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落枯林生花
十二月的江南。
白雪落。
绿水覆冰,青山白头,枯树生花。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大了。”病梅抚摸着院中正含苞待放的黄梅花苞。
黎贝点头,今年的雪的确不同于往年,下得的确有些大了,屋子上尽是白雪,压在头上,正午时分,融雪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着实有些难受。还有这道路,稍有些人踩上就压成了厚实的冰,一不留神就要滑倒,走在路上也让人心烦。
昨日的雪才停,今天就开始消融,呼出一口热气夹着十分的水汽,扑在人脸上,湿漉漉的。出门也出不得,雪消融了就罢,气的是房檐下一滴一滴的冰水,在人脸上,犹如冰刀割过,带着血气。
江南的冬天又湿又冷,便是穿了十层衣服,湿冷之气也会像细针一般,穿过厚厚的衣裳,扎在人的肌肤上,刺进人的骨头里。
病梅向来不怕冷,黎贝还是有些怕的,她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没有与病梅再多两句,就回了生了火盆的偏房。
偏房不大,却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足足生了四个火盆,黎贝躺在榻上,在腿上盖了两层毯子,又抱了一个手炉,勉强才觉得人舒服一点了。
虽然是暖房,黎贝哈一口气,还是有白气从她嘴里冒出。
也许是这个冬天太冷了,也许是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她怕冷的毛病也越来越厉害,她自嘲地笑一声,她才二十呀。
她疲倦地把手只在脑袋上,迷迷糊糊地把眼睛闭上。
现在是十二月了,鹿鸣已经出发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到了没有,今年过年没有他,还是有些寂寞呢。
她的精神斗不过她的困意,她的手一松,倒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希望梦里能梦见她的情人吧。
临睡前她是这么想的。
十二月的吐蕃,今年分外的暖和。
冷还是冷的,却不比江南湿淋淋的冷,有太阳的地方,还是能感到些许的温度。
他走了两个多月,总算到了吐蕃。
记得前几年来时,他还不会骑马,被牛车拉着,跟蘼芜挤着,被贝贝笑着上了吐蕃,如今的他,满目风尘,披着一件大袄,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前来与吐蕃谈判。
他骑着马在雄壮宏伟的王宫前回忆着往昔。
吱嘎一声,大门开
鹿鸣下马,恭恭敬敬地在马下立着,见有人出来,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
“大顺的使者,王邀请你们进去。”开门的官员对为首的鹿鸣到。
鹿鸣低头拱手道多谢,随后端正了仪容,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像一成不变,让他恍惚之间穿越回了几年前,景物依旧,人,早已变了。
“大顺使臣拜见吐蕃王。”
“请起吧。”熟悉的声音响起。
鹿鸣抬头,王位上是熟悉的身影,还是那样的姿态,甚至笑容与几年前相比也丝毫没有变化。
吐蕃王的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到,“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我只想知道,你们大顺会拿出什么样的条件让本王选择帮助你们。”
鹿鸣眼神锐利如一把剑,在天秤上加了一个砝码,“边境的茶马市场我们可以一分税也不收。”
“哈哈,好笑”甘得拉达笑出了声音,“吐蕃与云南接壤,云南现在是你们大顺的吗?”
“不是,未来会是。”
“你们仅仅凭藉着未来未知的胜算就想向本王索取支持吗?”甘得拉达摆手,“不可能,除非,”他话锋一转,双眼眯起,看向鹿鸣。
鹿鸣镇定地回答道,“除非什么?”
“除非,云南归吐蕃所有。”
“不可能!”鹿鸣脱口而出,他心中暗道不好,背上冷汗直流,浸透了他的里衫,他轻咳一声反驳甘得拉达的要求,“正如殿下所,云南目前还不属于大顺,我们暂时无法做主。”
“跟顾江离的回答差不多嘛。”甘得拉达轻声念叨道,却被耳朵灵敏的鹿鸣听见了。
顾江离?他都差点忘记,顾江离还在他们的手上,鹿鸣走上前,拱手问道,“敢问吐蕃王,我方顾江离可以归还给给我们了吗?”
“归还?”甘得拉达摇手。
鹿鸣心里一紧,莫不是这吐蕃王不肯放人?他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鼓。
“顾江离是在吐蕃做客,又不是是被本王囚禁,怎么可以叫归还呢?”
鹿鸣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太喜爱我们吐蕃的景色,流连忘返,到现在也不肯走呢!”
鹿鸣心中恨恨地骂道顾江离,你这个臭商人,被软禁了,还要我来捞你。
他的内心跟他的神色截然不同,他神色自若,回答道吐蕃王,“大顺君主吴王殿下,命他早日回归,请他切莫违抗军令。”
“好了,现在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甘得拉达岔开了话题,接着问道鹿鸣,“想要获得我们的支持,就要拿出相应的报酬,希望大顺使者可以明白,再给你们一天的思考时间,明天早上再来见本王吧!”
“可以!”鹿鸣眼睛也不眨地就答应了下来,“但在离开之前,我们希望能够见一面我们大顺的臣子顾江离,将吾王的命令告知与他听。”
“不可能。”甘得拉达站了起来,仿佛用藐视的眼神看着鹿鸣,“本王告知就可以了。”
“这——王命难抗,请求吐蕃王,让在下将——”
甘得拉达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能在本王无聊的生命中增添一点乐趣的人,怎么可以放人就放人?
好无聊啊~再去找蘼芜兄玩玩吧。
他想着。
顾江离早就得知了吐蕃王面见大顺使臣的事,心中又高兴又焦急,在房屋中不停地踱步,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自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还是那个人。
“蘼芜兄~”
他将脸上焦急的神色换下,一张冷冰冰的脸换上。
“吐蕃王,有何贵干?”
“无聊,来找你不可以吗?”
“咳咳,”顾江离假装咳了两声,“听大顺的使者已经来了。”
“是啊,”甘得拉达。
顾江离冰冷的神色有一瞬间绷不住了,眼神里都能看出他的喜悦,他将喜悦的心情按压下去,问道甘得拉达,“吾王可有什命令与我?”
“有啊,”甘得拉达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本王没在听。”
一瞬间的雀跃又在一瞬间暗淡下去,他早该知道是这样。
他的脑中各种充斥了各种逃跑的计划,乱成了一团麻球。
他转头看向了那张令人讨厌的脸,恨不得手上马上多一把刀,可以将人捅死。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王,”甘得拉达到,“反正你们也奈何不了本王,对吗?”
“对对对!”顾江离的冰冷的神色雪崩,“所以你就可以把老子关到天昏地暗是不是?我只是想回家啊!”
“是啊!真聪明,被你猜对了!”甘得拉达还是一脸微笑地对他到,丝毫不顾及他的情感,顾江离还是有些崩溃,他踢了板凳一脚以做泄愤,内心却是期盼着鹿鸣能将他就出去。
是夜,星辰闪耀,照耀着内心焦急的人更为烦躁。
焦躁的人不止在吐蕃,京兆也有。
十二月,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落,整个京兆,裹上银装,在灰濛濛的天下,也还保有五六分的姿色。
宁国公府,也有一人,来回叹气踱步。
班昭在烦恼。
烦恼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上位不满一年的李诚。
皇帝重视他也就算了,那些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大片的迂腐老头也喜欢他,这就让班昭弄不明白了。
他很想晃醒那些老头子在他们的快要聋掉的耳边大喊,“李诚这么样的一个乱臣贼子,你们就看不清吗?”
当然看不清,他们不仅耳朵聋,连眼睛也是瞎的!
班昭怎么会不懂皇帝的用意?
“不过是本公年轻的时候帮过周棋,现在你就想借乱臣贼子的手除掉我是不是?”他气恼到。
皇帝,你看看清楚,本公虽然帮过周棋,但周棋起码他姓周啊!那个李诚?瞪着你的王位,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还有那些死老头子们,你们瞪大你们的老花眼看看,我宁家开国至今传了六代,哪一代可有帮过外人?你们这些想要借李诚的手除掉我的人,才是大宁朝真正的叛徒!
这段独白在他的肠子里转了几个弯,最后也只是消化在肚子里,没有出口。
还是要解决李诚的事情要紧。
他眼看李诚的声势一天比一天的大,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他急的是那群蠢而不自知的蠢货引狼入室还沾沾自喜。
他想着,大宁朝的毁灭关我什么事?老子带领一路兵,不也可以占地为王?
这种想法在他见了他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后还是按下了。
大宁朝,大宁朝!
我宁家世世代代守护的大宁朝!
他叹息一声,又投入了无休无止的斗争中去。
年关将近,也许各地都不太平吧!
这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 求评论,求收藏!
的剧透,病梅的身世很复杂的。(这也不能算剧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