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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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琢磨着杜栩这一觉可能还得睡上两个时,虞瑜算走远点。他两手空空,连钱包和房卡都没带,揣上手机就出门,一人一机浪迹江湖闯荡天下。

    他看好的那家吃店在一片居民区里,顺着路走上二十多分钟就能到。这个时间路上人不多,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迎面走来,尤其是女孩还红着眼眶,战战兢兢的模样格外引人注目。

    虞瑜看了她们一眼,没算多事。

    可他不想找事,事却要来找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女孩突然挣脱女人的手,往他身上撞过来,虞瑜侧身想躲,女孩却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对他做了个口型:救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女儿不懂事……” 中年妇女陪着笑脸把女孩往回拉,女孩挣扎两下,满脸恐惧,不停对虞瑜做口型,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就是一串金豆豆。

    虞瑜不想多管闲事,但事都捅到鼻子底下了还不管……良心还真有点过不去。

    他弯下腰,握住女孩的肩膀问:“你怎么在这?”

    中年妇女一下子慌了,拉着女孩的手松了松,“你是……”

    “表哥!”女孩趁机挣开中年妇女的手,扑到虞瑜怀里。

    “原来你是我家丫头的表哥啊……那什么,你们先聊,我给你们买点饮料去……”

    虞瑜看着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中年妇女,一阵无语。你眼瞎吗?旁边就是一家便利店,咱们谎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

    女孩心翼翼地扯了扯虞瑜的袖子,“刚才那个人是人贩子……”

    “你呢?又是什么情况?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虞瑜断她,他漠然看着一直在抹眼泪的女孩,把女孩看得一个激灵,只觉得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好像一点不同情自己这个惨遭拐卖的祖国花朵。

    “我、我……”女孩“我”了半天,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放假来亲戚家住两天,就被她盯上了……”

    “现在的人贩子不长脑子?自己穿成那样,就出来拐卖……”虞瑜上下量眼前的女孩,“你们两个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母女有人信?”

    女孩哭哭啼啼地:“我不知道……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大哥哥我害怕,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送你去派出所吧。”

    丫头哭得更凶了:“不要……妈妈警察会吃孩,我要是不听话,她就把我送进去……我不去派出所……”

    虞瑜无语。

    这孩子妈妈教育女儿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

    虞瑜被她吵得头疼,女孩低头抹眼泪的样子和初中时被人堵在巷子里的女生很像。

    他叹了口气,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总不至于帮了两个,都是狼心狗肺的。

    “别哭了,走吧,我送你。”他带着女孩顺着来路往外走,“你家远吗?”

    女孩吱吱唔唔地叫住虞瑜:“大哥哥……”

    文成武刚才发来消息他们午饭准备在旁边的吃店解决,还拍了满桌子的虾饺笼包往群里发,虞瑜低头给文成武回消息,头也不抬道:“有事?”

    “没、没事……我亲戚家不远,就在区政府旁边,谢谢大哥哥!”

    往前走一段就是能拦到车的街道,女孩松开虞瑜的手,蹦蹦跳跳地往跑路边,“我去车!”

    虞瑜右眼皮突然跳了跳,莫名想到杜栩昨天晚上那句“每次我在比赛前紧张,就明一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他趁着女孩去车的时候翻开手机通讯录,里面除了家人和老师就只有一个杜栩,头像本来是一头烤乳猪,后来被杜栩发现了,死缠烂让虞瑜把头像换成他自称“天下第一帅”的自拍。

    他盯着那张帅脸看了一会儿,给杜栩了个电话,忙音响了近十声才被接起,杜死猪可能是刚活过来,话还有点不清楚,“宝贝儿?怎么了?”

    “你干嘛呢?”

    “我?我还在酒店啊……呃,刚醒。”

    “哦,问问你吃什么。”虞瑜提起一半的心放下去了,他看着女孩站在路边拦车的背影,淡淡地,“我现在有点事,刚才救了个被人拐卖的姑娘,现在帮个忙送她回亲戚家,可能晚点给你带饭。”

    “我去了?!”杜栩立马清醒,听声音可能是从床上蹦起来了,“你怎么出去一趟都能碰到英雄救美的事?那姑娘没对你以身相许吧?!”

    虞瑜十分不理解这人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嗤笑一声:“想什么呢?人家看起来也就是个学生,还是你觉得我像个禽兽?”

    “那哪能啊?”杜栩十分狗腿,自认为是恭维地给虞瑜捧场,“你就算是禽兽,那也是最衣冠楚楚、最柳下惠的禽兽!”

    虞瑜:“……”

    你回去给你学语文老师上柱香吧。

    杜栩开玩笑让他把自己的定位发过来,免得回来的时候走丢了被人拐走卖掉,女孩已经拦了辆出租车,正回头找他。司机师傅催个不停,女孩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虞瑜无奈,只得走过去,连车牌号都没看清就被女孩拉到后座。

    女孩报了个地址,司机踩下油门,掉头往巷子里钻。

    虞瑜皱眉,问道:“不走大路?”

    “那边堵车!”司机师傅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嗓门和性格一样豪爽,一点没有南方人惯有的轻声细语,“道有什么不好,道快啊!”

    粤语恐怕和英语法语德语一样,可以自成一门语言了,反正虞瑜是脑子转了半天才勉强听明白司机在什么。他装作不经意地量车内,发现不只是出租车最常见的车内摄像头,连司机的工作证都没有。

    “师傅,能停一下车吗?我想上个厕所。”虞瑜敲了敲驾驶座的靠背。

    “哎呀伙子,我这之后还有个活,赶时间啊,这丫头报的地址也不远,要不你先憋一会,到地方再上?”

    虞瑜瞥了眼窗外,巷子窄得几乎不开车门,再加上车速又快,现在跳车显然不现实。

    那边杜栩还在没完没了地逼逼:“同桌,你可别送人把自己送丢了啊!我听文队长广东人饿急眼了连人肉都吃!发现迷路了一定要在原地等着,大哥去接你!”

    “那没事了,我晚点回去,就这样。”虞瑜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挂了电话把定位服务能开的全开,他记得杜栩和他的手机都是苹果,于是在手机自带的位置共享软件里把杜栩的号码加进去,截图给杜栩发了个企鹅,留下一句“别话,录音”后,把通话音量开到最,拨通企鹅电话,按灭了屏幕让手机回到锁屏状态。

    几乎是第一声忙音没来得及响手机就震了一下,杜栩接得很快。虞瑜把手机收回兜里,心不在焉地应付司机师傅大嗓门的家常,被问到“今年多大”、“在哪上学”、“父母没和你一起出来吗”之类比较私人的问题干脆不吭声,一脸“我是外地人,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司机讨了个没趣,也不和他搭话,转而和那女孩聊天。

    往前走了五六分钟,拐角冲出来一男一女,女的挺个大肚子,男的一手扶着他,一手冲出租车挥手,看起来是一对夫妻。

    司机师傅把车停下,回头问虞瑜:“孩子,叔并个客不介意吧?”

    虞瑜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可不等他拒绝外面那对夫妻就挤了进来,女人薅住女孩的头发把她扔出去,虞瑜本能察觉到不对,可这时已经晚了,刀尖隔着薄薄的棉布顶着他的腰,持刀的男人脸上有条疤,他用刀顶着虞瑜让他坐到中间,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老实点,别乱动!有种你就试试是你躲得快还是我刀快!”

    女孩绕到副驾驶,三人刚把门关好,司机师傅就一踩油门,出租车“嗖”地窜了出去,前座的女孩甚至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

    OK,真相只有一个。

    虞瑜看了眼前座的女孩,那姑娘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路上那孩子心绪不宁的模样,有两次想和他什么,而他只想着赶紧把人家发走,回去给酒店躺尸那只死猪带饭,根本没在意……虞瑜无奈地一摇头,想自己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所有的灾难都是你智慧不够的产物。

    人贩子组合可能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刀疤男一敲前座的靠背,“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哭有什么用?老子养你十多年,你帮老子拐个人怎么了?”

    “就是。”女人顶着一头僵硬的大波浪卷,从衣服里拽出那个枕头,在一边帮腔,“佳佳是爸爸妈妈的好宝贝儿,会听话的,对不对?”

    女孩抹掉眼泪点点头。

    感情这是一家三口齐上阵。

    “快过年了,你们人贩子也要冲业绩吗?”虞瑜瞥向两边的“夫妻”,那女人的轮廓和之前遇到的中年妇女有些相似。

    “是啊,快过年了,得攒点钱回家孝敬老人嘛,还得给女儿买新衣服,手头紧着呢!”女人把衣服里的填充物掏出来扔到一边,边补口红边抽空对虞瑜挤出一个假笑,“帅哥知道体谅大人的话就安静点,保证给你找个好下家,让你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我体谅你奶奶。

    虞瑜嘴角抽了抽,躲开卷毛女伸过来摸他脸的手,很想对她一句你还是别笑了。

    笑起来和狮子狗差不多。

    女人维持着和狮子狗不相上下的笑容,咸猪手一转就去摸他的兜,“帅哥,阿姨手机没电了,借你的手机用用呗。”

    虞瑜态度良好,主动侧了侧身给她摸,结果女人摸了半天,就翻出来一部手机,不禁埋怨道:“现在的孩子,怎么连个钱包都不带?身份证没有出门不麻烦吗?”

    不劳你费心。虞瑜翻了个白眼。

    卷毛女摆弄几下开机键,没费功夫问虞瑜开机密码,反正能卖就行,“手机也行,子家里挺有钱吧?爱疯八,阿姨我都没舍得买……不过你这手机是不是有毛病?杂音有点大哦。”

    虞瑜搭在腿上的手指一动。

    女人笑眯眯地把手机在他眼前一晃,“反正也快没电了,我帮你关机啦,不用谢我。”

    我谢你麻痹!

    司机把车开得很快,几乎是踩着市区限速的线。

    虞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杜栩混久了,心也跟着从长白山天池那一丁点大进化成太平洋,旁边刀疤男的刀还顶在自己腰上,他居然还有心情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广东特色吃”想群里学长学姐们“广东特色菜是福建人”的冷笑话。

    不知道那死猪吃饭没……他从凌上飞机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这时候应该也饿了。

    手机关机前通话一直开着,杜栩肯定已经听到这边发生了什么,虞瑜从来没用过定位,不知道那些玩意都能干嘛,也不知道关机了还能不能接着用……现在只能寄希望酒店对门那个派出所了。

    “看什么看,你们外地人就是看了也记不住路。”刀疤男露出一个自以为能止儿夜啼的狞笑,握刀的手用力几分,把虞瑜的衬衫划破了一个口,“消停点,别耍聪明。”

    虞瑜冷冷地他一眼:“看风景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刀疤男:“……”

    卷毛女:“……你不怕吗?”

    虞瑜凉飕飕地:“怕啊,我怕死了。”

    这孩子怎么和之前几个不太一样?

    现在被绑架的都这么嚣张了吗?

    还是被吓坏脑子了?

    卷毛女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貌似被吓坏脑子的少年一点人文关怀,最好给他关怀出斯德哥尔摩,免得一会下车有了施展空间,像前两个一样闹起来没完。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们上哪知道去?”刀疤男不高兴自己女人和年轻搭讪,恶狠狠地,“少废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虞瑜意识到,这不是他爸妈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纯属他自己倒霉,一个明显的外地人在外面瞎转悠,被人贩子盯上了。

    腰上传来一阵刺痛,那刀疤男一看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再不回答他不介意让自己吃点苦头。虞瑜鬼使神差地想到开学不久杜栩抄答案把他名字一起抄上去的事,随口编了个假名:

    “杜鱼。”

    作者有话要:  杜栩:我同桌,跟我姓了!不对我现在应该报警!

    【谢谢茯笙和能鸽善鹉米非秃姐姐的地雷,谢谢南陌苑至和茗若希姐姐的营养液,mua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