地抓了回来,她慌乱地道:“我自己可以的,我自己来……”
“但是,我想。”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越来越低。
冬天里的衣服又多又厚,不清有多少个扣子,又不知道有多少衣带,然而再多,总也有解完的时候,沐桑桑六神无主,像初生的婴儿,不得不毫无遮蔽地面对全新的世界。
她听见他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一般地叫她:“桑桑……”
温热的水撒上肌肤时,她在恍惚中将眼睛睁开了一丁点,却发现他也在水中,离她很近,与她一般无二。
沐桑桑受惊一样,立刻闭上了眼睛,闭得紧紧的,后面便再也没敢睁开过。
再后来,他开始吻她,耐心的,仔细了不肯放过。
发髻散开了,厚密柔软的长发拖在水面上,摇摇荡荡,无力又无助。
赵恒一直睁着眼睛,水汽越来越浓,他想起了刚刚喂她吃的那颗桂圆,一层薄薄的皮裹着晶莹剔透的果肉,稍稍碰一下,饱满甘甜的汁水便满溢在唇齿间……
许久,赵恒抱她出来,擦干了水珠,一层层穿好衣服,让她枕在自己膝上,用干布巾替她擦着头发,低声道:“你那些衣服,我也分不清都是些什么,也不知穿的对不对,你,看一看么?”
每一个字都是听得懂的,连在一起却不知道他些什么。沐桑桑本能地摇头,无力地靠着他,微微地呼吸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衣服都穿好了,赵恒挽起她,低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沐桑桑终于睁开了眼睛。
恰好对上他的眼睛。起初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他的黑眸亮得惊人,黑得惊人,只看一眼,她又有了那种久违的,被他拖进深渊的感觉。
沐桑桑低呼一声,转开脸,再也不敢看他。
床铺已经重新整理过了,撒帐时的喜果被收好放在案上,梦甜香清幽恬静的香气萦绕在屋里,床前的几上放着一壶酒,又有两只透明的琥珀杯。
宫女们都已经退下,窗外静悄悄的,也不知夜有多深了。
赵恒拉着她在床沿上并肩坐下,跟着探身斟了一杯酒,道:“再饮一杯。”
沐桑桑偷偷看了一眼,他只斟了一杯,那么,她是不是不用喝?还是,他在等着她给他斟酒?
她忙拿起巧的银壶,正要倒时,赵恒按住了她的手,声音喑哑:“一杯就够了。”
下一息,他饮尽杯中酒,带着绵绵的酒香,吻上她的红唇。
舌尖尝到了甜辣的酒味,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沐桑桑昏昏沉沉地想着,这是蔷薇露,还是珍珠泉?抑或是十洲春?然而他的气息太浓烈,而她也并不懂酒,终究是不能分辨出来了。
红宝石磨成的纽扣再次开,鲜妍的女子衣裳挂上了衣架,沉稳的男人衣裳跟着也搭上来,袖子盖着袖子,袍角遮着裙角,床栏前一双朱履伴着一双大红的绣鞋,鞋子摆得有些凌乱,也许是主人脱下的时候太急切,已经无暇去整理。
梦甜香的香气渐渐淡了下去,另一种气息慢慢浓烈起来,大红的帐幔放下来,摇啊摇的,像疾风中的弱柳,随风飘摇,任他攀折。
作者有话要:佩服我自己,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