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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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闲的,有这功夫看看书!做做题!”吴主任没好气地。

    他没收了杜栩的酒瓶和酒杯,“你们一个个的,踏踏实实学习,不要整天幻想什么仪式、什么转发锦鲤,你们有干这些事的时间,十个单词都背完了!”

    杜栩在全班的嘘声中灰溜溜地坐下。

    干嘛?以水代酒不行啊?!

    都怪他爸什么饯行酒能保不挂科……这回连他爷的宝贝都丢了。

    不如老老实实转发锦鲤保命!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笔盒里那块折成方块的纸,安慰自己:最起码,我这还有学神亲笔的单词护身符呢!

    四中的考场并不按成绩分,和分班一样,秉持着众生平等的原则,电脑随机抽签,让你一坐下都不知道旁边的同学是年级前几十的大佬还是比你低一百多名的渣渣。

    如果想对答案,至少你在实际行动之前要考虑清楚,会不会把自己原本正确的答案对成错误的。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杜栩声对坐在他身后的冯卓林,“来吧,兄弟!考试作弊,从中得利;以抄为主,以蒙为辅;蒙抄结合,一定及格;如有告密,下课暴力——让我们牢记三十二字学生时代核心价值观,共同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我就免了。”冯卓林从蜗牛壳里探头看了眼门口,又缩回去,“你看看门外。”

    吴主任化身为进击的强,穿梭于各个考场之间,一双眼睛擦的雪亮,就连没作弊的同学被他盯着看心里都有些发悚。

    杜栩一抬头就和他的视线对个正着,吴晓强微笑着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走远了。

    “……”杜栩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纸块。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圣母玛利亚,巴啦啦能量古娜拉黑暗之神,请学神赐予我无上的神力,保佑我写的全会蒙的全对!千万要脱离倒数五十名的行列!

    他抬头扫了一圈,可惜虞瑜和他不在一个考场,不然这份神力可能会更强大一些。

    另一个考场里,虞瑜正用铅笔在桌子上涂鸦,画完了又用橡皮擦掉。

    第一门考试科目是语文,连草纸都不让带,让他少了一个发呆以外的消遣。

    其实他今天有些不在状态。

    上个周六是他爷爷的生日,工作繁忙的父母抽空在酒店订了包厢,请了些平时关系不错的亲戚一起吃顿饭,本来是个开开心心的生日宴会,结果被他堂姐那不分场合发作的驴脾气给搅合了。

    当天晚上虞老爷子就感觉胸闷气短,本来以为是高血压的老毛病,随便吃点降压药就睡了,可第二天早上心口疼得都起不来床,虞瑜的父母好歹劝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间壁心肌梗塞,在专家的建议下住了院。

    都不用问病因,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被虞瑾那白眼狼气的!

    要不是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虞瑾不在医院,虞瑜当场就能让住院部再给他们老虞家添个床位。

    他手下一用力,涂卡笔扁方形的笔尖齐根折断,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一道反光的铅痕,的铅芯块飞了出去,掉落在地的声音几不可闻。

    “同学?”前排同学见没人接卷子,回头叫了他一声,虞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那叠卷子,自己留下一份,其余的继续向后传。

    虞瑜简单检查了试卷是否有缺印漏印的情况后,提笔填上班级姓名和学号,烦躁的心情从他的字迹里透了出来,一个“瑜”字被他划拉成了“王俞”,涂考号的时候更是差点把纸捅漏。

    路过的监考老师看到了,轻描淡写地提醒一句“注意卷面整洁”,虞瑜对她点点头,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写得七扭八歪的名字划掉重写。

    高中的语文卷子是比数学卷子更令人痛恨的存在,大片大片的文字好像根本没有分段,辣眼睛的排版再配上半页不知所云的文言文,绝对是催眠利器,也不知道和英语比起来哪个效果更好。

    考试时间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考场上已经有人开始哈欠连天,这种生理反应是真的会传染,你完就轮到我,监考老师也没能坚守阵地,偷偷背过身了个哈欠。

    虞瑜已经答完了古诗词默写,正在看文学类阅读和论述类阅读的文本,准备从它们中选一个比较容易的作答。

    卷子上的字密密麻麻在他眼前转,他盯着那张卷子,感觉上面的汉字好像要从白纸上飞出来似的。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头那一点烦躁却始终挥之不去。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监考老师注意到他的异常,走过来声询问。

    虞瑜摇摇头,拿起笔重新开始读题。

    文本里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每一句话他都能理解,但那些漆黑的印刷字体一个也钻不进他脑子。卷子应该是刚印出来没多久,上面淡淡的油墨香味还没有散尽。他时候和虞老爷子过他很喜欢这种清淡的墨香,被爷爷调侃那是他与知识相遇的见证。

    虞瑜突然写不下去了,他狠狠把笔摔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把考场里快睡着的几个同学吓清醒了。

    他拎起挂在桌子侧面的书包,不顾监考老师的阻拦跑出教室。

    这个时间学校的正门不会开,后门又正对着人来人往的主干道,虞瑜走到后门附近的自行车棚,那里的围墙不到两米,上面没有多余的护栏网,还有一排垃圾桶可以做垫脚,简直是为逃学分子准备的最佳路线。

    他把书包扔过去,踩着垃圾桶盖,轻轻松松翻过围墙。围墙后面隔一条马路就是居民区,白天静悄悄的,连条狗都没有,虞瑜从地上捡起书包,拍了拍上面沾的土,顺着路往家走。

    家里一个人没有,他早上吃剩的面包片还放在桌子上,已经有些硬了,虞瑜收拾好餐桌,在桌边坐着发了会呆,突然很想去医院看看爷爷。

    快到医院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应该带些花,于是他算买一束鹤望兰。

    鹤望兰又叫天堂鸟,是他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虞瑜记得时候每次去爷爷家,都能在阳台上看到奶奶哼着曲,提着水壶,悉心照料那几盆娇贵的宝贝,他奶奶告诉他,鹤望兰的花语是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奶奶去世以后,他每年和爷爷一起去扫墓,老爷子总是带上一束鹤望兰,据它是能飞向天堂的鸟,可以把各种情感、思恋带到天堂。虞老爷子常,他就是不会料理这些金贵的玩意,总也养不活,不然在身边放上一盆,有事没事跟它唠两句,就好像老伴还活着一样。

    但给病人送鹤望兰是大忌,医院附近的花店自然不可能卖这种花,虞瑜特意绕了远路,去鲜花批发市场买了一束。北方的鹤望兰不多,大部分是温室栽培的,他在花市里转了半个时,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家贩售鹤望兰的铺子。

    他抱着一束鹤望兰走进医院,一路上看到他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皱眉,也有年纪大些的人告诉他给病人送天堂鸟不吉利,劝他去换一束。

    虞瑜眼皮子都懒得抬,权当这些多管闲事的人是空气。

    明明是用科学挽救病人生命的地方,却总也逃不开这些迷信。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他爷爷的病房,虞瑜轻手轻脚开房门,被床边坐着的人吓了一跳:“妈?你怎么在这?”

    “虞瑜?”虞母也很意外,“你今天是期中考试吧?”

    虞瑜慌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上午只有一科,已经考完了。”

    他不经常谎,但连不红心不跳的基本素质过硬,而虞母现在的重心也不在他身上,居然就这么让他混过去了。

    “想看爷爷放学之后再来,好好准备考试……”虞母着,突然注意到他抱着的花,皱起眉头压了低声音质问:“你怎么买这种花?看病人忌讳天堂鸟和菊花,这种基本的常识你都没有吗?”

    “老人家这辈子,也就喜欢过这么一种花。”虞瑜垂眼看了看怀里那一束花,橙黄色带着淡紫红斑点的萼片和暗蓝的花瓣交映,好像振翅欲飞的鸟。

    “爷爷睡着了吗?”

    “是,吃过药,刚睡下。你爷爷挺有福气的,发现及时,医生以后只要按时吃药、保证情绪稳定,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虞母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鬓发,无奈地,“但你那个堂姐可真是……唉,算了,不她了。你快回学校吧,明天护工来了我也得回公司。”

    虞瑜闷头应了声“好”,把花递给虞母,离开医院。

    虞母看着那一束鲜艳的鹤望兰,有心想把它丢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问护士要了个个花瓶,心地把它们插好,放在床头柜上。

    虞瑜在街上逛了一圈,没有回学校,而是在一所学附近找了家不看身份证的黑网吧,网吧里空气不怎么样,有抽烟喝酒的社会青年,更多的是逃学的学生,老板的主要收入来源一目了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虞瑜嫌它烦,干脆开了静音,那几条微信和企鹅的消息提醒看都不看,直接删除。

    网吧电脑上的游戏可谓是五花八门,尽力为广大学生群体提供最贴心的服务。虞瑜随便点开一个射击游戏,用手机号码注册了账号就是一通瞎,鼠标按键被手指按的咔咔响,听得邻座孩想提醒他一句坏了要照价赔偿。

    虞瑜平时玩得更多的是一些RPG的集卡游戏和策略游戏,连个格斗手游也能完成单机,对这些所谓的热门网游提不起什么兴致,给他看个图标他都想不起来游戏的名字,大多是尝个鲜就放在一边,等电脑内存不够了卸载。

    现在他纯粹是想找个发泄的渠道。

    等他终于发泄够了,走出网吧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多,学校早放学了。

    从到大他都没这么出格过,试着来一次,还挺爽的。

    虞瑜又去了医院,虞老爷子正在吃晚饭,虞母在一边陪着他。

    老爷子指着那瓶天堂鸟,笑呵呵地对虞瑜:“听你妈妈,这天堂鸟是你给我带来的。还是瑜懂我,要是让你爸妈买,肯定是什么康乃馨、菖蒲之类的无聊玩意。吃饭了吗?”

    虞瑜摇摇头。

    “那快来,一起吃点吧。”虞母招呼他坐下,给他拿了一副新碗筷,往碗里拨了些米饭,“今天菜买的有点多,我和你爷爷两个人都吃不完。”

    老爷子给虞瑜夹了一筷子菜:“这次感觉能拿第一吗?我总和那群牌友你成绩好,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虞瑜呼吸一窒,心脏好像被攥紧了一样难受。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考场上摔了笔又擅自跑出来的事。

    “还可以,正常发挥。”

    虞老爷子又嘱他几句好好吃饭、不要熬夜,虞瑜一一应了,走之前答应爷爷考完试再来。

    虞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在区旁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速食作为明早的早饭,他拎着面包和泡面往家走,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蹲在花坛边上,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嘴边橙红色的光点忽明忽灭。

    人影听到脚步声,把烟头摘下来在地上按灭,抬起一张帅脸对他笑得春光灿烂的:“不知道你家在几楼,我就在这等了……你今天下午怎么没去考试?”

    作者有话要:  虞瑜:不做乖宝宝的感觉真爽。

    【PS.别拍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沙雕就变成这样了……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键盘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