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被夸得不好意思，“哪里的话！要是没有程老师配音，我的剧都播不出去呢！”

    某人已经全然忘记之前是如何对身旁的程大大咬牙切齿的了。

    “程老师？”

    程父看了眼女儿，语气揶揄，“现在你都被叫做老师了？”

    程声轻咳，给乔语倒水，“这是礼貌的称呼……乔语，既然在私底下，我们不用这么拘束的，你叫我名字就好。”

    乔语点头，“好的程深。”

    程声：“……”

    没关系，前后鼻音不分的问题慢慢来。

    不就是听她喊自己陈深陈生程深吗。

    总有一天她会叫准“程声”这两个字的。

    “奇怪。”

    程父左右没看到那两个人回来，“他们去哪了，王金也走了？半天没看到人影……”

    他疑惑地笑了，“分明是他们请我吃饭，怎么东道主却不见了？”

    “他们可能都有事吧。”

    程声：“爸，我们三个一起吃不也挺好的？”

    “也是。”

    程父把菜单递给乔语，“来，朋友你先点。”

    乔语之前总觉得程声同自己话时带着淡淡的.宠.溺，如今见到程爸爸才知大概是遗传。

    两人眉眼虽只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质很像，一样温和，一样静淡，一样会照顾人。

    “谢谢叔叔。”

    乔语甜甜地道谢，拿过菜单翻看时，听见父女二人隔着她对话，两只耳朵满满当当塞了不少信息。

    “她最近怎么样？”

    “很好，没什么变化。”

    “……”

    “工作怎么样？别总是钻棚子里当个棚虫。”

    “配音的事有工作室在运作，我现在正参与一个话剧的筹备中，她也参演。”

    “你会来看她吗？”

    “……”

    乔语在寻思话题中心的“她”是谁。

    为什么短短几句话，程父沉默了两次呢？

    忽然，乔语想起来以前看过的新闻，程父在他最火的时候急流勇退，和一个也是当时同样很红的女星结婚，之后接的剧本数量便急剧减少……

    喻时非？

    乔语激动地浑身一震。

    程声的妈妈难道是喻时非，那个时代的大众情.人？

    仔细想想，喻时非的长相真的和程声很像啊……

    如果是这样，那程声就是出生演艺世家，她拥有资源，长相漂亮，如果进入圈子势必一骑绝尘，为何会游离在圈子之外呢？

    不过程声这样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在大染缸里摸爬滚。

    饭菜上来后，程父询问乔语感情的事，“有谈男朋友吗？”

    随即一笑，“我不会把这个‘猛料’出去的。”

    “没有，真没有。”

    乔语哈哈，“暂时没有这个算。”

    大学以前她倒是谈过几个男朋友，全是校草级别，盖因从学到高中被同龄女孩子欺负，她不敢回手便一气之下追那些女孩子暗恋的男神，并一追一个准，成功地让她们恨得嗷嗷叫。

    大二后被人看上拍了个当时流行的微电影，乔语第一次知道进娱乐圈这么挣钱，此后毫不犹豫地投身此路，走红是意外之喜，财源滚滚才是真正务实，只是已经挣了不少钱的她，心口某处依旧有深深的不安，仿佛变成了只困在跑轮里的仓鼠，必须一刻不停地奔跑，看着身后的粮食愈来愈满才稍稍放心。

    七八年都一个人过来了，为啥要谈恋爱，是烧烤不好吃还是游戏不好玩？

    乔语对不谈恋爱就哭天抢地的人们感到不甚理解。

    “没关系，你现在毕竟还在圈里拼，现在也是黄金年龄，迟个几年再想这些也没关系。”

    程父看向在旁边默不作声吃饭的女儿，“乔乔，声声就不一样了，她是个普通人，这个年纪连对象都没有，我和她妈妈都有些着急，你有空可以劝劝她……”

    “爸，喝酒。”

    程声给他倒酒，断了他接下来想的话。

    程父面露苦笑。

    “我要开车，就不陪你喝酒了。”程声把酒瓶推到一边。

    “呃……我喜欢喝酒啊！”

    乔语连忙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给僵滞的气氛圆场，“程叔叔，我最喜欢喝酒了，我们一起多喝几杯！”

    酒席上乔语和程父相谈甚欢，程声坐在一旁没怎么话，只看着两人，露出温柔的笑。

    这顿饭吃到下午两点，程父已经很久没和女儿这样长时间的相处了。

    快要结束，他有些不舍，却不想程声突然道：“爸，你看乔语拍的戏时，除去她的台词问题，她演技方面有什么建议吗？”

    乔语眼睛一亮。

    她拍的偶像剧中不乏有老戏骨参演，但大多数接触的还是同辈人，要么两相碰撞毫无水花，要么互相被对方压戏，很多时候都处于独自一人辛苦摸索的阶段，能有前辈指导都是少见。

    “好啊。”

    程父当即答应，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经验之谈对乔语全盘托出。

    乔语求之不得，能被这样富有经验的戏骨教导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程声在旁边贴心地给两人倒水。

    等得差不多了，程声又道：“爸，我让妈近期举办一个宴会，请些她的朋友过来，你也带些老朋友过来吧，到时候我和乔语一起去看你们。”

    宴会？

    乔语惊讶地看着程声，后者朝她眨眨眼，“就是个普通聚会，反正你最近也空闲下来，就陪我一起去吧。”

    “好啦，我陪你去，又得蹭吃蹭喝了……”

    乔语的身后，程父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他们夫妻两个人的朋友，年龄大都在四五十岁，要么德高望重，要么拥有雄厚资本，是几乎掌控如今大半个娱乐圈的人。

    宝贝女儿只带乔语一个人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他们做桥，搭个线让乔语获得那些珍贵人脉。

    他重新量乔语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意识到女儿把她看得很重，徐徐颔首，“好，到时候我一定多带些人过去。”

    至此，这顿饭才算终于结束，乔语看向窗外，外面已是夕阳西沉，暮色四合的傍晚了。

    和父亲道别时，程父给程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给她。”

    程声嗯了声，默默坐进车里，开着车逐渐离开他的视线。

    倒是乔语在车上一直同程父道别，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程声。”

    乔语好奇地问她：“程叔叔送你什么啊？”

    “他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我妈的，估计又是一束永生花。”

    “永生花？”乔语惊呼，“你爸好浪漫啊，真羡慕阿姨……”

    程声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夜幕低垂，黑色慕尚在路上飞驰，渐渐放慢了速度，在某个路口停下。

    “乔语，我有话想跟你。”

    程声放下手，轻声道。

    她没有开车灯，车里暗暗的，只有夜风轻轻拂过她们的脸颊和发梢。

    她的语调仿佛被风吹去了温度，泛上一层淡淡的凉意。

    “怎么了？”

    乔语感觉她的心情很低落，“程声，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帮你。”

    程声在黑暗中轻笑一声。

    “你听我就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累，“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母亲是谁，她叫喻时非，当年和父亲被称作金童玉女，也是名女演员。”

    “我知道，我时候还看过她的不少戏呢。”

    “为了和我妈在一起，我爸甚至一度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选择和妈结婚，在当时被传位佳话，事到如今都他们是一对模范夫妻。”

    程声低下头，“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乔语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爱着妈妈，但妈妈那时正爱着一个苏联的姑娘。”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乔语过了好几秒才理解其中全部的含义。

    “妈妈不想和爸爸结婚，她曾经疯狂地跑去那时还被称为苏联的地方去找那个姑娘，差点被姑娘的家人用枪死，回来后被家人逼着和爸爸在一起了。”

    “妈妈数次想和爸爸离婚，但爸爸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十年前就不住在一起了。”

    “这期间，妈妈再次提出之前的要求，爸爸依旧不同意，到最后她也累了，不再提了，他们就维持着如今这样的关系，无法后退，但也永远无法向前。”

    乔语不出话来。

    程声转头，胳膊搭在车窗上，凝望头顶的夜空。

    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微光芒。

    “那时在那种环境下，大家都以为妈妈有病，只有爸爸不这么认为，可他太执着，非要把妈妈囚禁在笼中，不让她去感受天空到底有多少种不同的颜色，他总是认为开花一定要结果……他永远不肯放下。”

    “所以每次我和他见面，他总要让我送永生花给妈妈，只因为永生花的花语是永不凋零的爱，但他不知道比起这种人工制成的花，我妈宁愿喜欢鲜花，就算只绽放几个时，好歹它真实的盛放过。”

    乔语心地问：“后来……后来那个苏联姑娘怎么样了？”

    “嫁人生子了。”程声得轻描淡写。

    乔语不知道程声是如何得知她母亲的往事的。

    可既然程母“无数次提过离婚”，程声的童年和青春时代是如何度过，却可想而知。

    她轻轻去拍她的后背，“程声，你别难过了……”

    她听得鼻子也酸酸的，“父母与我们骨血相连，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改变他们，但至少能改变自己……”

    程声在她的安抚下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她。

    昏暗的视线中，乔语觉得程声的眸子依然闪烁着光芒。

    她摊开手，“要不要抱一下？难过的时候有个拥抱，心里会舒服很多，别不好意思嘛，来嘛来嘛，抱抱我！”

    程声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双手缓缓环住冰块的腰际，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谢谢你，听我那么多话……”

    乔语依旧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

    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改变父母，但至少能让自己变得不同。

    程声和父亲是一样执着的人，他们同样爱一个人爱了很多年，也坚信会爱她一辈子。

    但程声永远不会像父亲那样偏执和放不下。

    她希望乔语能飞得更远些，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也会默默退居朋友的位置祝福她。

    也许现在帮助她提升台词，是她们一生中最亲近的时光了。

    想到这儿，程声把乔语抱得紧了些。

    哇，软绵绵的……

    乔语脸红。

    她觉得自己想法略猥琐，人家正伤心呢，自己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是什么鬼。

    她回应一般地把程声抱得更紧，拍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在这儿呢。

    两人紧紧依偎，乔语就听见来自程声胸.口处的心跳声，咚咚咚响，又快又有力。

    “乔语。”

    程声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我想到报酬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　　本来还要写一点的，但是就太长了，余下的挪到明天一起写……

    乔语（掐腰）：“谁让你做朋友祝福我了？自以为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