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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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三, 皇后娘娘千秋岁诞。三品诰命以上的命妇全部入宫庆贺。

    凤仪宫除尘洗晦, 焕然一新的迎接喜事的到来。凤仪宫北面束有高阁,是个三层楼台的戏楼。从上至下,对应着福、禄、寿。

    御路与甬道相连, 四周为汉白玉围栏。

    杭心姝挺着大肚子携华锦萼出席。靳良孺周良孺前一天给皇后娘娘磕过头, 道了喜, 正席的时候并不出面。

    华锦萼一路心惊胆战的搀着杭心姝, 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了杭心姝的肚子上。在流孤堂练就一身的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的本领, 全部用在了此刻。

    上次华锦萼去钟粹宫, 白果发现承乾殿的异样。华锦萼怀疑是杭心姝出事, 过了十天左右,终于佐证了华锦萼的猜测。

    华锦萼至今没有听出来是衣食起居哪里出现了问题。总之, 那日杭心姝险些产, 情况很是危急。

    将养了些时日, 近些日子才见好。

    华锦萼很感激,鲁王不让她对杭心姝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至于做这件事的是不是别人。华锦萼也无从干涉了。

    有时候大局面前横着的不只是一条孩子的命,这个孩子很多时候背后隐喻的是另一种权势的延续。

    在嫡长传承,社稷延续方面。这些是无法鸿越过的话题。

    咿咿呀呀的戏曲调声,唤回华锦萼的思绪。华锦萼坐在西南角的席位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演出的醉金枝。

    华锦萼时候没看过戏,开始是因为家里穷。偶尔过年时有戏班子来镇上,华锦萼还得背着弟弟去念书,她总是远远的听着戏调的声音, 想象着戏般的热闹和繁华。

    后来是因为进了流孤堂,流孤堂里日日夜夜都是生死训练,这些靡靡之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醉生梦死和刀光剑影,永远横不到一条线上。

    皇后过寿是大事,元熙帝和陈皇后还在太和殿告庙祭天。凤仪宫命妇们已经按品阶排列好,等待陈皇后归来,一一觐见祝寿。

    席间,华锦萼发现次席间有一个身穿四品诰命服的美妇人,频频往她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华锦萼不知是何缘故,正欲探个究竟。

    陈皇后召华锦萼过去话。凤仪宫正殿,身穿明黄色凤袍,鹅蛋脸柳叶眉的明艳妇人雍容娴雅的坐在雕凤浮龙椅上。

    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千。

    华锦萼磕头跪拜行大礼,“儿臣锦萼祝母后,岁诞千秋,福寿延年;鹤鹿同春,永享天伦。”

    陈皇后对左右笑道:“这倒是个有文墨的。今儿耳根子听了一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总算有人换个新鲜点的词了。”

    满殿哈哈大笑,一阵欢乐的气氛。

    陈皇后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笑泪,喟然道:“这句永享天伦,深得我意。”她向华锦萼招手,“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华锦萼不明所以,杭心姝的脸色已经变了。陈皇后似乎一无所觉。华锦萼迟疑的上前。

    有太监抢在华锦萼前面,端着托盘上前,为皇后换了一杯热茶。

    皇后接过茶碗,沉默片刻,对华锦萼道:“罢了,好孩子,你且先陪在太子妃身边。我不放心别人。”

    杭心姝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华锦萼不知道那名太监是谁安排的,却为他出现的巧合感到惊叹。但华锦萼不明白,为何皇后会对自己另眼相待呢。

    饱餐食足华锦萼有些内急,在宫女的引领下,去侧殿净了手。

    绕过转角回廊时,突然被之前席上的四品命妇叫住,她迟疑道:“侧妃娘娘?你可是雲州镇国公华大将军三房家的次女。”

    “你是?”华锦萼蹙眉看着她,目光陌生,实在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只记得方才在席上见过她。

    这次皇后娘娘寿诞,召三品诰命以上入宫祝贺,也不怪华锦萼对她印象深刻,全场只有她一个人身穿四品诰命服。

    华锦萼在京城没有熟人,不知道她所图为何。这里是皇宫内院,华锦萼也不惧她会把她怎么样。索性停下脚步,静静的等待她回答。

    四品命妇一福身,目光微讶,“你,不认识我?”

    华锦萼两眼微眯,看来是熟人。她噙笑不语。静静等着眼前的女人,给出她更多的信息。

    四品命妇提醒她道:“我是魏永候世子之妻。”见华锦萼还是不语,包漪萱索性坦白道:“我娘家是雲州知州包韩靖。”

    华锦萼依旧微笑着看着她。

    包漪萱笑道:“侧妃娘娘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不愿意认我这个昔日闺中好友?”

    华锦萼道:“你若识趣,就不该上前来问我。”

    包漪萱微微摇头道:“侧妃娘娘还不明白吗?我既然敢上前来认你,自有我敢上前来认的底气。”她上前一步,逼近华锦萼,轻声问:“你当真是华将军的孙女吗。”

    华锦萼眼睛微眯,危险的看着包漪萱。

    包漪萱得意道:“我和华锦萼自一起长大,你来我往的斗了七八年,我怎么从来不认得——你这个人呢。”

    华锦萼鹿眼闪过一道凌厉的锋芒,“你跟我来。”

    包漪萱见她忌讳,知道这次赌准了。紧随其后,谁知刚走两步,华锦萼扭头对包漪萱道:“不许带随从。”

    包漪萱掩帕轻笑:“好。”独留自家丫鬟,荷在原地。

    荷拽着包漪萱的衣袖,道:“夫人,这里是皇宫,我们还是不要乱走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包漪萱瞥了眼华锦萼一眼,淡淡道:“你怕什么?这不是有侧妃娘娘在吗。”

    华锦萼回头笑道:“是啊,有我在,你们还担心什么。”

    包漪萱跟着华锦萼,来到崇星湖旁边。华锦萼驻足问她:“你你跟华锦萼认识?”

    华锦萼将自己的帕子铺在湖边石上,坐下问包漪萱:“那你们关系如何?”

    包漪萱目光闪烁,道:“我们情同姐妹,是最要好的手帕交。”

    “手帕交?那华锦萼出嫁前后一年多的时间,从不见你写信、传话去道喜。华锦萼的嫁入东宫半年,也不曾见你来递拜帖叙叙旧。”华锦萼挑眉问道。

    包漪萱道:“这不是我远在京城吗。后来你身在太子府,我等平民,哪有机会去觐见您呢。”

    华锦萼轻笑一声,“嗯,你的是。”她从包漪萱手中抽出绣着梨花的丝帕,包漪萱不明所以的看着华锦萼,“你要我的帕子干什么?”

    华锦萼将洁白的梨花丝帕缠在手上,缓慢的重复:“你叫包漪萱是吧?可惜了。今儿本宫教你一个道理,从前没有去续的旧,今后也不要续起来。”

    她又快又准的掐住包漪萱侧颈的死穴,丝帕包裹着指腹,仍然准确无误的掐准要害。

    包漪萱的身子很快就软了下去,尸体扑到华锦萼脚上。华锦萼敏捷的后退一步,将人推到水里。连带着洁白的梨花丝帕,也轻飘飘的落在碧绿色的湖面上。

    华锦萼半阖着眼,听着四面八方的脚步声,侍卫的巡逻马上到这边了。华锦萼绕了个圈子,从回廊东面出去。

    鲁王今日也在席上,华锦萼需要一个闯入皇宫的歹徒凶手,来替自己遮掩行迹。

    华锦萼通过先前约定好的暗号,让一名太监传话,约鲁王出来在御花园里见面。

    花亭里,华锦萼坐在重檐角亭下。吹着徐徐凉风,望着满园菊-花盛开。

    华锦萼听到人走近,扭头起身行礼,哪知来人却不是鲁王,而是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抱着一只蓝灰色的绿眼琉璃猫,猫不过半岁大一点,正是顽皮怕人的时候。

    尖利的猫爪之勾着楚王殿下的鹤氅,一道道名贵的银丝线勾的乱七八糟,楚王殿下毫不心疼。

    楚王韩霄和华锦萼各坐在花亭一角,他将蓝灰色猫放在膝头上玩弄。楚王殿下沉声开口,问华锦萼:“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华锦萼道:“我杀了魏永侯世子的夫人。”

    楚王殿下皱眉道:“真是个麻烦。魏永候世子不成气候,家中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把人家嫡妻给杀了,我可如何向魏永侯交代。”

    他捏着猫咪的两只爪子,高高举起。亲昵的蹭着猫鼻尖,“灰灰,你是不是啊。”

    楚王韩霄捏着猫咪爪子,指着华锦萼,唱着双簧戏:“侧妃娘娘可真是个闯祸精。”

    华锦萼道:“包漪萱见过华锦萼,不除不行。她还有一个丫鬟名叫荷,现在崇星湖南边,需要处理掉。”

    华锦萼福身道:“望殿下安排一个人替我掩饰行迹。最好是女子,为以防万一,她被人救起。我是动手将先人掐死,再投入湖里的。”

    “知道了。”楚王韩霄抱着猫站起来道:“回去听戏吧。今儿是长春宫的大日子,你这位太子侧妃离开太久也不好。”

    到底没他准备怎么办这件事。

    华锦萼低声应是,顺从的退下。

    崇星湖南边,荷焦急的等着自家夫人。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太子侧妃和包漪萱回来。便主动前去寻找。

    崇星湖旁边,几名太监从湖里捞出来,一名身穿四品诰命服女子的尸体。

    荷吓得捂住了嘴,忙躲在假山旁边,惶惶惚惚,惊犹未定。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夫人怎么突然死了。

    太子侧妃,她也出事了吗?

    荷原路往回跑,有几名太监,在她方才站过的位置,来来回回找人。

    荷心里害怕不敢露面,借着假山错落,躲在其中瑟瑟发抖。荷听到几名太监的话声,从他们的交谈中更加确定,他们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而且她还听出,这几个人都不是真太监。真太监的嗓音没有这么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