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佛眼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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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容又起身寻找其他的乘客, 这最后一节车厢里算上自己一共有九名乘客。

    除了自己之外, 所有人都同之前那位先生一模一样, 口鼻眉梢挂霜, 气绝身亡!

    凭着职业的敏感,穆容知道这一切并不寻常。

    她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没有信号, 又拿出特殊事件处理局给的卫星电话,这部手机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使用, 可奇怪的是号称可以超长待机十年并能克服各种恶劣环境的特制机, 居然没电了!

    穆容跌跌撞撞的跑到车厢门处, 刚抬起手门上便传来一阵结冰的声音,锐利的冰刺布满整个门板, 就连一旁的消防按钮也被冻死了!

    穆容抬起腿猛踹车厢门, 冰碴飞溅,脚踝和膝盖都痛了,大门却纹丝不动。

    “好冷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穆容一阵头皮发麻, 她捏了捏颈间的吊坠深吸一口气,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好冷啊。”

    穆容来到一处空床前, 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

    “谁在里面?”

    “好冷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床底下爬出一位四五岁的男孩, 男孩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旧,窗外墨色般的黑夜不见一丝光亮,车厢里的灯光也很暗,依稀能看出衣服原本是花花绿绿的颜色很是鲜亮。

    男孩胸口的衣襟油光发亮胳膊上戴着深蓝色的套袖,应该是这孩子平时好动调皮, 家长给准备。

    男孩的身高尚不及穆容的腰部,冻的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穆容心中的惧意去了几分,恻隐之心又起。拉起男孩回到自己的位置将他抱到自己的床上扯过被子裹住,在外面搂住了他。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躲在床底下?你家长呢?”

    男孩听着穆容温柔的语气,身体不再哆嗦了,脸色却还有些难看,他看着穆容眼中闪过深深的恐惧与不安:“我在捉迷藏。”

    “捉迷藏?你父母呢?”

    “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坐火车去找爸爸,邻居爸爸在南方娶了新妈妈。”

    穆容听完心中一沉:这车厢里除了自己和男孩没有生还者了:“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孟军。”

    “你妈妈睡哪个铺子?”

    男孩裹着被子往穆容的怀中拱了拱,摇了摇头。

    “那你妹妹在哪里?”

    男孩的身子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向车厢的另一边指去,开心的道:“在那边!”

    穆容顺着男孩指的方向看去,奇怪的是她竟然能“透过”一层一层的卧铺看到了站在车厢尾部的女孩。

    穆容猛地扑到了对面的铺子上,警惕的盯着自己铺子上的男孩。

    那个女孩穿着一件红色背带裙,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可她的头上赫然有一个碗大的缺口,里面空空如也。

    再看男孩也变了样子,脸色青紫嘴唇乌黑对穆容咧嘴一笑:“姐姐,捉迷藏么?”

    一道白光刺的闪过,穆容捂住了眼睛,阳光顺着她的指缝透了过来。

    “热乎粘苞米~面包,盐汽水,瓜子,香烟嘞,有没有需要的?”

    “旅客,麻烦抬下腿。”

    穆容放下手,看到一个拖布头抵在对面旅客的鞋子边上,周围的景象全都变了,乘务员穿着纯绿色的服装正礼貌的对她笑着。

    “热乎粘苞米~面包,盐汽水,瓜子,香烟嘞,有没有需要的?”

    “苞米多少钱一穗?”

    “三毛钱一穗,五毛钱俩。”

    “给我来俩吧,挑大的啊。”

    穆容环顾一周,这节车厢变成了硬座旅客的衣着颇具年代感,年龄稍大些的大多穿着军绿色和深蓝色工装,年轻男人穿着尼子大衣夹克衫,还有的烫着大波浪的头发。

    “有什么烟?”

    “大生产,大前门。”

    “拿包大生产。”

    “八毛。”

    那人拆开包装自然的在车厢里抽了起来,周围的旅客的脸上也是一派自然,从衣着和物价上判断,应该是上个世纪□□十年代。

    火车正路过一大片麦田,不少麦子已经被割倒了,成捆堆在田垄间。

    正午,车厢里弥漫着香味。

    大多数旅客都自己带了吃的,坐在穆容对面的人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开是几片切肉和鸡爪,拧开一瓶二锅头吃了起来。

    他吃的极香,一派享受看的穆容条件反射的咽了咽口水。

    美滋滋的喝了三杯,又拿出一个银色的铝饭盒,开一看里面装的是烟丝,慢悠悠的卷了一根,用火柴点燃抽了一口。

    穆容知道眼前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刚才那对兄妹的过去。她搂着背包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两个孩子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火车慢悠悠的开着路过了几个大站,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可还是没有那两个孩子的身影。

    天色渐晚,穆容决定去找一找,这是最后一节车厢倒是和她现实中所处的环境相似。

    穿过三四节车厢,再往前走就是卧铺区了,车厢的连接处站着一个正在电话的女人,吸引了穆容的注意。

    这个年代的手机还叫“大哥大”,据一台要上万,用得起的人屈指可数。

    穆容没有久留,女人的面对着车门掩着嘴巴,声音很低显然是不想让人听见。

    女人吸了吸鼻子:“我二哥的是真的吗?你在南方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

    ……

    穆容在下一节车厢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孟军和他的妹妹,两个孩子正乖巧的坐在铺子上,一人手中拿着半穗苞米。

    对面铺子是一对夫妻穿的稍显破旧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孩子似乎是饿了正放声大哭,女子只抱着摇了摇。

    男子掏出旱烟坐在床边“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眼睛却盯着孟军兄妹。

    这对兄妹水灵可爱,特别是孟军虎头虎脑的也不怕人,条理清晰的回答男子的问题。

    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她很快就看出了这对夫妻的不对劲儿。

    男子从兜里掏出两块糖递给了两个孩子,这个年代糖果还是稀罕物,他自己的孩子显然还不能吃糖,穆容的脑海中闪过三个字:人贩子!

    可是穆容在这里只是一抹幻影,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的母亲红着眼睛回来了,这对夫妻便转而和她闲谈起来,很轻松的就套出了母子三人的目的地。

    晚上男子去热水,并热情主动的拿过女人的杯子帮忙,穆容跟了过去眼睁睁的看到男子将白色的粉末撒到了女人的水杯里,并劝她喝了下去。

    女子很快睡着,留下两个孩子百无聊赖,男人贩子主动对孟军道:“要不要玩捉迷藏?”

    “好!”早已卸下心防的孟军爽快答应,对男子张开了双臂。

    妹妹孟美粘哥哥,穿着鞋子跟在后面,嘴里喊着“哥哥。”

    为了不引起其他旅客的注意,女人贩子主动牵起了孟美,距离车子到站还有一段时间,她们就来到了最后一节车厢,车厢里空无一人男人贩子生气的低吼道:“女孩儿不值钱,你拉她干什么?”

    “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后头跟着吧,先下车。”

    车子停在一个站,人贩子本想把妹妹孟美留在原地,谁知孩子哭闹不止,男人贩子竟然将她推下了月台,头撞在轨道间坚硬的石头上,画面戛然而止。

    穆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颈间的吊坠犹如黑夜中的一点繁星,不过这一次迸发出的是纯白色圣洁的光芒。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此时火车停了车厢变的锈迹斑斑,成了画面中那最后一节车厢的样子。其他几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两边的行李架上,直挺挺,硬邦邦。

    穆容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怜悯和感慨,人贩子破坏了多少原本和睦的家庭,利益驱使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一切落后地区抛不开“传宗接代”的老思想?

    孟美头上的大坑就是她的死因,可孟军是怎么死的穆容却不得而知,兄妹两个手牵着手在不远处和穆容对峙,齐齐流出血红的泪水。

    更孟美那破碎的头颅中溢出了大量的蛆虫,仿佛是数量太多无法承受硬生生被挤出来的一样。

    那些蛆虫一落地便化成一个个红红白白的点,俨然是脑浆和血液的混合物。

    兄妹二人盯着穆容的吊坠,既向往又害怕。

    穆容的脑海中那些消失了好长一段时日的金色字符突然涌了出来,穆容有些意外:这些不知意义的金字消失的太久,还以为是随着自己阴差的身份一同消失了。

    她想起几年前苏四方超度红衣女鬼时的画面,自然的盘膝坐在地上很快便进入了无妄无我的状态中,念诵起经文来。

    苏四方并未教过穆容梵语,可三遍汉语往生咒过后穆容所吟出的竟是梵音。

    孟美钻到哥哥的怀中,怯生生的看着眼前厚重肃穆的光芒:“哥哥,我怕。”

    孟军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搂紧了妹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去,车厢外面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好像时间无法进入这最后一节车厢似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穆容足足念够了九九八十一遍,星眸未启,朱唇翕动:“请一艘莲花法船,送这对兄妹渡往极乐无苦界。”

    “嗡”的一声,车厢的一侧出现了一道金色的漩涡,穆容睁开眼睛起身来到兄妹二人面前,单膝跪地与他们平视,温柔的道:“去吧。”

    孟家这对兄妹能够感受到从这道光门中散发出的阵阵暖意,正是他们渴望多年而求不来的。

    不肖穆容再劝,孟美头也不回的率先走了进去,孟军足下一顿转身行了一个礼:“谢谢姐姐。”

    穆容由衷地笑着,目送他消失在光门中。

    ……

    “旅客,旅客?”穆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乘务员亲切的笑容映入眼帘。

    “您睡的真沉,列车已经抵达终点站,请整理好您的随身物品下车。”

    穆容坐了起来,最后一节车厢空荡荡的,所有的旅客都已经下车了。

    还好她买的就是到终点站的票,车厢里干净整洁,午后的阳光明媚,穆容感觉到一阵燥热。

    乘务员笑道:“现在外面的温度是零上二十五摄氏度,您可以换好衣服再下车。”

    穆容点了点头,乘务员离开了。

    直到离开车站穆容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她背着鼓鼓的行囊回头望了一眼,光州站三个大字下面的时钟显示下午四点半。

    穆容来到在丑团上订好的酒店登记入住,洗完澡躺在床上,忍不住拿起手机搜索:‘孟军’和‘孟美’等关键词。

    弹出来的都是些不相关信息,穆容叹了一声收起手机。

    ……

    东北X精神疾病康复中心内,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今天又大闹了一场,医生和护士好不容易将其制服并注射了安定,护士绑好固定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吁了一口气退出了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做了一个梦,她二十多年前走失的一双儿女手拉着手回来了。

    女人老泪纵横,紧紧的抱住两个孩子放声痛哭,两个孩子为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拉着她去了很多地方。

    她这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这些年里外面的世界变化居然这么大,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游乐场,看着他们在各种设施上开心的笑着,自己也流下了眼泪。

    夕阳西下,女人紧紧的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回到了家,问他们想吃点什么。

    兄妹异口同声的想吃一碗妈妈煮的面条,不知怎么明明下了三人的面条盛出来却只有两碗,女人自然的让给自己的孩子吃。

    兄妹两个乖巧的吃完了面,起身向母亲告别:“妈妈,我和妹妹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您不要再为我们伤心了。”

    着,手牵着手走出了家门,女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不能动亦无法出声。

    病床上,女人的眼角滑落一滴浊泪。

    作者有话要:  还记得我年初的时候过,要去趟神经病院拜访吗?

    里面有位阿姨,她的龙凤胎孩子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