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滑雪
一大早,万籁无声,宁铮却醒了。
太静了,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宁静,他觉得身心俱是舒泰,而躺在怀里的奉九,是让他感到安宁的主因。
他拨开她的额发,注视了一会儿她孩童般无忧无虑的睡颜,低头在她饱满光滑的额头中间落下一吻,迅即起身,回头给奉九盖好被子,走到跟卧室连接的起居室,在窗前巨大的摇椅上坐下,默默地望着窗外。
身后壁炉里的炉火哔剥作响,窗外白雪皑皑,青松挺立,高大的白杨直冲云霄,能暂时抛开那些党同伐异、尔虞我诈,宁铮的内心慢慢地充盈了不动声色的喜悦。
奉九还没醒来,宁诤先随便用了早点,接着吩咐支长胜把他的滑雪装备拿来。
以前在美国欧洲都没少滑雪,自回了国,居然一直抽不出时间再去滑雪。
宁诤一声清啸,顺着陡峭的山坡风驰电掣地加速下滑,又一口气冲上对面的斜坡,再高高跃起,在空中发出快活的“噢噢”声,又畅快地跃下,身后一队侍卫尾随其后,也都兴奋地跟着他上下起伏。
此地滑雪场还不像欧美国家的滑雪场那样,已经安装了缆车,一旦滑下去就只能走上来,宁诤交替用着雪杖,快速地返回。
离别墅老远,就看到一个套着滑雪板的臃肿身影笨笨磕磕地左支右绌,试图保持平衡,就看Ta惊险地伸胳膊晃身子,没一会儿就“噗通”一声,像只大圆桶一样重重地砸到了雪地上,还是直挺挺的,胳膊腿儿和身子连个弯儿都不带的。
这个人费力地试图爬起来,结果刚起了半边身子,就又被自身的重量拽倒了,只能像只被翻了壳的胖乌龟被一样在地上磨磨。
宁诤心存疑惑,越走近看着越眼熟,这不是奉九么?!
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奉九,宁诤实在忍不住地朗声笑了起来。
奉九气急败坏之下,也就不计较宁诤的幸灾乐祸了,“快帮忙,拉我起来!”
宁诤伸手一拉,自己都差点被她带倒,他赶紧收了轻描淡写,认真使了力气才把她拽了起来,真的很沉。
“你这是穿了多少衣服啊?”
奉九嘟着嘴:“两条毛裤,一条棉裤,两件开司米,一件棉袄,一件裘皮大衣。”
“外加一双长筒皮靴……你滑冰的时候,不是穿得很少?”
“这不是山上么?山上风大。”
……还真是什么都有得讲。
宁诤跟奉九解释:“滑雪跟滑冰一样,都是上半身多穿下半身少穿,爬山也是一样。”
宁诤解下奉九脚上的雪板,扶着行动困难的大胖子进了屋,这时候奉九也没那么多毛病了,也不避着宁诤了,赶紧脱下多余的衣服,换上轻便的服装,又跟着出来了。
宁诤把她带到另一处缓坡。
“不想摔断脖子的话,还是从这开始吧,滑雪还是很危险的。”
就不能一步到位么,她真的很想学滑雪啊。
“急不得,慢慢来。”等宁诤从后面扶住她的腰身,俩人站在同一副滑雪板上时,奉九纳闷了,“我们要用一副雪板?”
“先让你体会一下滑雪的感觉,再让你自己滑。放心不会让你摔着的。”
奉九只好听从宁诤的安排,宁诤牢牢地掌控着滑雪板的走向,双腿开的幅度从一开始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个极缓的坡儿,所以不用调整滑雪板也没有问题,就这么慢悠悠的,俩人顺顺当当就滑了下去。
刚到坡下,已经感受到滑雪乐趣的奉九立刻要求单滑,宁诤也知道奉九在运动上还是很靠谱的,也就放开了她,让她下来,自己扛着滑雪板拉着她往上走,“我们上去试试。”
当奉九身姿优美地滑下来,冲着坡上的宁诤使劲儿挥手后,宁诤也笑了。
两个人都滑得很是尽兴,不过宁铮到底没有同意奉九去高坡滑雪的要求,毕竟她是刚刚上手,还没有对这项运动很熟悉,滑雪毕竟属于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之一,很多事故都是滑雪者折断脖子或撞树身亡,这样的悲剧里,滑雪高手可不少。
滑了好一会儿,上上下下几次,两人都有点累了,宁铮让奉九坐在他腿上休息,奉九忽然看到山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金发蓝眸,穿着黑色厚呢子大衣,笑容灿烂,正冲她紧着挥手……居然是葛萝莉?!
欧美人不过中国春节,原本她要去上海玩玩儿,怎么还呆在奉天?还是已经回来了?
宁铮顺着奉九的视线看过去,:“印雅格也来了。”奉九往萝莉身后一看,可不是,高高帅帅的印雅格扛着两套滑雪装备,步履矫健地紧紧跟住正往山上爬的葛萝莉。
印雅格作为宁铮最倚重的外籍朋友,实际上也是他的经济代理人:宁铮是军人,以仗为主,而购买军队需要的飞机、军舰、装甲车、枪弹等工作,在老帅的授权下,宁铮已委任印雅格作为宁军对外全权代表,出使欧洲,为宁军购买军火。
他出面洽谈的生意,购进过程无不顺利,而且价格公道,所以宁军上下对他的正直厚道都赞赏有加。
作为一个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工科大学毕业生,印雅格本来对军械也很感兴趣,像开飞机这么拉风的事儿,他自然不能放过,早早就跟宁铮一起学会了开飞机。这次萝莉去看望上海的朋友,也是他带着飞过去又飞回来的。
奉九站起身去迎接好友,宁铮慢吞吞地没动窝儿:本来算得好好的,以为俩妹妹和姨子快傍晚才到,他下午还能拉着奉九再泡个温泉,当然,要裸身的,像昨天傍晚那样,搂着怀里玉雕观音一样的奉九,就算不干什么,那滋味儿也是赛过神仙。
现在可好,又来俩不速之客,这香艳的泡汤是真要泡汤了。
奉九高兴地拉着萝莉的手一听,才得知他们开着型客机去了上海,觉得他们俩真是浪漫。
他们一起滑了雪又吃了午餐,下午奉九瘾头很大地又拉了萝莉去滑雪,宁铮则和印雅格一起谈下一步的军火洽购计划。
到了傍晚时分,俩姑子和奉灵都到了,用过了晚餐,她们三个姑娘嘻嘻哈哈地要一起泡一个温泉,所以奉九就和萝莉一起泡在昨晚的温泉里了。
她问起萝莉坐飞机去上海的感受,是不是特别浪漫,萝莉诉苦,“还浪漫?都要冻死了!”
奉九这才想起,飞机上不像冬天的火车,头等厢还有暖气供应,这个时候的飞机还没有什么加热设备,虽然抱了热水袋,但大冬天的也不能顶什么用,肯定挺冷。
萝莉的中文在跟印雅格结识后,已经大有进步,毕竟都是外国人学中文,总结出来的诀窍可能更适合一些。
“萝莉,你跟印雅格,到底怎么样了?”此时她们俩都身着泳衣,热气腾腾滑腻的泉水一波一波地漾过两位风格迥异的东西方美人的胸前,萝莉叹口气,“他……对我很好,体贴细心,但我有点嫌弃他。”
“哈?哪方面?你嫌他大了你九岁?”
奉九一想,印雅格最大的不利之处,只怕就是年纪了,他比宁铮还大了四岁,也就是,他今年快二十八了。
“那个倒还好。不过,他以前有过女人。”
“他没结过婚啊?”奉九纳闷地问,还以为的是这个意思。
“是没结过婚。但就是,有过女人嘛,还不少呢。这一点我很不满意。”
奉九一听立刻了然。她拍拍萝莉的手,“宁铮不也是么,我最不满意的,可能也是这一点了。”
萝莉:“我们家是卫斯理宗的清教徒,讲究婚前守贞;可他,以前还逛过妓院呢,美国的中国的,甚至他自己承认,在认识我之前,去欧洲时,他都‘光顾’过。”萝莉气愤愤地讽刺。
奉九有点惊讶,这个印雅格还真是坦诚,其实这种事情,如果他自己不,谁能确认呢?
不过,还有谁比她更了解这种感受呢,宁铮倒是过自己没逛过堂子,这也是无法证实的事儿,不过跟印雅格比起来,也就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
再有不一样的一点就是,她自以为不喜欢宁铮以前有过女人,纯粹是出于生理上的厌恶;而不是葛萝莉这样,爱上了印雅格,从而跟自形成的坚定的贞操观念发生了冲突。
不过,奉九倒是由此觉得基督教好就好在一点,它要求男人女人同样守贞,而不像中国文化这样,明显对女人苛刻得多。
“我看他对你用情很深。”中午一起吃午餐时,印雅格的眼睛几乎是无时无刻不黏在萝莉身上,随时注意着她的需求,那种克制的深情,让奉九有些感动。
没办法,女人就是容易被这些事儿动,奉九也不例外。但其实这个跟用情深不深的,没多大关系。
有的男人天生观察细致,也愿意对别人体贴入微;有的生就一身粗线条,注意不到细节,但一遇到什么大事儿,肯定不会自己先跑了。
此等生活中的事到底重不重要,还需女人们自己去判断,去观察。
“尔之蜜糖,我之砒0霜”,个体差异太大,感受都不一样,哪来的放之四海皆准的统一标准?
萝莉摇了摇头,“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再看看吧。”
一墙之隔,宁铮和印雅格无奈地泡在一个池子里,印雅格看着宁铮颇有些幽怨的眼神,笑了:“怎么,扰了你的好事儿了?”
“你呢?”宁铮没好气地跟好友抱怨。
“你就不错了,好歹太太是娶到手了。我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个丫头接受我的求婚呢。”
宁铮一听,也有点替好友着急,“差哪儿了到底?”
“她嫌弃我以前有过女人。”
宁铮脚下一滑,呛了口水,“这两位,真不愧是好友.”
印雅格一听,来了兴致,“哦?那你怎么解决的?”
宁铮一哑,“我,还不就是先下手为强了。”当初为了强迫奉九接受这个婚约,可真扯了不少事儿出来。
印雅格一听,大失所望,摆摆手:“你这是军阀作风,我可干不了这种事儿。“
宁铮立刻冷嘲热讽,“那你就慢慢等着吧,不定等以后人家孩子都生了,还能认你做个干爹,啊不,找你做个教父。”
印雅格大怒,”YOU SON OF BITCH! ”,使劲儿拍了宁铮一脸水:世界上人都一样,一着急生气,家乡话就自动往外冒。
宁铮不以为意,在美国时,他和同学们互相bitch来bitch去的都习惯了。
他立刻反击,你来我往地不亦乐乎,两个大男人把泡温泉变成了水仗,也是会玩儿。
奉九和萝莉听到隔壁的温泉里传来宁铮和印雅格的叫骂声,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还是我们girls好,不爱骂人,不爱架。”萝莉感慨地,她现在也有了在华外国人的习惯,话中英文夹杂着。
“就是就是。”奉九忙不迭地赞同,同时伸长了手臂,和萝莉亲亲爱爱地抱在一块儿,不约而同仰头凝望着东北密布着闪亮星子的璀璨寒空。
没过一会儿,宁铮在那边喊着奉九,该出来了。
他们一起到起居室,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弹钢琴的弹钢琴,还有去台球室台球的,奉九台球得不错,这也是婚后跟着宁铮在帅府大青楼二楼的台球室里练出来的。
尤其刚才最后一杆,因为位置不趁手,她斜斜地偏坐在台球桌沿上,在身侧反着臂膊出漂亮的一杆进洞,宁铮在一旁看着她的身影,喉头动了动。
奉九现在身上穿的是萝莉送给她的一条牛仔裤,她去上海朋友那里,看到她刚从美国带回来一大箱牛仔裤,想到奉九一向喜欢美国西部风格的物件儿,所以就挑了一条最号的拿过来送给她。这个时代,穿牛仔裤的中国人实在太少。
牛仔裤是美国加州淘金热时代的产物,萝莉带来的这条正是世界第一家牛仔裤公司Levi’s出品的,在民国十五年,已经生产出了世界上第一条带拉链和U形裤胯的牛仔裤,号称使裤型更舒适贴身合体。这个时代还没有专为女人设计的牛仔裤,所以奉九这条是一条男裤,但对于腿长腰细的奉九来,穿上也很好看。
没有弹力的热那亚靛蓝色斜纹布料紧紧包裹着奉九两条匀称修长的腿,顺带勾勒出圆润挺翘的臀部,这身材,能让男人流下两管鼻血来。
宁铮沉了脸,想着一会儿得告诉她,以后不许穿牛仔裤。
过了晚上九点半,大家都该休息了。奉九又有新招,要跟葛萝莉睡一晚,宁铮一听,差点没把抗议喊出来,他也不看奉九,只是直直地盯着葛萝莉。这阴冷的眼光杀伤力太大,萝莉缩了缩脖子,声,奉九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奉九奇怪地,前些天,你来帅府,我们不是还一起睡了么?萝莉只好接着是最近才染的毛病,没治好呢。
奉九扫兴地摆摆手,把巧稚巧心和奉灵三个非要一起睡的女孩子安排到一间客房,又指挥宁铮把两张大床并拢,让她们睡个够。
这才跟着宁铮往回走,一进门宁铮就把她推到墙上压住,眯着眼语带威胁地你是不是要跟萝莉“磨镜”了?自己丈夫在此,却不想着陪伴,非要跟她一起混,到底几个意思?
还有,上次她来帅府住在哪儿,是不是睡了卧室床上自己的位置?
一边一边想着明天还得加把劲儿,赶紧把这位美国姑奶奶嫁出去。
奉九又气又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自从那起情杀案后,他还真是男的女的都不放心起来了。
奉九安抚着他,又借着今天滑了雪又泡了温泉的由头,自己现在很困顿,就是想睡了。
宁铮一看奉九滴流转的眼睛,就知道她这是想借着“睡道”遁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再从刚刚看她台球就一直缠磨于心的一个心思,现在终于被撩成了熊熊大火。
她穿着牛仔裤显露出来的英气和诱惑,让他就只想做一件事。
他把奉九举高一甩甩到肩头,奉九如瀑的长发倒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不甘心地举着两条胳膊捶他坚实的后背,宁铮不为所动一把把她扔到床上,接着双膝分开跪在她的腰侧就开始解奉九的皮带。
她的皮带还是宁铮给她做的,奉九婚后为了运动方便,找裁缝仿着男裤量身定做了几条前开门儿各种材料的裤子,带裤袢儿,需要皮带扎紧,但女士皮带则根本没有卖的。
因为这个时代,中国女人里大概除了那个胆大妄为总以男装示人的川岛芳子,还没有敢穿裤装上街的,所以他改了自己一条窄皮带,缩短了三分之一,重新扎了扣眼。
这条皮带是鹰头扣针式的,他一只手按住她的双臂,不顾奉九的反抗,另一只手顺利解开随手一抽,接着双手牢牢把住裤腰两侧用力向下一拽,两条白腻修长的大腿就这么露了出来,宁铮的眼睛都直了,心底不知不觉冒出一句诗来,“滑腻光滑玉不如,九儿腿上逞欧书。”他化用了一句唐诗,把“金陵”二字改为“九儿”。
不过他还知道这诗的出处,所以怎么也不能宣之于口,那还不得被奉九捶死。
他只是低喘着了一句:“我想用毛笔在你的腿上写行书,一定美不胜收……”完低头吻了上去,来来回回,奉九被他弄得低声惊呼,抓住他头发使劲往上拔,宁铮只好停下来,“你是生怕没个秃老亮的丈夫吗?”
“秃了正好,让你天天装潘安卫玠骗人。”奉九恶狠狠地。
宁铮哈哈大笑,猱身上去攀住她纤巧有致的身子,又跟奉九搏斗着脱下了她的毛衣和衬衫,囫囵亲着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奉九不耐烦地抵着他的头,不想让他继续肆虐;宁铮一笑,又捉了她的手往下,轻飘飘地低语,“昨天才学的知识,今晚得复习复习才好,可别忘了,我要考试的……”
一轮明月映照在他们的窗前,奉九从来不喜欢挂窗帘,总喜欢望窗而眠。此时清冷的月色好像也被这一对夫妻的旖旎之情染上了一抹绯色,温暖了这冰寒的冬夜。
到后来奉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宁铮再欲求不满也不能耽误她睡觉,只好意犹未尽地掐了掐她的臀肉,低声以后没他允许,不许再穿牛仔裤,这才放她去睡了。
这也不怪宁铮如此气,毕竟这个时代穿裤子的女人全世界就找不出几个,而穿牛仔裤的,那就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直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欧美都有女性因为穿裤装在街上行走而遭到警察逮捕。
这么看来,战争固然是最糟糕的事儿,但如果不是二战需要动员大量女性出来工作,而穿裤装明显有利于提高生产效率,只怕女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允许穿上裤子呢。
第二天一早,用过了早餐,一行人又去滑雪,奉九真的只能穿别的裤子了,因为那条牛仔裤根本找不到了。
到了雪道,看着宁铮耐心地教巧稚、巧心最基本的动作要领,她也模仿着传授给奉灵自己的滑雪心得。奉灵对姐夫还是有点惧怕,所以姐姐教还行,姐夫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丫头在缓坡也滑起来了,奉九放了心。
奉九昨天滑雪有了很大的进步,今天就想着要去陡坡试试身手,宁铮不放心地跟着她,而葛萝莉和印雅格已经在雪上痛快地飞驰了。
葛萝莉来自芝加哥,虽然家附近一马平川,但从她还是被酷爱滑雪的父亲带着去了离家开车一时的高山河谷滑雪场练胆;待年龄稍大一点,又去了更远更高的瀑布山,甚至到了伊利诺伊州最西边的栗树山,所以雪上技巧相当娴熟,奉九看着印雅格满眼爱意和自豪地注视着萝莉优美灵巧的动作,不禁抿嘴儿一笑。
宁铮看到了,拧了拧她的脸蛋儿,“都看到了,还不帮忙撮合撮合?”
奉九本想什么,看了宁铮一眼,又忍住了。
宁铮还能猜不出她想什么,只是,这个问题讨论起来又该殃及自己这条池鱼了,但为了好友,也还是值得的。
他早注意到了,奉九很喜欢一本叫《弗吉尼亚人》的美国原版西部,因为在书房里,这本书在书架上的位置是非常靠前的,而且书页都被翻得翘了角,可见是经常阅览。
有一次他回来正好是周日,奉九已经返回奉大准备上学了,他就回了帅府红楼的书房,不请自拿地把书带到了河南,用了四天的时间抽空读完了,心里觉得有点……荒谬。
他算找个好时机跟奉九谈谈。
他们又玩了两天,然后一起道回府。宁铮明天又该入关了,印雅格也得陪着他。
回到了帅府,到了晚间上了床,宁铮照例把奉九搂在怀里,问:“你最喜欢的书是《弗吉尼亚人》对么?”
奉九有点吃惊,但想到宁铮这个人观察力其实挺敏锐的,也不稀奇,再一谈到自己喜欢的书,她总是兴致勃勃,就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我和萝莉能那么快成好友,就是因为我们都最喜欢这本书呢。”
……这条消息可挺有价值,宁铮暗暗记在心里。
宁铮:“你喜欢这本书什么呢?”
“书里那个简单的世界吧。有规则就遵守,即使好友违反了规则,也只能毁灭他。”奉九起喜欢的书来,比平时更是滔滔不绝,“我还喜欢里面那些与众不同的实话,比如对莎士比亚戏剧的批判和对‘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毫不留情的否定,这种批判思维,很不同。”
“还有呢?你不欣赏里面男女主人公的爱情么?”
“喜欢啊。我很欣赏女主角的独立坚强和自尊自爱。”
“那男主角呢?”
“聪明有本事有正义感……嗯还英俊。”
“如果你没嫁给我,如果你碰到了男主角这样的人,你会接受他么?”
“应该会吧。”奉九犹豫了一下,然后。
如果这时奉九抬头看,就会发现宁铮的嘴巴咧得很开:狐狸不是已经掉到自己的坑里了么。
既然这么欣赏过去在女人方面不那么干净的弗吉尼亚人,那么对于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那你和葛萝莉不都是‘叶公好龙’么——印雅格跟你们欣赏的弗吉尼亚人不是很相似么?聪明有本事,不靠家里,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就是以前在女人的事情上不大光彩,但我觉得他没糟蹋未婚少女,也没有勾引有妇之夫,这比弗吉尼亚人勾引旅店老板娘可都强。再了这只要是男人就会有欲望需要发泄……”
奉九秀眉一拧,“就不能忍着么?!”
“……当然应该忍着了。不过,每个人的自控能力也不一样,印雅格都快三十了,这要还忍着,实在有点困难。”
“……你们留学回来的不是都同意男女平权的么,如果我有欲望也随便找人发泄,然后遇到你了,就痛哭流涕地以前的事儿都不要当真,我遇到你才是开始恋爱了……你感动不?觉得荣幸不?这可是初恋呢。”
原本言笑晏晏的宁铮一听嘴巴就抿起来了,翻身重重压上奉九的身子,“你什么?你是要气死我么?”他的鼻翼翕动起来,目光犀利地盯着她,好像连这样的假设都让他无法承受一般。
宁铮气咻咻地,“你也得承认这个世界对女子在这方面就是不够宽容。这就是当今的世道。你除了接受,也没别的办法。”
奉九从他身下拔出胳膊,胜利地两手一拍,“所以喽,你们男人就是只许州官放火的货色。无耻之尤。”她伸出左手手指向下拉了下眼睑,吐了半截舌尖,狠狠地嘲笑他这个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大男子主义的假绅士。
宁铮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其实他倒是心眼儿里承认绝大多数的男人的确是无耻混蛋,可现在只能把头凑上前去,咬住她灵动的舌尖。奉九一惊,立刻改为求饶地看着他,他不会是恼羞成怒之下,想要咬断舌头把自己变成哑巴吧?
宁铮只是不轻不重地用牙齿咬了一会儿,很快就用双唇吮住,又用自己的舌尖舔舐轻弹她舌上被咬的地方,安抚着她。宁铮尝到了她最爱用的国货三星牙膏清凉的薄荷味儿——奉九有个好习惯,一天按三顿饭刷牙,只要是饭后,她肯定就先去刷了牙再做别的。
因为奶奶的牙不好,花大价钱配的全口义齿也不那么合适,所以进入六十岁后饭量锐减,这可把奉九吓坏了,她终于认识到了从三岁起母亲就不厌其烦耳提面醒他们兄妹几个保护牙齿的重要性——自己这么爱吃,不把牙齿保护好,那老饕的惬意生涯只怕很早就会被迫结束,所以她的牙齿一向是白亮白亮的。
奉九一感觉他的牙齿松开了自己的舌尖,立刻气急败坏地反击,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头一口,宁铮“唔”了一声,鼻端感受到了一股子血腥之气,口腔里也充斥着咸咸的液体,他以东郭先生的心情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中山狼。
狼毫无愧疚之意,反而斗志昂扬,连到点就犯困的身体开关都失灵了,眼睛晶亮晶亮的,在昏暗的夜色中回瞪他。
那就都别睡了,宁铮更使力向下压她,强硬地把着她的手又往下,低声喘息着,“本来想放过你的,不过现在……补偿我。”
奉九的反抗照样是扬汤止沸,反而是火上浇油,在接下来的午夜时分,宁铮过得极其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