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开始得很准时，四中的领导层从主任到校长都非常有时间观念，所以他们从不为自己的即兴演讲规定时间。

    秃顶的校长先生已经了五分钟，没有演讲稿，全凭自由发挥，杜栩赌他以前肯定是教语文的。

    “凡事无绝对。”庄河：“你看看我们李三藏师父，人家一数学老师，还不是能在十分钟之内把你洗脑得神志恍惚？”

    杜栩试图把两团手纸塞进耳朵里阻挡校长的大声逼逼，可惜新校区的设备太好，音响和话筒的质量都快赶上专业的歌剧院了。杜栩把两个纸团揪出来，苦着脸看向自己同桌，试图通过净化视觉来抵消听觉受到的污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闭嘴吗？”

    虞瑜：“看到校长手边的那个纸杯了吗？”

    杜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校长先生刚好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继续他的演讲，追忆四中校史，展望美丽未来。

    “看到了，然后呢？”

    “给他倒一杯开水，他马上就会结束演讲。”

    “……”

    竖着耳朵偷听的冯卓林沉默了，他的理智判定这是一个玩笑，然而在感性方面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他偷偷问高奇斌：“高哥，你虞神是不是和人灵魂互换了？”

    高奇斌：“？”

    冯卓林：“好的一天话不超过十句的高冷男神呢？现在怎么还学会开玩笑了？我看他现在上课总和大哥聊天。”

    高奇斌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不能用过去的眼光衡量现在，你看上个月，他还请病假跑去看某人的比赛呢。”

    冯卓林一头雾水：“和看比赛有什么关系？”

    实话，这个问题一直是“一觉醒来，世界变了”讨论组的未解之谜。

    高奇斌对他的迟钝感到绝望：“你想想，除了杜栩，校队里还有谁能让他放弃睡眠时间，跑去看一场他连基本规则都需要百度的球赛？”

    冯卓林恍然大悟，突然觉得这些高岭之花并没有那么难攻克——好男怕缠郎，恋爱中有一种优势叫做不要脸，在这方面杜栩更是其中翘楚。

    他大哥未来也许是一片光明。

    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耐着性子听杜栩叨逼叨的虞瑜，深感鲁迅先生的名言真的是经久不衰，就算是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用实践去检验此真理的正确性——没有什么比凭自己不要脸追到的男朋友更有面子的事了。

    四中学子们的思想非常放飞，歌舞话剧品齐登场，女装大佬已经不新鲜了，连穿着乡土气息浓厚的花布裙跳二人转的都有，就差来个扭秧歌了。

    目前最新鲜的一个节目是高二某个班级女装大佬集体跳极乐净土。田金鑫羡慕地看着台上穿着公主裙手拉手向观众们鞠躬的金刚芭比们，“你们看七班，全员女装！之前谁别的班可能跳极乐净土来着？简直是预言家！我们当时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坚持什么？你没看到他们脸上的生无可恋吗？”冯卓林悲痛地：“田女士，你就没有感受到台上的同胞们对孟婆汤的渴望吗？”

    庄何为失去了尊严的男同胞们默哀：“我觉得他们宁可伴着苹果和最炫民族风跳广场舞。”

    李楠也一副即将参加葬礼的表情：“你看他们是多么的绝望？此刻他们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可明天、不、今天晚上，他们就要面临整个论坛的舆论压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九班的班长是个容易掉链子的，关键时刻还是副班长镇得住场子，主持人已经宣布下一个节目是八班的品，郑淼捂着李楠的嘴把他拎起来，挟班长以令群众：“快到我们了，先去后台等吧。”

    舞台的背景墙后面空间不大，但站下三十几个人绰绰有余。田金鑫抓紧时间向大家强调走位，郝葭和郑淼把从学校借来的二十个麦克风分发给承担唱歌任务的同学们。

    李楠把挂耳式麦克风戴好，敲了敲塑料外壳感慨道：“我们学校可真有钱。”

    郑淼提醒他：“心点用，之后还要还回去的。”

    “歌词都没问题吧？”田金鑫老妈子似的一遍遍强调，但没有人嫌她烦。

    他们排练了大半个月，站在后台等待的几分钟紧张不已，真的踏上舞台的那一刻，心里只剩下激动和兴奋，前半段堪称完美发挥，杜栩还浑水摸鱼地接着变换走位的功夫搂着虞瑜的腰带着他转了半圈，惹得前排的几个女生声尖叫。

    虞瑜瞪了他一眼。

    杜栩整个人就是对“给脸上鼻梁”五个字的完美诠释，见虞瑜没表现出多少排斥，在两个人走到队伍前列时突然拉住他的手高高举起，好在虞瑜反应快，配合他转了一圈后松开手，分别从两边退开让第二排的同学接上。

    他们擅自更改排练好的动作把后面的同学吓出一头冷汗，好在这两位祖宗善后工作做的不错，和本来安排好的走位衔接顺畅。

    杜栩退到后排，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他借着握手的机会五指插进虞瑜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那人似乎回握了一下。

    嘴巴跟着音乐唱歌也不耽误他溜号，杜栩试图隔着不停变动的队形去找虞瑜的身影，可惜两人中间隔着十多个人，在刺眼的灯光下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音乐到了最后的高潮，再有不到一分钟他们的演出就可以圆满结束。一个女生松了口气，在走位的时候却不心踩到自己散开的鞋带，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

    虞瑜看了杜栩一眼，两人眼神相交也就那么一两秒，他们还带着麦克风，话也不方便，但杜栩很自然地明白了虞瑜的意思。

    他一步跨到队伍前列抢，摘下头上的帽子向上高高抛起，了个响指。周围的几个同学受到启发，一个接一个地站到前排，同时把帽子抛上去。

    前面一排少年少女挡住了观众的视线，旁边的同学及时扶住那位女生。仓促间的补救措施看在不明所以的观众们眼中像是早就安排好的，最后一句歌词的尾音刚刚落下就收获了大片掌声。

    幕布落下之后郝葭抹了把汗，把麦克风摘下来，接过同学帮忙捡起来的帽子，“我去了……真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会做出来这么羞耻的动作。”她也是抛帽分队的一员，这种帅气的举动做出来的时候很爽，脑袋冷静下来以后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什么羞耻的？多帅啊。”庄何还有点意犹未尽，“实不相瞒，我还有点想再来一次。杜大帅这个救场真牛逼。”

    虞瑜看了眼脚下的木质地板，感觉舞台这玩意好像也没那么烦人。

    杜栩缀在队伍尾端，帽子晃晃悠悠地挂在手指上，虞瑜回头找他，就看到站在黑暗里的少年对他眨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嘘，别出声，一会给你个惊喜。”

    虞瑜马上反应过来这人又要作妖了。

    惊喜？惊吓更可能一点。

    九班大部队正从座位两旁的道往自己的座位都，走到一半听见主持人“下面同样是高二九班的节目，由九班的杜栩同学为大家带来男声独唱”时，才反应过来杜栩没有和他们一起下台。

    “靠！谁他妈把这祸害的节目报上去的？！”

    田金鑫颤颤巍巍地举手：“我……”

    全班同学转过头盯着她，用眼神进行无声的谴责。

    田金鑫面色苍白地往郑淼身后缩，已经快哭了：“我不知道……他要帮我把节目表交到教务处，我就……”

    郑淼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这是元旦晚会，杜栩应该不会……”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二九班的杜栩。接下来我要为大家带来一首雨神萧敬腾的《王妃》，请大家掌声鼓励！”杜栩吹了声口哨引来无数女同学的尖叫，他对着高二九班还没有回到座位的同学们挥手：“那边的朋友，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当不当正不正卡在过道中间的高二九班顿时成了全校瞩目的焦点。

    郑淼闭嘴了，她要收回前言。

    这他妈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她还是太天真了，不了解这些基佬的险恶。

    “三水别怕，不定他要唱化学版《王妃》呢？”李楠安慰她，也安慰着自己，尽管他半点都不相信杜栩会这么热爱学术。

    “‘液态镁，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做实验’那个吗？”高奇斌话非常直白，都不带拐弯的：“我怕他会把液砹铜铌四种形态的镁的位置记错，那就尴尬了，以后别自己是理科生。”

    虞瑜幽幽地接话：“可能会被锤死——我看到化学老师了，就在第二排坐着。”

    的太对了。

    李楠疯狂鼓掌。

    不用等化学老师，他们就能先把这个给理科班丢脸的货人道毁灭。

    话间他们已经回到座位，这时候音乐前奏已经过去，杜栩一开口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九班同学想象里“在全场目光中坐蓐针毡”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我还以为是友军别开腔。”郝葭拍了拍胸口，“没想到是友军你尽管唱——有这实力踢什么球？进军歌坛都够了。”

    冯卓林感叹：“我跟你们，我大哥可是个麦霸，千万千万不要和他去唱K，不然你能不能拿到麦克风都很难。”

    就算是麦霸，起码人家也是个高质量麦霸。

    杜栩这一身英伦风格的衣服和他选的曲目十分不搭，但是人家有脸——帅哥就是披着麻袋在冰冷的雨中唱肖邦，也会有人为他献上掌声和鲜花。

    “你太美，尽管再无言，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

    杜栩几乎是完美还原了萧敬腾的高音，前排的音乐老师看着他，眼神宛如看着一座金光闪闪的宝藏。

    真是个有前途的孩子，放弃体育，来学音乐吧！

    保证让你半年就能C位出道成为偶像！

    台下的女生们疯狂鼓掌尖叫，前排的吴主任双手微微颤抖。

    杜栩清了清嗓子，刚才的高音嚎得他嗓子有点哑，他在尾奏中抬手向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场下的喧哗声很快平静下去，期待着杜栩接下来的表演。

    “这首歌，送给我亲爱的同桌。”杜栩看向九班的方向，大礼堂人很多，但他一眼就发现乌压压的一片脑袋里没有他寻找的目标。

    但他还是坚持完他的谢幕词。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　　高奇斌：真是个人才，他怎么不唱一首Happy birthday to you呢？

    郝葭：当然是因为杜大王重点在“爱”呀！

    冯卓林：那么接下来有请虞王妃发言。

    虞瑜：……麻烦当我不存在好吗？

    【谢谢茗若希姐姐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