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丝
迟之恒扭头望向窗外,窗外烈日炎炎,热浪翻滚,可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跟一直往上窜,扩散至他全身的每一处,冷得他牙根打颤。他缩进被子里,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暗暗想道,是不是只有让孙于微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才能彻底摆脱她?
归庭从病房出来后,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找到文茹。
姑娘托着下巴,看起来很是无聊,他走过去,“咱们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归庭想到叶文茹跟孙于微的关系,便问道:“文茹,你跟迟之恒,就是刚才医院里的那个人,你跟他熟吗?”
叶文茹怔了一下,皱了下鼻子,活泼的脸蔫了下来,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还行吧,大学的时候,每次我约微微出去逛街喝茶,她总会带着迟之恒一块,我那时候不太喜欢他,觉得他人阴沉沉的,而且还不懂得绅士风度,老叫女孩子买单,最主要的是,他总浪费微微一片心血,微微给他介绍那么多兼职,他都做不长久,我还替微微不忿来着。”
叶文茹到这儿,想到了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迟之恒,“以前我觉得他很讨厌微微,我把这个想法也跟微微过,但微微不觉得,还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他性格一向如此。不过,前段时间我听我姐他为了救微微差点丢掉性命,我当时很震惊,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对他有偏见。”
“孙姐对他很好?”归庭问道。
“在我看来,是挺好的,比如逛街的时候,会想着给他买衣服啊,吃饭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他打包啊,不厌其烦的为他介绍工作,带他认识新的朋友啊等等,对他好的我都嫉妒了,我甚至还一度怀疑过微微是不是喜欢他,不过微微他们只是朋友。”
“大四实习的时候,我走了我姐的关系,想让微微去我家公司实习,微微当时还不忘记要带上他,不过他拒绝了。至于微微在我家公司实习的事儿”
叶文茹不知道该怎么,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姐跟我微微就是个事儿精,而且话做事不分场合,还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我当时跟微微关系好着呢,就跟我姐姐理论,然后我姐就带我去了公司,亲眼看到微微连一份文件都复印不好,倒个茶还能泼到给她脸色看的前辈身上。”
“虽然她办事能力不行,但做朋友还是很好的。而且她实习结束后,没有被公司留下来,也没生我的气,还跟我继续当朋友,我就觉得她人很好,直到上次我从楼梯上摔下去”
起这事,叶文茹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些难过,“我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求救,而是继续去追那几个偷,我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我姐的话可能是对的。”
“文萱姐跟你了什么?”
“我姐她不是真心跟我交朋友,只是因为我们家有钱,她跟在我身边有利可图。后来我被一个拾荒的老大爷发现,送去了医院,姐姐知道后很生气,跟我算了一笔账,我才知道,在跟微微认识的这些年里,她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而且,我住院的时候,她就来看过我一次,还是姐姐为我不值,动用关系让她丢了工作才来道歉的。”
叶文茹了很多孙于微的事,归庭从她的言词中,给孙于微立起了一个看似善良正义热心,实则虚伪功利心很重的人设。
又结合迟之恒之前的只言片语归庭光是想想,就能猜得出迟之恒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童年时因为好看被人欺辱,长大后以为摆脱了,却不想命运开了个玩笑,又把俩人绑在一起,也难怪迟之恒孙于微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有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他没崩溃、没失去理智,已经是他心性足够强大了。
归庭一想到迟之恒这些年来的遭遇,猛地踩住刹车,“文茹,你先打车回家可以吗?”
“归庭哥,怎么啦?”叶文茹眨了眨眼。
“我有点事要去办一下,不方便带着你。”归庭伸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头我请你去吃你爱吃的甜点。”
“那归庭哥你可不许食言。”叶文茹伸出拇指,跟归庭拉了勾,这才高兴的下了车。
而归庭关上车门,脸上的笑意一敛,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直赴许氏。
他来到许氏找许玄铭,跟律师们交谈了一番,律师的意思是孙于微这事可以运作,关十年不成问题,只是这样的话,很容易留下把柄被人利用,与公司不利。
归庭屈指点了点桌面,“你们调查过孙于微的资料和人际关系没有?”
“这是她的资料。”有律师把孙于微的资料递给归庭,归庭一目十行,最后落在一个叫孙于平这个名字上,上面写的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这个人的资料有没有?”
“这个”律师面露犹豫,“这个人是六年前入狱的,跟咱们没多大关系,所以就没查他的事。”
归庭有种预感,这个人就是当年帮助孙于微欺负迟之恒的孩子之一,“你们调查一下他,越详细越好。”
“这法院那边马上就开庭了,这个时候调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有点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处理完文件的许玄铭从外面走进来,气势凌人地扫视了在座的律师一眼,“不放过任何细节上的漏洞,你们才能为我们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
许玄铭一番话,的在场的律师噤若寒蝉。
归庭出来唱了个红脸,“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孙于微时候有霸凌别人的记录,资料里这个叫孙于平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帮凶。”
能做律师的,都是精明人,立马就懂了归庭的意思。
大家借坡下驴,表示马上就去查。
归庭跟这许玄铭来到办公室,揉了下额角,厌烦道:“还是跟老道士在一起的时候清闲。”
许玄铭难得露了个笑脸,打趣着道:“你这话要是被妈听到,她估计又要骂爷爷和玄真道人了。不过到爷爷,你有空去看看他老人家,他嘴上不,心里其实对你很愧疚。”
“行,正好妈这几天总跟文萱姐出门。”许母是真的恨老爷子,恨到归庭都不能提,一提就炸毛。
归庭跟许玄铭吃了顿饭,回去的时候,许母还没回家,想着左右没事做,就去了老爷子那一趟。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边除了照顾日常起居的管家,也没个人陪着,归庭这一趟过来,他看着不显,但吃饭的时候,明显食欲很不错。
回去的时候,老爷子杵着拐杖,亲自从他到大门口,直到车子开出了老远,还能从后视镜看到老爷子佝偻的身躯。
归庭叹了口气,老爷子当年的做法,他不予评价,但出发点是好的,现在上了年纪,儿子儿媳对他有隔阂,除了大孙子,另外两个孙子跟他不亲近,想来心里是不好受的。
一个星期后,许玄铭打电话跟归庭孙于平那里查到了点东西。
归庭匆匆赶到公司,接过许玄铭递来的资料,看到资料上孙于平是醉酒后跟人正面起冲突才失杀死了受害者,根据尸体检测报告,受害者的致命伤口在后背。
“你看看这个。”
许玄铭递来一份口供,归庭看了一眼,是孙于平的初审口供,上面记录的是俩人打架时没有动用凶器,且他刚开始是被人单方面殴打。
归庭放下文件,“看来这次收获不。”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如果事情属实,那这个叫孙于平维护的人,可能就是孙于微。”许玄铭提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单纯想上位的女人,没想到”
“人心本来就难测。”归庭跟许玄铭聊了会孙于微的事,出了公司,开车直接去了医院。
与上次见面相比,这次的迟之恒消沉了很多,午后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却化不开他眉眼间的阴郁。归庭把百合花顺插进花瓶里,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听吗?”
迟之恒撩了撩眼皮,沉默着没作声。
归庭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孙于微身上的奇怪之处,只觉得都是他的碎片,俞钦沛行事作风就比迟之恒果断心狠得多,“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不过我带来的消息你应该会喜欢的。”
他边边满意的看着绽放着芬芳的百合花,“孙于平你认识吗,十八岁生日那天因过失致人死亡而入狱,判了七年。”
迟之恒眨了下眼,竖起耳朵开始倾听。
归庭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当时孙于微也在场,而且孙于平的初审口供有点问题,如果不出意外,孙于微这次可能真的要牢底坐穿了。”
什么叫峰回路转?
这就是了。
迟之恒唰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归庭,“你的是真的?”
归庭转过身,背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迟之恒,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回答,迟之恒整个人激动的无法自持。
他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他本来已经深陷到了泥潭里,就在他绝望时,突然来了一个人,拉了他一把,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激动,只能不断的:“谢谢你,许先生。”
“不客气。”归庭眯了眯眼,“既然消息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迟之恒沉浸在即将解脱之中,没有注意到归庭的话,他胡乱的点了点头,目送归庭离开后,才颤抖着,艰难的从床头柜的抽屉,看到抽屉里的上放着两张名片,鼻息间盈满百合花的香味,顿了一下,解开密码,给备注名为‘王崇峻’的人去了个电话——
“安排人的事你先放一放,你找人去调查一下孙于平当年入狱的资料,记得心点。”
挂了电话,他陷入沉思。
孙于平就是当年欺负他的胖子,也是孙于微的忠实狗腿子,当初孙于平入狱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还心灾乐祸的觉得这就是报应,可他从来没把这件事跟孙于微联系到一起。
现在想想,他真的是一叶障目,如果聪明些,早点想到这一点,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憋屈?
归庭带来的消息让迟之恒一扫之前的抑郁。
等他平复了心中激动,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刚才刚才许先生是不是过这是最后一次过来看自己?
迟之恒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每天眼巴巴的盯着病房门口,期待打开门的人会是许先生,可直到他身上的伤渐渐愈合,能下地走动,许先生也没再出现过。
期间阿叔为他带来了一份关于孙于平的资料,资料上的事确实跟许先生的一样,甚至还更为详细,可这却没让他高兴半分。
在他即将出院的时候,许玄铭的助理过来了一趟。
对方是来看看他的情况,也是为他带来孙于微无期徒刑的消息。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迟之恒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孙于微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骤然消失,浑身上下不出的舒坦。
为了能去看一眼孙于微的下场,他让阿叔准备了一身行头,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又用轮椅推着他来到孙于微服刑的监狱。
在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等会见到孙于微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是落井下石,还是端的高高在上,如同孙于微曾经对他所做的一般,释放他那不值钱的怜悯和同情?
可真见到了孙于微,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很平静。
看着神色激动的孙于微,拿起电话,听着孙于微的语无伦次,“阿恒,你怎么才来,这里太恐怖了,你救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是许氏以强权欺压我”
迟之恒静静地听着她,却没过耳,只目光在她脸上仔细端详。
及腰长发剃成了短发,露出她消瘦、蜡黄的脸颊,嘴角有些淤青,应该是在里面遭受了特殊待遇,精神有些萎靡,但眼神激动。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微笑,“孙于微,我很开心你知道吗?”
孙于微还在她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猛地听到迟之恒的话,愣了一下,“你、你什么?”
“我看到你遭受报应,我很开心,打从心底为你高兴。”迟之恒欣赏着她骤变的神情,满意的勾起唇角,“你知道你之前上班的酒店是谁的吗?知道你天天在酒店闯祸,还没被酒店开除是为什么吗?知道那晚许家开宴会,你一个搅事精还能被挑中又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我就是那家酒店的老板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还有,你怎么会以为我喜欢你呢?”
迟之恒大笑了一声,像个疯子一般,笑完后脸色蓦地一沉,凑到玻璃上,阴鸷地盯着又惊又怒的孙于微,阴恻恻道:“孙于微,你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我帮你擦屁股,是喜欢你呢?你怎么不想想当年在孤儿院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最后一句话透过话筒传到孙于微耳中,孙于微只觉脑子嗡了一声,如雷鸣鼓震,大脑为之一空,紧缩的瞳孔里更是流露出惊骇之色。可迟之恒却仿佛看不见她的惊恐,神色变得更加癫狂,“你让我尝了五年的暴力,三年的冷暴力,还恬不知耻的跑来怜悯同情我,我要是不回敬你一下,怎么对得起你曾经对我的‘关照’?”
“好好享受吧!”迟之恒神色扭曲,声音却是亲昵又温柔,“为了回报你,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人来关照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啊。”
孙于微脸上的血色尽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迟之恒撂了电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监狱大门,暖阳从头顶倾泻下来。
十月初的帝都已经迈入了深秋的轨迹,迟之恒坐在轮椅上,抬头眯起眼睛,任由刺目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恍如隔世般喃喃道:“我终于自由了。”
“老板,您复健的时间快到了。”
“复健啊。”迟之恒微微一笑,“走吧。”
迟之恒去监狱看孙于微的事隔天就被归庭知道了,顺带许玄铭还跟他了一件事,“下人调查孙于平的时候,顺带把孙于微身边的人都查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归庭想无非就是迟之恒时候被人霸凌的事,然而——
“我的人在调查孙于平的时候,发现有一股势力也在调查孙于平,顺着这条线,我们查到丽景酒店,然后发现这家酒店跟迟之恒关系不浅,继续深查下去,发现他名下有很多投资,眼光也极准,光他积累的财产足够傲视咱们圈子里大部分精英二代。”
许玄铭有些欣赏迟之恒,这是上位者对有能力之人的欣赏,“大概在五年前,圈子里出现了一个叫vs的投资人,这个人的投资成功率很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为人很低调,且及其神秘,从不公开露面,必要场合,来的也是一个叫王崇峻的代理人,我猜,这个vs应该就是迟之恒。”
许玄铭完,见归庭不话,挑眉道:“是不是很意外?”
“何止是意外。”简直是颠覆他对迟之恒的印象。他一直以为迟之恒就是个被孙于微压迫的可怜。
“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许玄铭想到记忆里那个阴郁的青年,皱了下眉,“有这份才能,却跟孙于微纠缠不休,还差点丢了性命”
许玄铭欣赏对方的能力,却有点看不上对方为了一女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而且,对方调查孙于平一事时,他还以为对方是要阻止自己,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做,这操作他也有点看不懂,难道这是爱的深沉,得不到就送你进监狱?
许玄铭只查了迟之恒大学后的事,之前的事也没细究,不知道迟之恒跟孙于微之间的恩怨。
他跟归庭完这些事,还感慨了一声,“除了在情爱面前有点拎不清,能力方面,年纪轻轻,有这份能力,却隐忍不发,前途无量。”
“”归庭可不知道许玄铭的想法,他想解释一下,毕竟迟之恒怎么也算是他的碎片之一,“他跟孙于微没感情纠葛。”
“嗯?”许玄铭讶异的看着归庭,“你怎么知道?”
“我去医院看过他几次,跟他聊天的时候,他的。”归庭把自己知道的事跟许玄铭了一下。
许玄铭听完皱紧眉峰,“既然讨厌她,那为什么还要跟人纠缠不清?还要救她?”
“以前觉得他是没能力摆脱孙于微,现在知道他有能力,我也糊涂了。”
“所以,除了感情纠葛还能是什么事?”许玄铭拍了拍归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庭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
归庭:“”
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许玄铭和叶文萱的婚事正式敲定了下来。
婚礼定在明年的情人节,婚礼的请帖也分发了出去。趁着这段时间,许玄铭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想提前把事情安排好,到时候才能空出时间跟叶文萱度蜜月。
归庭没事可做,就跟许母商量盘个铺子开家店打发时间。
许母一听儿子要开店,拿出名下的黄金地段的铺子,给儿子选,等选好后,又找人装修,招聘和培训员工。
时间来到十二月,咖啡厅开业,许玄铭这个大忙人为了支持弟弟,亲自来参加不,还邀请了公司员工来这边给弟弟增加营业额。也有不少想跟许家拉关系的,得知许家三少爷开了家咖啡厅,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还是要来捧场的。
一时间,咖啡厅人气爆棚。
就在店里的员工忙的脚不沾地时,前台收到了第一个外卖订单。
归庭瞄了一眼,丽景酒店?vs先生?
他哼笑了一声,“这单我亲自去送。”
寒冬时节的午后,归庭开车来到丽景酒店,跟前台明了身份,然后拎着咖啡进了电梯。
酒店内的某个房间,此时坐着两个人。
俩人对面而坐,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男人一丝不苟地操作着平板,另一个运动服的青年躺在沙发上盯着外卖软件的配送距离。看到外卖人员已经到了门口,他站起身,“峻哥,我请你喝咖啡。”
着,他来到房门口,在房门敲响的瞬间,拉开房门,一高大俊拔的熟悉身影印入眼帘,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张嘴喊道:“vs先生,是您的咖啡到了。”
作者有话要: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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