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荷
几个太监越走越近, 荷慌不择路, 忙往南边跑去。其他的人听见动静,抓紧佩刀也朝南追去。
霍承纲听见动静,提着太监袍角。如轻魅般在假山中穿梭, 很快来到荷身后, 捂住她的嘴, 将她拖进山洞。
荷回头见是个身穿藏蓝袍的太监, 他脖子上还有清晰的喉结, 顿时吓得惊声尖叫。霍承纲眼疾手快, 捂住她的嘴:“安静!”
荷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是谁?”
霍承纲不答, 只是问她,“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荷颤颤巍巍, 语无伦次道:“太、太子侧妃, 夫人……”
霍承纲心中一凛,忙问她:“太子侧妃怎么了。”荷疯癫的摇头,抓着霍承纲的袖子,半晌不出一句话来。
霍承纲气急,沉下嗓音厉声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一五一十的将你所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我现在就把你送出去,并保护你的安危。”
荷怔怔地的看着他,“真的吗?”
霍承纲冷笑一声, 并不答,目光写满了‘你可以选择或者不,但后果自负’的狠戾。
荷害怕的拉住霍承纲绣的,声音哀求道:“公公,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个宫的人?”
霍承纲沉默一会,吐三个字:“长春宫。”
荷‘呀’了一声,闭上嘴。
抛开言语。霍承纲循循善诱,轻声问她:“你刚才太子侧妃怎么了。”
荷低着头,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默默的道:“……世子夫人显得特别兴奋,念念叨叨的着什么‘富贵险中求’。我劝不住她。”
“后来,太子侧妃带着我家世子夫人去了崇星湖那边,半晌不见她们过来。过了会儿,我再去看的时候,世子夫人已经死了。”
霍承纲挑眉,“你家夫人已经是魏永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还想要什么富贵?”
荷被霍承纲嘲弄的目光看的窘迫,弱弱道:“我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
霍承纲点点头道:“你继续。”
荷道:“……我找到崇星湖附近,看见几个太监从湖里把她的尸体捞上来。今天在场的多是三品诰命,就她一个人穿的四品诰命服,我绝对没有看错!”
霍承纲想了想道,问她:“你可看清她的脸。”
荷道:“没,没有看清脸。不过我家夫人身上的衣服和湖面上飘着的帕子,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霍承纲不与置否,继续问道:“太子侧妃呢。”
荷摇摇头,“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没有看见太子侧妃。”
“这么,在这之前你一直呆在崇星湖南侧的回廊上,太子侧妃没有从那里经过?”
荷道:“是。”
霍承纲心里重重一沉,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他瞥了眼荷,“你跟我来。”
霍承纲听着外面的动静,悄无声息的将荷带进了长春宫,禀告过陈皇后,将人藏了起来。
霍承纲沿着崇星湖找了三圈,都没有看到华锦萼的身影。他不放心,仔仔细细的蹲在,刚才魏永侯世子夫人落水的地方。摸了摸湖边湿润的泥土,手指捻了捻,目光沉思。
他折回去问荷,“你知道追你的人是什么人吗?”
皇宫这么大,他们总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把魏永侯夫人的尸体给处置了。
荷回答道:“我不知道。”她偷偷看了霍承纲一眼,大胆道:“不过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假太监。”她指了指喉结的部位。
霍承纲沉默片刻:“算了,这不重要。”他又折出去,这次不待他走到崇星湖,便看见福寿禄戏台下,端坐着的华锦萼。
华锦萼正谈笑风生的和杭心姝凑趣话。霍承纲心中一凛,手心捏汗。这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他捏着的手掌一直没有松开过。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着华锦萼的安危。
霍承纲全然不觉,目光死死地盯着华锦萼。不住的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魏永候世子夫人死了,她却安然无恙,还有心情坐在这看戏听戏,
难不成魏永侯世子夫人是在她离开之后出事的?霍承纲一时拿捏不准心思,不敢妄下断言。
华锦萼是习武之人,怎能察觉不到身后有目光注视她,她微微不悦的皱紧眉头。今天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有人窥视于她。
心里有些扫兴,不想杀一个人再杀一个人。一天连着杀两个人,让她觉得有些晦气、讨厌,仿佛回到了流孤堂那段血戮的时光。
华锦萼无意中回头,余光扫过霍承纲的影子,心下诧异,怎么这厮又扮成太监,潜入宫里来了?
一而再再而三,华锦萼纵然再蠢笨,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个霍承纲为何频频出入长春宫,他究竟和长春宫有什么渊源。
中场散戏,霍承纲寻隙凑到华锦萼身边。为她换了一碟杏仁酥,又重新切了热。霍承纲压低声音对她道:“你跟我来。”
华锦萼不为所动,看也没看他一眼。眼波流转,那眼神分明是在,我看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能拿我怎么样?
霍承纲没有勉强于她,目光上下量,关切的看了华锦萼几眼。他低声问她:“你没有出什么事儿吧。”
华锦萼意外的看了霍承纲一眼,莫名其妙的,“我能出什么事儿。”她目光抚媚,鹿眼清澈,偏着头,近乎挑衅的问:“难不成霍大人每天没事就盼着我出点什么事儿?”
难得霍承纲这一次却没有和她揶揄调笑,微微低声,伤感道:“宫里出了一点事儿,你自己心,不要独自和别人出去,随行带着宫女,不要远离人群太久,记住了吗。”
华锦萼‘嗯’了一声,问他:“霍大人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霍承纲道:“到底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终究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
他看起来有些黯然,意外的透露了一句。“我有个龙凤胎妹妹,眼睛生的很漂亮。”晒然一笑,“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梆子声响起,锣鼓密集。下半场开戏了。霍承纲提着茶壶,弓着腰退下。一会儿就消失的不见踪影,华锦萼寻也寻不到。
申时三刻,宫宴散尽。一行人按次序离宫。
杭心姝乘着明黄软轿回到东宫,华锦萼则在宫女的搀扶下步行回去。宫里到底不比太子府自在。不是谁都有特权,可以在皇宫内廷里起码乘轿的。
华锦萼在御花园里又遇到了鲁王。鲁王一个人坐在湖心亭旁边,怔怔的看着远处湖边的树林。
薄暮黄昏,金色阳光沐染在树林间和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连假山上也沾染上了一些余晖。
鲁王远眺着远方,神情至真至纯。华锦萼会心一笑,比起她佯装少女,鲁王殿下装八岁孩童才是活灵活现。
任何人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华锦萼主动上前行礼道:“鲁王殿下。”
鲁王惊喜的回头,欢快的声音道:“锦儿姐姐!”他上前来拉她的手。
华锦萼连忙后退一步。鲁王殿下智商如八岁孩童,和他的体型并不是八岁孩童。
在皇宫内院,两人若真的这么拉拉扯扯,会让人非议的。
鲁王茫然的看了华锦萼片刻,缩回手。他端起湖心亭栏杆上的鱼食,高兴的对华锦萼道:“锦儿姐姐喂鱼。”
华锦萼歉然道:“鲁王殿下,臣妾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您在喂鱼娱乐了。“
鲁王显得很是失落,捏着两三粒鱼食,不高兴的扔进湖里,动作举止和黯然伤神的样子让人觉得心疼。
华锦萼到底心软,忍不住驻足陪他喂了一会鱼儿。
鲁王殿下脸上立即雨过天晴,露出愉快的表情来,他开心道:“锦儿姐姐,鱼儿们很喜欢你呢。你看,你撒的鱼食,金鱼围上来吃的比我撒的鱼食涌上来的鱼儿多。”
华锦萼听了唯有苦笑。湖心亭四周都是宫女。朗朗乾坤之下,两人举止坦荡。华锦萼倒也不算逾越,故而她内心也极为坦然,有股岁月静好,安逸的味道。
两人喂了一会儿鱼,华锦萼向鲁王告辞,回东宫去了。
另一边,慎刑司的押房里停放着一具女尸。内务府首领、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几位重臣看着地上的女尸,纷纷皱眉摇头。
白色的裹尸布,露出四品诰命服的一角,彰显着地上的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刑部尚书问慎行司的人,“魏永候府可有派人来指认,这是否是他们的世子夫人?”
慎行司的人道:“是。”他解释道:“世子夫人是陪魏永候夫人一起进宫的,不知怎的就出了事儿。”
仵作在一旁蹲下,轻轻掰过包漪萱的脖侧部,指着脖子上的圆形淤青道:“她是先被人掐死,然后才落水的。故而她淹死后,胃部、肺部内并无积水。如果人是活着掉进水里淹死的,一定有挣扎的痕迹,胃部多少都会呛进一些湖水。”
仵作仔细检查了一番手指淤青,沉吟道:“若老夫料想不错。动手之人,应是个习武的女子。你瞧这指头淤青分布,形状大,分明是个女子。”
“一名女子,单手能将人一击致命,直切扼住要害掐死,出手狠、准,必然是会点武艺的人才能做到。”
仵作的很含蓄,没有直白的是杀手。
内务府常年看惯宫内的晦私,见惯了各种手段杀人的,对此明目张胆的行为也不足为奇。
唯有刑部尚书百思不得其解,魏永侯世子夫人好端端的是得罪了谁呢?能让她在皇宫就对此世子夫人下此毒手。
这个疑惑同样埋藏在众人心里。
大家目光一起投向地上的尸体,似乎在等着她起死回生,给世人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