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瑾妹妹
翻年过了五月初五。
陈皇后喜得爱孙整日在长春宫含饴弄孙, 杭心姝和太子韩霐时常会过去陪她, 陈皇后身子日渐大好。
霍承纲在詹事府的生活也已趋正常。
詹事府冗事繁忙,东宫一整套官员体系宛如一个朝廷。太子日上完大朝,还要回来东宫主持朝。
华锦萼的日子则略显单调简单。
太子实在不重色, 东宫后院眼巴巴都能守枯了。可眼见着太子妃杭心姝一月也得不了太子几夜, 靳慕兰等人也只能怨命苦。
杭心姝好歹有个儿子可以在一旁添趣, 靳慕兰周莞菀只能相对无言, 相看两厌。
华锦萼对争宠这种事不太上心, 只要她不居于人后, 丢了份就好。
如今太子谁的屋也不入, 华锦萼反倒了得自在。
元熙二十四年是考评大年。年关的时候, 各人官员考绩,评优汇总, 官员任职条件, 任职调遣。今年协同吏部考评的是太-子-党。
元熙帝称帝多年, 又是从底部摸爬滚上来的开国皇帝。考评调任之间的猫腻,他心里自是清楚,往年他把这杆秤交给楚王党。只要楚王行事不过分,任选官员,品行过得去,元熙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加越国公之事,元熙帝故意晾着太-子-党,让朝廷里观望风向,想要给越国公太子求情的人, 都长长记性。
如今两年过去了,再不放太子出来,敲一下楚王党。楚王党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张镇安的事到底让元熙帝心有余悸,可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是自己放纵造成的,元熙帝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如今朝廷内外,都骂楚王韩霄狠心,孰不知真正该下罪己诏的人,是他这个皇帝。
贤德妃和楚王对这样的结果一点儿都不意外。太子长子呱呱落地的时候。贤德妃就知道杭心姝给太子生了一个福星。
杭心姝生产两月后,王妃诞下长女。楚王韩霄倒是欢喜得很,贤德妃看着这个孙女,心里总是淡淡的,十分惋惜,却也不好出什么重话来,生儿生女都是菩萨注定的,也求不来什么。
端午节东宫上下都飘着粽子和糯米叶香。焕章殿里,白果也拿来竹叶和糯米红枣,兴致勃勃的,让华锦萼一起包些粽子给太子和太子妃送过去。
华锦萼惫懒,懒得费这心思。叫白果等几个宫女,随意做了些凑数,彰显彰显她这个侧妃的心意了事。
中午的时候,白果突然回来告诉华锦萼。有人给太子妃送了一篮子玉粽子。
墨绿翡翠老坑种,还有那剥了壳露出白玉和红石榴芯的’泥栆’。个个都拳头大,约莫十来个,皆是珍品。提进去的时候盖着红漳绒布。
奈何进门的时候,皇孙手脚快,抓着红漳绒布一顿乱扯,连带着篮子玉粽子,全部砸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铺了软毯子,只有一个玉粽子摔断了一个绿棕角,其他都还好。
因为东西太眼了,宫女们上下都议论纷纷,不过等白果再去细听时。承乾殿已经下了禁言令,没有人再提这件事。
问起相熟的宫女,也是一问三不知,仿佛这话只是白天谁凭空捏造出来的。
华锦萼想了想问白果,“可知道是谁送的礼?”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提这么贵重的礼,华锦萼顿时就有些好奇来人。
这是谁?投石问路到杭心姝这来了。
白果摇头道:“不是很清楚。不过不是来求官的,听是涿州那边过来的官员女眷,想求太子妃给指门婚事。”
华锦萼啧啧道:“提这么贵重的礼,就是为了求门婚事。”
华锦萼斜眼睨着白果,“你信吗?”她慢悠悠道:“反正我不信。”
华锦萼丢下白瓜子,剥了一早上白瓜子,指甲缝里都是青壳渣。华锦萼吩咐白果水净手道:“换身衣服,咱们去承乾殿瞧瞧。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玉雕的粽子。咱们也去也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华锦萼换了一身妃色宫装,提着礼物,刚跨进承乾殿,便听见孩子的哭闹声。掀帘进去。皇孙手里拿着一个玉粽子,哇哇大哭。宫女们围在他身边,没有一个能要下。
地上还散落着两个露着红色枣泥的玉粽子,皇孙白嫩嫩的脚丫还钩着篮子,显然是很喜欢,不肯放手。
丹露一直在一旁劝道:“太子妃娘娘,不过是个玩意儿,你就给殿下玩了吧,何必惹得殿下啼哭不止呢。”
杭心姝微恼道:“知道他是皇子凤孙,也没得这样娇惯的。”
话刚落音,太子韩霐和霍承纲也帘进来了。
华锦萼看见霍承纲的身影,心里不由的嘀咕,怎么哪哪都有他,作为一个外臣他还真是不避嫌。
不知为何,皇孙竟然很喜欢霍承纲,看起来还和霍承纲很熟捻的样子。
霍承纲撩袍蹲下,对皇孙伸出左手,逗弄道:“殿下。”
皇孙立即扔掉手中的东西,手脚并用爬过去,熟练的抓住霍承纲衣袍,一路攀上去,抱着霍承纲的脖子,咿咿呀呀的着话。
霍承纲装模作样的听着,一边还频频点头,看起来比奶娘还要懂婴儿在什么。
大人看着霍承纲的举动发笑,皇孙却十分喜欢霍承纲侧耳专注听他话的样子,不一会便咯咯笑起来。
然后霍承纲随意捡起玉粽子。手里掂了掂,稀松平常地对皇孙道:“我们殿下是见过大世面的,让他们先把这些收起来好不好?”
太子韩霐皱眉道:“他才多大,你这么他听得懂什么。”着,态度强硬的吩咐宫女,将满地的玉粽子收起来。
皇孙见情况不对,瘪嘴正要哭,霍承纲连忙拦下众人,对太子道:“太子可别瞧着殿下,他心里清楚的很呢。”
然后又和风细雨的问了一遍,皇孙这次看大家都不动了,委屈的瘪了瘪嘴,抱着霍承纲脖子,转过脸去。这算是同意了。
宫女们在收拾玉粽子的时候,皇孙果然没有再哭闹。
杭心姝无奈道:“还是霍先生有办法。”
太子韩霐却头痛不已,对霍承纲道:“也不知道这祖宗脾性随了谁,一不二的,话比我这个太子都好使。”
霍承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太子韩霐的话,他注意到从刚才起就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华锦萼,侧目问道:“不知华侧妃造访,可是找太子妃有急事。属下这就退开,留您和太子妃话。”
话虽如此,动作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显然是等着华锦萼自己知难而退。
闻言,太子韩霐和太子妃杭心姝的目光,也双双落到华锦萼身上。
华锦萼不卑不亢,上前福了一礼道:“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顿了顿,她拿起白果先前包好的粽子,递上去道:“锦萼前来是来给太子太子妃送粽子的。”
华锦萼笑面如靥,盈盈道:“这不端午节快到了吗,锦萼略表一番心意。”
太子妃杭心姝还没有什么,太子韩霐随意翻了翻华锦萼送来的粽子,淡淡道:“这么好的手艺是你包的,看起来不像。”
这就有点找茬的意思了。宫里的贵人,但凡谁她熬了汤煲了粥,做了几道菜,哪个不是厨房的下人做的。贵人做的无非就是把东西端到太子面前而已。
大庭广众之下,还有外臣在,太子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华锦萼留啊。
杭心姝心情愉悦,闻言倒是比太子还和颜悦色几分。她对华锦萼道:“虽然是下人的手艺,却也是侧妃娘娘的心意。太子也别过于苛责了。”
“哦,是孤苛责了吗?”太子目光淡淡,落在华锦萼白净的颈侧上。
华锦萼发现,太子其实不是讨厌她。更多的是厌恶她的行径,诸如前几次,她在东宫大喜的日子,扫了太子的眉头,故而太子对她不喜。
但这并不意味着,年轻鲜嫩的华锦萼对太子没有了吸引力。
千古以来,男人对美色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这就意味着,只要华锦萼能知错就改,太子那边自然也就善莫大焉。
华锦萼眼角眉梢透露出喜色,没有人能窥见她的内心,此时落在外人眼里,也只觉得华锦萼是为了太子一句不算褒奖的言语,而觉欢喜,整个欢喜劲都快从眉眼里溢出来了。
太子韩霐顿觉哑口无言,心道这姑娘也忒憨傻了些。
杭心姝则眼神一暗,霍承纲心里一沉。
这个华锦萼太懂得抓男人心思了,一个天真貌美的姑娘。整个心吊在男人身上,为他一句话而欢喜,为他一句话而忧愁。
于旁人而言许是太没有骨气些,可耐不住男人就吃这一套啊。
霍承纲压了压眉眼,没有去看太子韩霐的神色,心道,反正他是觉得很受用。
华锦萼兀自沉浸在欢喜中,整个人犹如笼罩着一层柔光,看起来和大家格格不入的。
杭心姝不想太子过多关注华锦萼。岔开话题,破屋内的沉静,道:“殿下,涿州知府黄大人的女眷。他的儿子今年二十有三,中了探花。被平舒侯的姑姑看中,想要帮榜下捉婿,聘给自己女儿。”
太子韩霐语出惊人道:“黄立清的儿子不是有婚约吗。”
华锦萼心中惊讶,一个涿州知府的儿子,太子竟然清楚他儿子的婚事。
虽越国公的故居就在涿州,可太子对涿州的事未免也太过上心了吧。
华锦萼正欲竖起耳朵听下去,忽然听见霍承纲自己主动告退。华锦萼心里对霍承纲翻了个白眼。本来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两个外人的,他这一出声,连华锦萼也显得扎眼起来。
太子韩霐对霍承纲道:“你先退下吧。”
华锦萼无奈,也只好主动向杭心姝请了辞:“臣妾也先行告退。”罢留恋的看了一眼太子,眼波媚媚的。
太子被脉脉秋波砸了一身,正愣神着。杭心姝赶紧抓着太子,又起了正事:“可黄家的事你也知道,那黄文尧立志要为瑾妹妹守身。十年不娶。我听那黄夫人,黄文尧之所以能考中。全是因为想见教坊司的瑾妹妹一眼。”
华锦萼的脚步再慢,等她磨蹭出房间时,也只逮得住最后一句,“……可瑾妹妹愣是狠下心肠,硬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一面都不见。”
“到底是嫌弃自己落入了那种地方。”
华锦萼对杭心姝口中的瑾妹妹很是好奇。杭心姝一家都在金陵,什么样的人能让杭心姝亲切的称为瑾妹妹。
华锦萼一边沉思一边想,涿州知府黄大人,是太子母族那边的人吗?
陈皇后只有一个龙凤胎弟弟,这么这个瑾妹妹是太子的表妹,他舅舅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 天使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