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死者家属吧, 把另外一个被李寒楚救起的学生和家长也请过来, 这地方继续拉警戒线, 在河边帮我支个棚子。”

    穆容缓缓的睁开眼睛, 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浑身都痛, 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桑榆听到声音，放下了手机, 手掌贴上穆容的额头：“饿不饿？”

    穆容摇了摇头：“几点了？”声音沙哑。

    “九点半, 你昨晚发烧了, 一直在胡话。”

    穆容咽了咽口水，回忆起了昨夜的梦境, 呼吸有些沉重。

    “桑榆。”

    “嗯？”

    “陪我出去一趟好么？”

    “外面……好。”

    “谢谢。”

    “出去之前你要先吃点东西才行。”

    “嗯。”

    桑榆叫了送餐服务, 扶着穆容靠在床头上，她发现穆容竟虚弱的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本想劝她好好休息, 可话到了嘴边儿，还是止住了。

    穆容从不是那种会提无理要求的人, 况且对于桑榆而言, 穆容的任何要求她都乐意满足。

    桑榆喂穆容吃下一碗粥, 整个过程穆容异常安静，乖巧的让人心疼。

    “还要再来一碗吗？”

    “谢谢，我饱了。”

    “你要去哪儿？”

    穆容面露茫然：“想随便走走。”

    那个梦太过真实，可她并不知道梦中僧人坐化成塔的具体位置，她竟然要去寻找自己的梦？这荒诞的借口, 不知道该怎么和桑榆解释，索性任性一次。

    “好，你等等，我去拿雨衣。”

    桑榆怕雨水湿石膏，用毛巾细细包好还不算完，硬是给穆容穿上了两件雨衣。

    二人出了酒店，穆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百步，停了下来：“我们还是找辆车子吧。”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二人目的地。

    桑榆回道：“我们是来关耳州旅游的，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您就正常计价器带我们转转就行了。”

    “是去各个景点转转吗？”

    穆容向前一指：“先直走。”

    司机开动车子问道：“你们是要去老城区吗？”

    途中，穆容除了告诉司机转弯之外，再没过其他。

    偏偏司机是个健谈的，不停的盯着穆容提问，桑榆一直替穆容回答。

    车行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穆容想象中的目的地。

    司机转过头，诧异的看着穆容：“姑娘，您来这干嘛？”

    穆容开车门，这片老旧的居民区被整体拆迁了，暴雨阻断了施工，废墟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穆容站在雨中呆立良久，讽刺一笑：看来只是单纯的梦而已。

    “穆容，桐桐姐让我们过去一趟。”

    穆容反身回了车子，直到下车，没有再过一句话。

    二人根据桑桐发过来的定位来到了一处高档区，这里是另一个被救的初中生：车亮的家。

    考虑到车亮是未成年人，妖妖灵将询问地点安排在了车亮的家里。

    穆容和桑榆进门的时候，车亮缩在椅子上，两手夹在两腿间，垂着头一言不发。

    车亮的父母在客厅里和妖妖灵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你们有传讯令吗？他自己愿意救人，谁逼他下水了？市里不是已经给他表彰了吗？还想怎么样？淹死了关我儿子什么事？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我要找你们领导！”

    听到女子的言论，穆容皱起了眉。

    桑桐把穆容拉到一旁，把马弘盛的事情了，包括那离奇死状。

    穆容压低了声音回道：“我这段时间帮不上忙，我觉得你不如联系一下唐廉梓和林欢。”

    “我也想，他俩有别的事脱不开身，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了，你能联系上关耳州的阴差吗？”

    “不能，就算是能联系上，对方也不会告诉我们死簿上的讯息的。”

    车亮的母亲抓住了穆容的肩膀，厉声道：“你又是什么人？把我们家当什么地方啦？想来就来！”

    穆容表无表情的看着车亮母亲，对方被穆容冰冷的目光震慑住，讪讪的拿开了手，嘴上却不肯服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桑榆挡在穆容的面前：“李寒楚见义勇为牺牲了，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他妈妈每天都会到河边去求捞尸船主帮忙，您怎么能这么话呢！”

    桑桐将桑榆拉到自己身边，从曾天涵手中拿过文件夹，摔到了女子胸口：“马弘盛你认识吧？他的尸体今早被防汛部门发现，你自己看看吧。”

    由于还没有接到家属报案，再加上马弘盛死的离奇，桑桐她们一开始并未提及这件事。

    可这车母的态度实在太过嚣张，自家孩子被救，非但毫无感恩之心，反而摆出一副怕被讹上的嘴脸。

    文件夹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车亮的母亲端着文件夹，迟迟不敢开。

    桑桐看到，车家的一个房间里供奉了财神像，冷笑道：“像你们家这种不懂感恩的人，供什么都没用，你以为我们是来找你要钱的？在你眼里一条人命值多少钱？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家的孩子死了，就是活该倒霉？好好看看这份文件，下一个就是你儿子了！”

    车亮突然抬起了头，惶恐的冲了过来，先是停到了桑桐的面前，被桑桐脸上的怒容镇住，选择了着石膏，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的穆容。

    “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车亮母亲开文件夹，里面只是一个背影，不死心的问道：“盛真的死了？你们不会是拿假相片蒙我们吧？”

    桑桐看了妖妖灵队长一眼，后者取出相机，调出马弘盛诡异的正面照举到了女人面前。

    车亮的母亲瘫坐在沙发上，惊的合不拢嘴，半天也没出一个字。

    车亮的父亲掐灭了烟头：“警察同志，我们愿意配合，亮你知道什么就出来吧！”

    原来，车家和马家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个孩子是自的好朋友，车亮是被第一个救起的，马弘盛是后被救起的。

    车亮之所以一言不发，是答应了马弘盛“保守秘密。”

    “那天……我和盛本来是想去游泳馆的，但走到半路盛突然游泳馆人多，去河里耍耍算了，我们刚开始就在浅水区玩，盛比赛游到对岸，我答应了，没想到河竟然这么宽，游到中间我俩的腿都抽筋了。”

    “那个哥哥来先把离河岸比较近的我拉了回来，上岸以后我看盛已经快不行……当时，当时那个哥哥已经很累了，一直在喘，我看出来他很犹豫，就抓着他的手求他，求他救盛，那个哥哥想了想又跳了下去，盛回来了，哥哥没能回来……”

    车亮抽搭着抹了抹眼泪，穆容冷冷的问道：“你知道救你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我知道，叫，李……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们没敢看报道。”

    “你们干什么？不就是个名字吗，别逼孩子，他才多大啊，我怕孩子有压力没让他接触这件事，怎么了？”

    听到如此荒谬的言论，在场所有人都怒了，穆容回敬道：“我真为李寒楚感到不值。”

    车亮的父亲突然站起来，拉着自己的妻子吼道：“你少两句吧！”

    桑桐默念了几遍静心决才勉强平复心情：“车亮，你继续。”

    “盛事后很害怕，连续几天都睡不好，昨天他终于憋不住了告诉我，……李寒楚哥哥那个时候已经游不动了，搂着他两个人都呛了不少水，身体也开始往下沉，盛抽筋的腿突然好了，他，他蹬了李寒楚哥哥一脚，借着这个力道浮出了水面，他很害怕拼命的游，到了岸边才知道李寒楚哥哥没回来，他良心上过不去，求我保密，没想到他昨天刚完，今天就出事了。”

    “嘭”的一声，车亮家客厅两米长的观赏鱼缸无故爆裂，鱼缸里的水顷刻间漫了整个客厅，两条金龙鱼死命的在地上扑腾，挣扎。

    穆容等人沉默了，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捞尸人老三的描述。

    难怪，难怪李寒楚会站着死在水里。

    他冤啊！他死的冤！

    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两次救人，最后却被自己救的人一脚蹬了下去。

    这简直就是谋杀！

    车亮瑟瑟发抖，抓着穆容的衣角，带着哭腔哀求道：“姐姐，你们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没有做坏事，我害怕，昨天晚上盛给我电话让我出去一趟找我有事，雨太大我就没出去，今天他就死了！”

    突兀的电话铃声把车亮的母亲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抓鱼。

    妖妖灵队长挂了电话，伏在桑桐的耳边低语道：“马弘盛的父母联系不上，民警到家里找人，敲门没人开，所有的社会关系都联系不上他父母，我们是不是要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