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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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市, 是大凉开过后不久发展起来的集市, 而后发展的越来越成熟,在金陵,每月的望日,也就是每月的十五日都会有一次规模浩大的草市。

    有金陵文人诗曰:今朝半醉归草市, 指点青帘上酒楼。

    有诗余曰:市列珠玑, 户盈罗绮,竞豪奢。

    三月十五日这天,宁砚将公绍放在家里让白淑兰照看着,他则是拉着陆秋歌带着宁颂和宁悠去逛草市。

    草市沿秦淮河两岸排开,贩夫走卒随处可见, 各种东西应有尽有, 看的人眼花缭乱,繁华尤盛京师上元府。

    宁砚到金陵的这一年, 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逛一次草市。

    导致陆秋歌有段时间还觉得奇怪, 别人家的男人要么不逛草市, 要么来逛草市就为在酒楼中聚友饮酒。

    而自家的这个逛起草市来比她兴致还高。

    半天过去, 一家四口有有笑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陆秋歌牵着宁颂走在后面, 宁砚陪着宁悠闹着走在前面。

    “爹爹, 你就给我一点点嘛。”

    宁悠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宁砚手里提的东西,一边撒娇还一边踮着脚伸手去够。

    宁砚凭着身高优势让宁悠望尘莫及,逗的不亦乐乎, 还回头向陆秋歌“告状”。

    “秋歌, 你快管管你女儿, 她总想抢我手里的东西。”

    见宁砚这里行不通,宁悠就可怜兮兮的走到了陆秋歌这里。

    “阿娘,我还想吃雕花蜜饯。”

    陆秋歌弯腰摸了摸宁悠的头,温和道:“你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明天再吃好不好?”

    宁悠瘪着嘴道:“不好。

    阿娘,你和爹爹,再给我一点点好不好?”

    看宁悠这可怜巴巴的眼神,陆秋歌还没话呢,宁砚自己倒是先软了心。

    “好了好了,等到家了爹爹再给你一点点行不行?但好了,就一点点,不能多。”

    宁悠立刻就喜笑颜开了。

    “爹爹最好了。”

    陆秋歌无语的摇了摇头。

    不给的是他,给的也是他,这个爹做的呀。

    等四人回到家,宁砚在正堂中见到了两个人,族长宁远志和宁家旁系的宁碑,也就是托他照顾的宁玜的父亲。

    白淑兰抱着公绍正在和两人话。

    “二伯,表兄,你们今天怎么来了?”宁砚笑着走了上去。

    宁碑和宁远志也差不了几岁,但在辈分上确实和宁砚一辈,属于“石”字辈。

    陆秋歌随着宁砚也唤了两人。

    两个孩儿则是统一叫了“爷爷”和“伯伯”。

    “你这是去逛草市了?”宁远志笑呵呵的道。

    得益于宁砚的帮助,宁远志的长子宁磊如今已经成了京兆府的审判史,正五品,对宁砚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宁砚笑着回到:“是啊,金陵的草市很有意思。”

    在宁砚话的时候,陆秋歌就走上去从白淑兰的怀里抱过了公绍。

    白淑兰这才站了起来。

    “你们男人事,我们就先下去了。”

    宁砚点头。

    “好。”

    宁悠却扒着宁砚的腿不走。

    “爹爹……”

    宁砚失笑,将提着的雕花蜜饯递给白淑兰。

    “悠儿要吃,娘你记得只能给她一点点。

    她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

    宁悠这才跟着白淑兰走。

    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宁砚才坐下谦和问道:“二伯你和表兄登门是有什么事吗?”

    宁远志道:“是竖石(宁碑字)有好消息,专程找上我来一同向你的。”

    宁碑接过宁远志的话道:“是宁玜,今早我收到了官府的捷报,他中举了。

    宁玜在上元府国子监时你对他照顾良多,如今他中举,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专程来向你道声谢呢。”

    宁碑话时眉目间的喜义怎么都抑制不住。

    宁玜今年才刚到弱冠之龄就中了举,以后的前途很大的可能就是一片辉煌。

    他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宁砚闻此,也由衷的为宁玜感到高兴。

    “你可折煞我了,能中举是宁玜努力的结果,我怎么能受你的谢呢。”

    “受的受的。

    宁玜经常来信一半都是提到你的,他能有今日之功是绝对离不开你的。”

    “好了。”

    见两人在这里推开推去,宁远志开口断了。

    “都是一家人,就别这些见外的话了,宁氏能出有出息的人,我们都乐见其成不是吗?”

    “族长的是。”

    宁碑附议到。

    “清墨,族里的意思是等宁玜回来大摆一场宴席的,到时候你可要露一面,族里好多后辈都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呢。”

    宁砚自然是应了下来。

    “好,到时候清墨一定到场。”

    而另外一边,温梅芷回到上元府温府后就闭门不出,萧启崇派人来请了三次都吃了闭门羹。

    知道八天后萧启崇以皇宫家宴为由才请的温梅芷进了宫。

    宫宴设在御花园,萧启崇登基之初就专程让人在这里建了不的戏台子供他听戏之用。

    这次是温梅芷要求宫宴设在这里,和萧启崇的事她找了一个戏班子有新的细想唱给萧启崇听。

    “梅芷见过太皇太后,太后,陛下。”

    温梅芷一身浅色襦裙,风姿绰约,行的却是男儿的揖礼,而非万福礼。

    而高座上的几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昔日的太后如今成了太皇太后,年纪愈发老迈,但对温梅芷的疼爱依旧如昨。

    一年多没见温梅芷,她也不想顾其他,直接招手让温梅芷到她的身边去。

    温梅芷对这个真心疼爱的她的长辈也很是亲近,走过去在老太后的腿旁蹲下抬头看着她,柔和道:“梅芷想您了。”

    老太后苍老的手摸着温梅芷的脸,想责备却又不忍心。

    “你这孩子呀,他们男人的事你怎么就一定要掺和,战场是你去的地方吗!”

    温梅芷也不解释,只是平静的了一句“大凉倭患平了。”

    老太后颤抖着声音道:“梅芷,苦了你呀……”

    这时,萧启崇走了过来。

    “祖母,今天是好日子,咱们应该高兴的。”

    完又发牢骚似的对温梅芷道:“姑母,你可让寿奴好请。

    班师回朝时我就等着你,结果等了一个空。

    从金陵回来后你又闭门谢客,我请你你也不来。”

    “陛下这是在怪我?”温梅芷问道。

    萧启崇连忙摇头。

    “哪能呢,我怎么会怪姑母呢。”

    温梅芷起身,对萧启崇道:“不是不见陛下,是我最近在查一些东西。”

    些,温梅芷的视线在萧启崇身后的李善身上一扫而过。

    移开视线后,温梅芷淡又笑着对萧启崇道:“知道陛下喜欢听戏,我听一个戏班子排了新戏就特意请了过来。”

    “就知道姑母对我好。”

    萧启崇大笑道。

    “姑母你快坐。

    李善,去御膳房让人把东西都上上来。

    姑母,你让你请的戏班子也上吧。”

    萧启崇完准备回自己的御座时发现李善愣在那里没动,皱眉呵斥了一声。

    “李善,你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御膳房。”

    李善一下回过了神,低头哈腰道:“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

    完就匆忙离开,只是温梅芷刚才看他的那个眼神在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在查什么?她查到什么东西了?

    等李善离开,萧启崇和温梅芷各自就坐,温梅芷还没坐下就听到老太后的声音。

    “梅芷,你过来和我坐一起。”

    “好。”

    温梅芷没有忸怩,落落大方的走过去在老太后的身边坐下。

    看着老太后轻和道:“在泉州时我和一位老军医学了一些推拿的手法,以后梅芷常去给您做一做,能免一些病痛。”

    老太后慈祥的笑着。

    “好,好。”

    不一会儿,宫女太监们端着各色美味鱼贯而入,温梅芷带来的戏班子也准备妥当上了戏台子,在萧启崇的颔首下,乐曲声缓缓响起。

    李善安排好宴席之后就回到了萧启崇身边伺候,但有些魂不守舍。

    因为就在刚才去御膳房的空挡,他知道了他一年前派去处理太上观事件的心腹太监已经失踪三天了,是温梅芷协同皇后将消息压了下来,所以他今天才知道。

    他本来有信心那人不会背叛他,但刚才温梅芷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没了底气,开始怀疑那个心腹是不是已经全都招了。

    这份担心在看到戏台上一个穿着和他的总管服几乎是一样的太监戏服时被放大成了恐惧,手一抖,给萧启崇布菜的筷子就掉到了案上,银质的筷子与木制桌案接触发出了当啷的声响。

    见其余人都在听戏,萧启崇不想发怒扰了其他人,压着怒气不满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李善慌忙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行了!”萧启崇摆了摆手。

    “你到一边候着去,让郭尚来伺候。”

    “是。”

    李善起来后就站到了旁边,另外一个太监替代了他的位置伺候萧启崇。

    戏台上的戏继续在唱着,从开场的皇帝被刺杀,有惊无险的群像戏换到了皇帝贴身太监的独角戏。

    只听台上饰太监角色的人拉长声音唱到:“昔日我为宦,他为大官,为事把我怨。

    今朝我为大宦,看我把那怨来报。”

    听到这里,李善腿一软,他身边的太监连忙扶住了他才让他没有摔倒。

    她查出来了!她什么都查出来了!他的心腹出卖他了。

    接下来的几幕将太监如何嫁祸朝廷忠臣的过程唱了出来。

    忠臣含冤被贬,太监圣宠日隆,开始贪污受贿。

    李善的脸色越来越白,萧启崇的脸色也越发的阴沉起来。

    戏曲和一年前发生的事并不完全重合,但作为当事人的萧启崇和李善却感觉处处都在着自己。

    戏曲很长,中途老太后感觉身体乏了,太后就陪着老太后走了。

    其余人一直看到戏曲的结束。

    戏曲的最后,刑部尚书将案子查了出来,还了忠臣清白,太监被揪了出来,然后被皇帝处死。

    戏曲结束后,李善已经瘫倒在了瘫倒在了地上,萧启崇涨红了脸。

    全场一片寂静。

    “陛下,这场戏名为‘奸宦现形记’,您觉得如何?”

    温梅芷清亮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