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李善!你有什么想的没?!”萧启崇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刑部查了一年没查出来陷害宁砚的人居然就在他的身边。
非但如此, 他还信了他的谗言, 怕宁砚入内阁后权力过大会威胁皇权, 让他借太上观事件断了宁砚入内阁的路。
他早就应该看清的,一个丝毫不贪恋权力, 官拜三品依旧能挥袖辞官的人怎么会是一个热衷权力,工于心计的人。
李善连滚带爬的往萧启崇这边移动。
“陛下,陛下, 奴婢都是为了您啊, 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是为了朕?!”萧启崇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嘲讽又愤怒的冷笑道。
“你公报私仇,蓄意陷害,构陷失败后就挑拨离间, 让朕成了一个是非不分的昏君,你还有脸是为朕好?!你让朕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皇?!”
要是父皇在九泉下知道他不但没有听他的遗嘱, 重用宁砚,反而借他驾崩一事,寻机压宁砚,还不定怎么恼他呢。
“奴婢……奴婢……”李善只觉得脑中似乎有万千只蜜蜂在嗡嗡乱叫, 让他根本不知道该些什么了。
“郭公公,你带着闲杂人等都退到一边去。”
温梅芷朝手足无措的站在萧启崇身边的郭尚吩咐了一句。
郭尚连忙领命, 带着一干侍候人等以及戏班子退了下去。
皇后与温梅芷对视过后, 也领着在场为数不多的几名妃嫔离开了。
这时, 温梅芷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本册子。
“陛下, 我这里还有一份东西需要你看一下。”
等萧启崇接过后,温梅芷开口道:“这是上元府兑票务一位主事偷记下来的账册,记载的是从太初十三年陛下登基到如今的承平一年上元府兑票印发情况。
兑票务共印发兑票一千万两,但报给官票府却只有六百万两,这被隐瞒下来的四百万两白银被兑票务官员与李善瓜分。
兑票超发,导致这一年上元府物价上涨近一倍。
但因为这一切是李善借着陛下还为太子时授意开办的那家兑票铺操纵,导致朝廷上下无人上奏。”
萧启崇恨不得把手里的账册都给撕了,其实既有气,也有羞。
因为李善贪污的这一部分很可能有一些进了他的私库。
还有超发兑票,他是真的不知情,但因为是李善扯着他的大旗去做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在心里认为是他这个皇帝让李善去做的。
羞愤之下萧启崇已经没脸去看温梅芷了,只想将满腔的怨怒都往李善身上发泄,也不顾身份了,直接就上脚去踢趴在地上的李善。
“陛下饶命!陛下,奴婢只是一时糊涂……陛下……”
等他踢累了,李善也已经是鼻青脸肿,出气多进气少了。
“来人啊!”
在不远处听到声音的郭尚连忙跑了过来。
“陛下。”
“李善欺君罔上,罪大恶极,给朕拖下去杖毙!”
郭尚抖了一下,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李善,哆嗦的应了下来,然后又跑回去找人来抬李善。
“陛下,饶命……”李善奄奄一息的呻吟着。
萧启崇根本就不想再看他一眼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居然被一个太监玩的团团转。
一脚将桌案踢翻在地,甩袖走了。
温梅芷走到李善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漠的道:“你的心腹太监什么都没招,戏曲是我编写出来的,一切都是你自露马脚罢了。
大凉朝廷,不是你一个宦官祸害的地方。”
完,温梅芷也离开了。
而李善则是被郭尚带来的人拖走,等待他的是杖毙的死路。
紫宸殿。
萧启崇回到紫宸殿后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
他一直觉得他登基的这一年做的不错,努力的在向他父皇看齐,今天才知道他有多可笑。
温梅芷进来时看着情绪低落的萧启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了上去。
“寿奴,你还年轻,登基也不过一年,犯错在所难免。”
萧启崇低着头,低沉道:“我觉得有愧于父皇。
父皇临去前教导了我许多,我却没听进去。
也对不起姑母,姑母在泉州抗倭,我却只知道在皇宫享乐。”
“人心难懂,李善自就在你身边伺候,你一时被蒙蔽情有可原。
只希望经过这次,你能真正学会先帝,学会太傅交给你的一些东西。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亲贤臣,远奸佞,这些话不仅仅是听听就罢了的。”
这种话也只有温梅芷敢出来,也只有她能出来,在这方面,连太后、老太后都不如她,因为她能名正言顺的干政,而她们至少从明面上来不能。
萧启崇点了点头。
“姑母,我记住了。
以后我要是还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姑母你就尽管来教训我。”
温梅芷轻笑道:“你是皇帝,是天子,对你只有劝谏,哪儿来的教训。”
“你是我的姑母,和别人又不一样。”
温梅芷笑了笑没话。
转来话题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陛下,朝廷现在废止新法的言论甚嚣尘上,你是否真的有意废新法,恢复旧法?”
萧启崇犹豫了片刻后,才道:“父皇临去前嘱咐我,新法绝对不能废。
我从心里也不想废止新法,父皇宵衣旰食了一辈子都是为了新法,我也不愿意看到父皇留下的东西被废除,但是……”
“但是你觉得新法的确有了问题。”
温梅芷接过了萧启崇的话继续了下去。
“你还发现,朝廷中有很多人都在偏向了废止新法的一侧,所以你就动摇了。”
萧启崇没否认,点了点头。
“他们也是为了大凉,我不得不考虑废止新法的可行性。”
“寿奴,你有没有想过何谓变法?变法变法,重在一个‘变’字,变旧法以革除弊病,进而图强。
如今新法有弊,那就明‘变’的不够,你为何不图再‘变’,反而图废?
先帝登基初年就因为旧法让大凉积弱积贫,突厥倭寇肆意践踏大凉疆土,由是启用章严维,变法图强。
如今倭患已平,突厥亦逐,却想着再次复辟旧法,难道想要让十几年前的局面再现吗?”
萧启崇动了动嘴,声道:“……可是章阁老已经致仕了……”
“你其实知道谁可以,只是你不愿意拉下面子。”
萧启崇别开头,像个别扭似的孩子嘟囔道:“是他不给朕面子,辞官就辞官,把朝廷当成他家了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温梅芷了解萧启崇,知道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但就是有些拉不下面子去请宁砚回来。
她也知道不能逼得太过,毕竟他是帝王,让帝王向臣子低头也不现实。
“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来请他如何?”温梅芷笑到。
萧启崇拍桌子到:“还用请?朕一道圣旨下去,他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温梅芷无奈道:“寿奴,你如今都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萧启崇红了耳朵。
“姑母,你胡什么呢,朕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七尺男儿,怎么能我……我孩子似的呢。”
温梅芷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那陛下可听好臣的条件。
第一,浦昱林须得退位让贤。
我了解过这个人,能力平庸,但有一张能会道的嘴,极善媚上欺下,能有今日地位也几乎全凭那张嘴。
章阁老提拔他于微末,但他不思报答,在当上首辅后公然于章阁老反目,可见天生反骨,不可重用。
宁砚若要继续变法,也得有个镇得住场子的身份。”
萧启崇点了点头。
他当初就不太想用浦昱林这个人,只是当时身为辅政大臣的章严维力荐,他不好拂了章严维的面子才答应的。
他刚当上首辅不久就开始向他进言废新法,还拉拢了一帮朝臣成天提废新法的事,搞得他也心烦不已。
内阁没了他,自己反而能清净一些。
再,首辅的位子他本来就是给宁砚留的。
虽然中途出了一些问题,但让他重新接受宁砚做首辅也不难。
“第二,宁砚回京之后要继续变法,陛下你得不遗余力去支持。
当然,如果真的有错,我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反对。”
“只要有利于大凉,朕自然支持。”
萧启崇也答应了下来。
“第三,将温家的金书铁券转赐于宁砚。”
“不行!”萧启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金书铁券是皇爷爷赐给温家的,姑母你怎么能想着让给别人呢。
而且他宁砚虽然有功,但还没有到让朕赐他金书铁券的地步。”
温梅芷早就料想到萧启崇会这么回答,不慌不忙道:“那我退一步如何?如果将来陛下你想杀他,允许我用金书铁券救他一家性命如何?
不用昭告他人,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若没有那么一天自然无事,若有那么一天,陛下也可以我是他儿女的干娘,他们也算我温家之人为由,准用金书铁券免他一死。”
“姑母,你们就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金书铁券这种东西都要让出来。”
“我可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凉。
宁清墨这个人真的是有相才的。
他可能当不得国士无双,但也少有人能出其右,变法的这个大梁,放观整个朝廷,也只有他能挑的起来。
而且我与他相交多年,看得出来他有一颗别人少有的赤子之心,待人和善,爱民亲民。
他为首辅,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萧启崇沉吟了一会儿,虽然有动摇,但依旧没有当即答应下来。
“这个你让朕再想想。”
“那前两条陛下是答应了?”
萧启崇点了点头。
“嗯。”
“那就请陛下下旨吧。”
萧启崇一怔。
“下旨?下什么旨?”
温梅芷到:“内阁首辅,百官领袖,授封岂能没有圣旨?”
萧启崇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
“姑母你这是挖了坑让我跳啊,让朕下旨,不就是等同于朕请他回来吗?”
温梅芷淡笑。
“君无戏言。”
萧启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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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宁府。
宁砚站在铜镜前,陆秋歌正在帮他整理衣冠,而宁砚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让柴浪拿上,免得你给忘了。”
宁砚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
“嗯?秋歌,你什么?”
陆秋歌只能将刚才的话又了一遍,宁砚这次才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
“好了。”
最后将衣袍抚平,陆秋歌这才放下手。
“早点回来,别喝酒。
也别忘了请宁玜隔天来家里吃个饭。”
“好,我都记住了。”
出了宁府后,宁砚站在门口等柴浪驾马车过来,看着东边方向,宁砚继续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一月之期已经过了三天了,温梅芷仍旧没有给他消息,难道是皇帝那边没有通?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罢了,他就把我搁浅的私塾计划再提上日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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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玜以弱冠之龄中举,在整个宁氏宗族都引起了极大的重视,所在宁远志就在宁家祖宅之中设了宴席,凡是宁氏宗亲都可以来参加。
宁砚在宁氏宗族里名望极大,毕竟在他没辞官之前,整个宁家就属他的官品最高。
宁砚也提携过宁族中的一些人,他们也心存感激。
而且宁砚虽然辞官,但在朝廷的人脉还在,所以存在讨好、巴结心思的人也有不少。
所以宁砚到祖宅后,身边一直围着找他寒暄的人。
在宁砚被缠的有些头疼时,宁玜及时的来救场了。
“六叔,族长让我来请你入堂上座。”
宁玜行了晚辈礼后道。
宁砚颔首,然后拱手朝周围人道:“诸位,清墨就先入席了。”
而后就与宁玜一同进了正堂。
这里只设有两桌宴席,除了宁氏一族中有些名望的长辈外,就是宁砚这等有身份地位的人。
宁玜如今也能在这里有一席之位。
宁砚在正堂坐下后没多久,宴还没正式开始呢,柴浪匆匆忙走了进来。
“大人,家里来话,有圣旨到了。”
作者有话:
假期的最后一天了,祝大家明天工作/学习愉快,嘿嘿。
——来自一个正在被期中考试摧残的苦逼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