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叶蕊脸凑近他,双眸直勾勾盯着他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想睡我就让你睡,但睡过之后,请你从我生命中彻底消失。第二,开门出去,立刻马上。”
朱唇饱满,色泽红润,唇角线条微微上翘,像是诱人亲吻。
真是个又纯又媚,勾人心魂的狐狸。
理智溃退,节节失守,不受管控的大脑严格执行心脏的指示。
长而有力双手分别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禁锢在墙壁与他胸膛之间,他的薄唇狠狠吻住她美艳的唇。
此刻,她的人真真切切地在怀里,不是梦里,不是幻象。
这滋味真是比午夜梦回时更能安抚他所有的躁动不安。
这该死的醉人!
从未料想过他会如此。
叶蕊大脑足足反应了几秒钟,这才认清现实。
可为时过晚,她的唇齿早已被他攻城略地,肆意占有。
在她的剧烈反抗里,本就热烈至极的吻愈发得缠绵,激烈,狂野。
只是更加情动之后,这简单的吻,似已不能满足他不断张狂的念想。
他霸道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身后的大床。
叶蕊脑中混乱不堪,直到在他怀里仰头,看见他线条刚毅的下颔,感受到他的手穿过她腿弯时的灼烫,她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并非梦境。
而是,他用行动做出了决定,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前者。
心中不上是苍凉还是解脱,只是觉得可笑。
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睡了,甚至还是她主动提议的,他会再一次看轻她吧。
明明极为骄傲,极为自尊,可在他这里,事情怎么总是失控到如此境地。
好像,这一切还都是她一手凑成的。
真讽刺。
认清现实,叶蕊紧闭双眼。
心中在极力服自己,为自己做足心理建设。
既已如此,那就坦然接受吧,她向来都是言而有信之人。
而他,也不像是轻诺寡信之人。
只是,这一次荒唐之后,她的爱情,她的人生,会将他彻底驱逐出境。
此生此世,和谁都行,可和他都绝无半分可能。
被邵亦轩轻柔地放在床上时,叶蕊双眸依旧合着。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素来飒爽的她已成功服了自己,让身体与心达成共识,安然接受这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可不想那风雨竟是迟迟不至。
叶蕊犹疑着睁开双眼瞧他,那眼里似有凛然大义。
可目光所及之处,竟不见他人。
眼神在房内四下瞧着,才发现他已不知何时走至房门口,像是要开门出去的意思。
他英挺的身型如往日那般风度卓然,只是,似有落寞无以言。
他并未回头,只是低声跟她:“乖乖睡觉。”
然后,开门出去。
他想要的从来、从来都不是这具美丽的身体。
他想要她曾经热烈绽放,却又骤然冷却的那颗心。
自有记忆以来,他就格外冷静、理智、果断,不会有任何弱者情绪。
不会急,不会怕,不会胆怯,不会退缩,即便手上拿到的是一把最烂的牌,他也能处变不惊地思考、分析、权衡,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有利的决定,兼顾周全方方面面。
可是,回国后这短短一个多月,他真是体验尽了人生头三十年里,从未感受过的急躁、惶恐、胆怯,还有惧怕。
在他的人生里,竟然也会有惧怕。
回国后旧事相见,看他们郎情妾意,他需要不断服自己,才能勉强隐藏起心底的落寞和醋意。
水云间走廊里,听闻他们婚期,他心底的酸楚凄切难为外人道。
海棠公馆门口,韩恕抱她时,他必须动用生平所有的理智,才能将胸腔里横冲直撞的狂怒暴躁压制下去。
医院B超室外,在等待中受尽千般万般煎熬,如同炼狱。素来胆大不惧的他竟然害怕了,害怕那结果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原来,不知何时,已如此在乎。
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一刻都不能等。
所以,强硬地逼她去分手。
只要她站在那个男人身边,就能毁掉他生平所有修为,所有理智。
他的世界里很少有雌性生物,他始终不懂,不察,不明白。
不知道喜欢是何时到来的。
只知道曾经太多太多美艳女人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用尽千万种手段来魅惑他,他都能冷漠推开,毫不留情。
可对她……
现在细细回想而来,才发现那颗冷血了三十年的心,一次一次地受制于她,一次一次地对她心软。
初见时,见到她穿着高跟鞋追着疾驰而去的摩托跑,看不到她容貌表情,可却感受到了她的心焦,他毫不迟疑地飞身下车,踢倒摩托,制服坏人。
他事了拂衣去,她忍痛含泪快步追随。
他残忍地越走越快,是想他若快些消失,她便不得不停,那么她扭伤的脚就能少受些疼痛折磨。
再见时,在大雪纷飞的冬日街头。
她穿着露肩长裙,心绪激动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只是偶然相遇,可时隔半年之后,他竟然记得。
他的世界里没有女人,也不太欢迎女人。
不再纠缠,果断地甩开她手,漠然离去,那么她就不会在漫天飞雪的街头冻出病来。
她守在他门外,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明明一个“有”字,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掉她。
可看她涨满热情却又心翼翼的双眼,他又心软了。
门口的监控视频,只有发出警告时他才会看上一眼,十年来,也才不过看了几次而已。
可在他避而不见的时间里,他竟要提醒自己不去看,不去看她是不是又没日没夜地守在他房外。
心动是始于何时?他始终不知。
是她“天上月是海底月,眼前人是心上人”眼底抑制不住的满满笑意。
是她“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时,微皱眉头,想不通他为何还不心动。
是她“你同意我的微信好友添加请求,好不好”时的满脸凄楚可人。
是她“那些女人都只想跟你上床,我跟她们不一样,床、沙发、地板哪里都行”时候,刻意强装洒脱,却如何都掩饰不去的耳红脸热。
是度假时,她身穿露背曳地长裙,后背被蚊子咬了,要他给她抹药。他找来了女性推拿师来替他代劳,女孩子的身体怎么能轻易被男人碰。
是临去东欧前,她拉他,却不心摔到地上,磕破膝盖,他看着那汩汩而出的鲜血觉得触目惊心。
还是……她若是和他八字不合,那她就逆天改命时的坚决。
至今,他都不明白心动是何时到来。
可却清楚地记得,是何时知晓。
临去当晚,她在他面前衣衫尽退。
曾经别的女人如此,他心底尽是麻烦和厌恶。
可看她时,心中是疼惜。
女人需要被疼,被宠,被珍惜,被保护,而不是这样委屈地,没名没分地献出自己的身体。
算送她回去,用风衣将她身体包裹住,为她扣扣子时,这简单的动作他做得格外吃力。
她:“我今晚不想回去。”
她:“请在你的一生中借我一晚。”
他竟然无力推开。
原来,他想要拥有她。
甚至,已在心中搜索东欧回国的航班线路,在考虑跨国恋情会不会太委屈她。
可是,她只要一夜,不要一生。
她:“从我生命里彻底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决心可以强烈到那种地步。
像是天塌了,地崩了,都不能改变她一分一毫。
像是千劫万险之后,终于从无尽的苦痛里超脱出来。
原来,他们的爱情像接力赛,他接手,她退出,爱从不同时。
*******
滴过精油的枕头格外助眠,像是置身大片薰衣草田间。
叶蕊一觉醒来时,已是晌午。
换过衣服,忙得下楼,生怕靳家又是推迟中饭时间,都只为等她一人。
楼下众人正笑聊天,叶蕊笑着问好时,邵亦轩才下楼。
她不是最晚的。
吃过中饭,稍作休息,叶蕊就跟靳家众位告辞。
心慈人善的靳奶奶极力挽留,可叶蕊执意坚持。
靳奶奶自然是听映映过,叶蕊是叶家独女,公司、厂里、工作室那么多事都得蕊蕊看着,所有压力全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自工作以来,她每日起得比鸟儿早,睡得比猫儿晚,全年无休高强度工作,才能将一切处理妥善。
可老人家到底心疼,如此下去,这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心中疼惜的靳奶奶,深知现实如此,蕊蕊也是无奈。
劝不了,帮不上,靳奶奶也只得嘱咐着她要千万爱惜身体,劳逸结合效率更高,便随她去了。
往日里,叶蕊来靳家大宅多是自己开车来,自己驾车回。
若是她正巧有事不方便开车,映映便着司机接她来,再送她走。
可这日,叶蕊没有开车来,江意映却也迟迟没开口让司机送。
想是司机今日有事不便。
叶蕊也不好在他们全家团聚时,特意让映映或是邵亦轩送她回去。
吃过中饭,叶蕊便暗自电话让辛甜来接她。
见时间差不多了,叶蕊跟众位挥手告辞,并执意不让众人送出门外。
夏日午后斜阳中,她身姿婀娜地一个人穿行在这景色雅致的中式庭院。
明明阳光正好,如锻如锦。
明明亭台楼榭,花木扶疏。
明明美人含笑,身姿窈窕。
可这一刻,他竟生出些孤独的意味来,不是那锦绣朝华能掩去的。
她心里眼里时刻都斗志满满,再艰难,再无力,她都在想方设法解决难题。
她没有疲惫,没有懈怠,可他却觉得那背影中是尽是,即便下一刻会倒下,此时此刻也必须死撑的倔强。
邵亦轩朝着那优雅的背影,道:“我送你。”
叶蕊驻足,面含笑意着回首:“谢谢,助理已经在路边等我了。”
众人静观不语。
靳家是独门独院的大别墅,出了别墅,林荫道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马路边。
叶蕊在路边等了许久,辛甜都还没来。
开惯了车,自然深知开车时不方便接电话。而她也早已在微信上发了定位地址给辛甜,辛甜也已回复,那么直接导航过来并不困难。
等这么久,车还没到,怕是周末景区人多,过来时堵车了。
叶蕊耐心地等着。
没等来辛甜,倒是等来了姑姑的电话。
听闻姑姑所,叶蕊甜甜叮嘱:“嗯嗯,喜欢就好,你们注意安全,好好玩。我是大人,不用担心我。”
邵亦轩在她身后静静地陪她等着。
马路边香樟成排,树木葱茏,华盖如荫,时有车辆自香樟大道穿行而过,可却没有一辆车为她停留。
刚刚已过电话知会司机,此刻司机正好把车开了出来,将钥匙递给他。
邵亦轩大步走至她身旁,同她并肩而站,:“我送你回去吧。”
见到他在此,颇为意外,叶蕊笑着婉拒:“不用了。”
“周末景区很堵。”他提醒。
是,天气晴好的暑期周末,堵车会堵到往日十分钟的车程,这时一个时都还不够。
时间宝贵,容不得她浪费。
既然他是她生命中再寻常不过的甲乙丙丁,那么坐他的车又有何妨。
回去工作室,叶蕊忙得不可开交。
本来厂里、公司、工作室三方面的事情就格外多,加之,映映许久之前都定好了行程,盛情邀请她,所以,日常公事之外,她还得提前把未来一月的工作安排妥当。
厂里、公司、工作室的事分别安排给暂时负责人,现已在逐步交接中。
需要做决定的事提前料理好,做好pnA、pnB,还有以防万一的pnC。
她手头重要但不急的事情,暂且带走做,急的、重要的必须赶紧完工。
事情太多,大致忙完今日工作,时间已是深夜。
她又是工作室最后一个走的。
检查了工作室内部监控并无异常,叶蕊关灯,锁门。
出工作室,竟意外看见了在路灯下默然站立着的人。
路灯高远,光线橙黄,似追光一束洒落他周身,他就静静地站着,只是站着等着,在这树木浓阴里像是一尊线条完美的雕塑。
叶蕊走近几步,笑问:“来很久了?”
他低声回应:“没有。”
“找我有事?”
“接你回靳家。”
“不用了,我得回自己家。”
“你姑姑兴致突起,没有知会你就自苏州来钱塘,接你爷爷奶奶去新疆旅行,连阿姨和司机也都带着同行。你一人回去空荡荡的大宅太清冷了。”
姑姑生性洒脱,雷厉风行,是只要想到便立刻行动的主儿。
本是跟爷爷奶奶约好了今晚回家陪他们吃饭,可刚过晌午,她还没回到工作室,就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姑姑,夏日的北疆,堪比人间仙境,要带爷爷奶奶去住上几周。
那时他们一行人已经上了飞机,飞机即将起飞,电话给她不过是知会她一声罢了。
谁都知道她忙,忙到全年无休,忙到吃饭、睡觉、生病都要掐准时间。
所以,所有的旅行都没有考虑过要带她。
下午她离开靳家时,他一路默默追随而出。
完整地听到了她接的电话,深知她家里情况,适当的联想推理,又查了航空讯息,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时的她,像极了为追寻水源,而长途迁徙,途遇漫天沙尘暴的象。
本是大象成群结队,集体出动,可等到风沙散尽,就只剩她孤零零一人在广袤无垠的荒野上,举目无亲。
不知天大地大,她独自一人,该何去何从。
不知狮子、老虎、猎豹何时会来要了她的命。
即便无力承担,也必须承担,这是命运所赠予的,她逃脱不得。
不知他心中已是万般疼惜。
听他接她回靳家,忽然忆起今日在靳家大宅时狂野的吻,叶蕊顿生薄怒:“我老是去靳家做什么?去被你轻薄吗?”
暖黄灯下的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音色低沉:“的确有些吃亏,那我再让你轻薄回来,这样才公平。”
叶蕊不想与他话,点了头便走,连句“再见”都欠奉。
还没走开,已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阻止她前行。
“我道歉。”他,往日里野性难驯的模样全然不知所踪,此刻的他态度格外诚恳,和顺,“今天是我没忍住。”
叶蕊倒也爽快,前嫌不计,挥手跟他告别:“很晚了,你早点回去,我也回家了。”
邵亦轩却是抓住她的手腕,如何都不肯放她走。
“还有事?”她问。
“尽快跟他分手,好不好?”已没了强制霸道,他好言好语,好声好气地哄着,言语间还有微不可查的祈求意味。
“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被你弃之敝履的玩具,拿在别人手里,你觉得不忿了,是吗?”不明白他心中深情,叶蕊只当是他有些嫉妒和不忿。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在岁月流转中,有些人眼中的草,终究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为什么,但请你尊重我。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意愿和生活。
而且,我有男朋友,如果未来你还想要同我相处,那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请你恪守普通朋友的分寸。
我们瓜田李下,男女有别,请你自动保持距离。
如果,邵先生以后还是逾越。
那抱歉,我的人生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