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战火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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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战场发着腐败的臭味。

    春天里饿着肚子的野狼,干脆拖着一家老与北上的乌鸦抢食。

    战场的尸体将野狼喂得膘肥体壮,乌鸦捡着漏食,羽毛被浸得乌黑油亮。

    不似人间,似是炼狱。

    或者炼狱也没眼前的战场可怖。

    曾是大宁王朝最尊贵的宁国公,曾是军,队最勇猛的将领,曾是逼宫夺、位的叛臣贼子,曾是、曾是,过去所有的一起都在一场败仗中灰飞烟灭。

    骁勇善战的宁国公班昭如今就埋没在这茫茫的尸山血海之中,或许已经腐烂,或许被乌鸦野兽吞食。

    一生太长,一生太短。闭眼含恨,所谓因果。昭西落,堙没尘土。

    班昭死了,匈奴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胜利的不止他们,想班昭死的人也不止他们。

    京兆的班昭走了,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李诚见京兆虚空,就趁此机会,一举攻向京兆。

    江州的大军趁着京城里没有人,浩浩荡荡地往里面直冲而去,只是没想到京城只是表面空虚。

    “黎贝,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呢。”

    拦下李诚江州大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女儿——黎贝。

    “正因为我正直,所以班昭才愿意把他的老家交给我。”

    战场的乌鸦盘旋着,呀——呀——凄厉地叫着,似乎是被战场的冤魂附体,尖厉着诉自己的怨恨委屈。

    诉着,诉着,诉着不久以前的往事。

    “军师,你我们对抗匈奴有几分的胜算?”班昭的头发愁白了一半,也不顾形象,就坐在台阶上,跟着军师聊起来。

    军师拿着他那把破败羽扇,摇了摇头,“千一胜算。”

    班昭苦笑一声,“那跟没有胜算有什么区别?”

    “给国公一个胜利的希望罢了。”

    “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军师摇摇头,“这种时候我还没跑就已经算很对得起国公了。”

    “唉——”班昭长叹了一口气,“那换一个话题,跟李诚还有黎贝哪个胜算比较大?”

    “一样”

    “胜算多少?”

    “千一”

    军师努力地表现出轻松地语气,但仍然不能让班昭感到轻松,排山倒海的压力压在他一人的肩上,让他这样一个壮年男子也经不住想要流一流眼泪。

    “去攻匈奴,京兆必定不保,留在京兆,匈奴与南方势力前后夹击,京兆也必定不保。”

    “我知道的,军师”班昭道,“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肯定,肯定。”

    他咬着手指,也不嫌刺眼,看着挂在头顶的太阳,脑海里有了一个计划——

    黎贝。

    江山注定不保,不如拱手相让,至少可以保得住自己的家乡。

    死黎贝她也不会想到,她辛辛苦苦地在谋划攻京兆的计划的时候,京兆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怎么会是你?”见到眼前的故人,黎贝有些惊讶。

    “怎么不会是我?”

    “你来干什么?不会是来投降的吧?”黎贝冷冷地问道。

    “吴王神机妙算,本公的确是来投降的。”班昭双膝一跪,递上了京城的地图,“请吴王善待我们前朝的百姓。”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黎贝总怀疑有诈,她摇了摇头。

    班昭苦笑,“收下吧,我要去北方了,比起李诚和你我更相信你的人品。”

    黎贝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急忙把跪在地上的班昭扶起,“我不配让你下跪。”

    人总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家乡百姓,这一跪对班昭来不算什么。

    “我要去北方,京城我愿意交给你。”班昭紧紧地握住黎贝的手,不住地发抖,“答应我,保护好那里。”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在等她的一个承诺。

    黎贝点头。

    班昭如释重负,他复杂地看着黎贝,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眼前那个年轻的女人之后就走了。

    一去不复返。

    他从黎贝的营帐里出来时天还是黑的,等到他回到了京城之后,班昭才惊觉到天已经亮了。

    还有几天就要去北方了,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班昭走遍了家乡的每一个角落,将每一个角落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是要去赴死的,深深地看了京城城门最后一眼,再转头,后会无期。

    黎贝曾经是想要为班昭收尸的,但是战场上的尸体太多太杂,天气一热,又腐烂化作血水,五官模糊地不成样子,早就找不到她曾经的对手了,她也只好作罢。

    “待我收复北方,我会在你战死的地方为你立一座碑。”她轻声道,在初夏蚊虫吵闹的夜,无人听闻。

    深夜的虫鸣声被马蹄踩碎,时间回到了现实。

    黎贝垂着头,厌恶的神色怎么也不住,为了不失仪,只能将头低下,不去看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眼前之人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眼中。

    “我答应过班昭,要将他的家乡保护好,”黎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面她的父亲,“所以请滚吧。”

    李诚无耻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本王没有父亲。”黎贝换了自称,威严立现。

    黎贝三十岁出头,却已经在战场摸爬滚过二十年了。

    老娘连孩子都是在战场上生的,你这个什么都不做的混蛋有什么资格抢夺我的功劳?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她内心不恨是假的,她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忘记她的这份恨意。

    “京城姓黎贝的黎,”黎贝的眼神暗了下来,“如果想要京城,请凭实力话。”

    黎贝将手中长、枪挥甩,“我的父亲,如果您愿意成为我的枪下冤魂之一的话,我不阻止。”

    第一次,黎贝朝着李诚喊父亲,却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之下。

    李诚无耻惯了,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正面迎战,最擅长的就是给人使绊子下套。

    他开口,“你弟弟还在我手上呢。”

    他带着自以为是的胜利的笑容,让黎贝更感厌恶。

    “杀了他。”

    李诚一时间没有听清楚,黎贝再重复了一次。

    “杀了他。”

    “他可是你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啊!”

    黎贝闭上了眼摇头,“我的心不会再动摇了。”

    初夏微凉的风吹拂着人焦躁的心。

    是父女,是仇人,两人之间必有一战。

    “我的父亲,您有两个选择。匍匐在我的脚边,尊我为王,或者选择与我一战——”黎贝低下眼睛,声音轻轻的,在李诚听来或许还有一点哀求的意思在其中。

    李诚的回答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他拒绝了黎贝。

    “将京城让出,我们父女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不让,你我之间也不必再称父女!”李诚生气了,一股无名之火在他的胸膛燃烧。

    他本就是一个好高骛远的无赖,除了自负更多的是自卑,如今被自己的女儿狠狠的踩在脚下,除了不甘,更是怨恨。

    怨恨自己的女儿太过优秀与——她的惊世骇俗。

    “做我黎贝的父亲,你够资格吗?”轻蔑的一句话引开战端。

    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刀戎相见,怨恨,不甘,愤怒,委屈,万种感情融于心中,口中只吐一字——“杀!!!!”

    冲天的叫喊,将天空也震的颤抖,兵器交接的声音,让大地流出痛苦的血泪。

    是人间?是炼狱?

    一步踏错,无尽战火。

    血色将时间强硬地按住,春夏秋冬,四季交汇在一个时空。

    震天的哭喊,唤不醒杀得红了眼的人。

    红色的河流,催不动战场里回家的心。

    只要胜利!只要胜利!

    胜利了有良田美玉,失败了只有死!

    在初夏微凉的风中,血的味道扩散开来。

    在初冬寒冷的阳光下,眼前依旧是战场。

    在战争中,人丧失了理智。

    红了眼,蒙了心。

    当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天迹时,杀红了眼的人终于醒了。

    “我——在干什么?”

    初冬的风还没有凉透,暖阳之下甚至还有一些暖意。

    黎贝看着眼前的人间焦土,战场中的母亲在马蹄声响之中生下了一个女婴。

    “孩子的父亲呢?”黎贝问到。

    母亲带着怨恨的神情回答道黎贝,“死了。”

    她的眼神让黎贝感到害怕,她好似在看一个凶手。

    黎贝的眼泪流了下来,就好像在看当初的自己。

    为了实现她的霸业,她到底抛弃了什么?

    初心,理想,承诺。

    在与自己父亲的对峙之中,多少人无辜丧命?

    她自己也不知道。

    初心是什么?理想是什么?承诺又是什么?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走上这样一条路的?

    黎贝伸手去想去摸摸孩子,母亲抱着孩子,躲过了她。

    母亲刚刚生产玩,连站也站不起来,只能拿着一双眼睛绞杀她。

    这是黎贝最害怕的眼神。

    “来人!来人!”她朝着四周大喊,“把这位夫人安顿好。”

    松松散散的来了几个人,将这位母亲抬走了。

    忽然之间,冷风吹起,让黎贝了一个冷!战。

    “报——王上!匈奴来犯。”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好死不死的匈奴人又来了。

    是的,冬天到了,缺少粮食的匈奴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掠夺粮食的机会。

    黎贝思考了很久,她将目光投向了北方,“病梅,我要去北方。”

    作者有话要:  还有几个便当要发,发完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