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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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锦萼侍寝后的第三天, 被长春宫的皇后召见了。

    华锦萼去承乾殿向杭心姝请辞, 特地换了一身素净低调的宫装,只配了宫绦。难得的眉低目顺,没有平日的嚣张气焰。

    白果等人另配了一身鲜艳的宫装和头饰备着, 等着华锦萼从杭心姝那回来, 再换身衣服去见皇后娘娘。

    承乾殿, 丹露进去禀告。华锦萼站在堂阶前, 看见厅堂丹柱外站着一个玫红色襦裙的丫鬟很是眼熟。略略一回忆, 这仿佛是黄夫人身边的丫鬟。

    黄夫人又来见杭心姝了吗?

    华锦萼心里九转千回的绕, 一会儿想是黄文尧和汝阳郡主女儿婚事定了, 还是黄文尧又出什么幺蛾子。

    上次华锦萼听鲁王, 黄文尧和国公陈棠的妹妹陈瑾有着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华锦萼心念一动,不待丹露出来传召, 就先一步提裙上阶朝门口走去。

    有妇人在厅堂里哭, 隐隐约约的哭泣。华锦萼正欲听个仔细, 丹露掀帘出来了。

    华锦萼耳力敏捷,稍稍后退又上前,在丹露看来,华锦萼只是等不及了急着进门。但这瞒不了多久,门口的侍卫丫鬟都不是摆设。稍稍一问就知道她的举动。

    不过,华锦萼不在意这些了就是。

    黄夫人见华锦萼进门,急忙用帕子拭干眼泪,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给华锦萼请安。她表情收放自如, 连眼角的泪痕都微不可察。

    华锦萼钦佩不已。

    杭心姝对华锦萼没有什么话好,简单吩咐道:“我派丹露带着宫牌跟你去长春宫,你下去吧。”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难怪不让黄夫人退下避开,原来压根是没想理她。

    华锦萼笑着称是,福身离开。

    元熙帝和陈皇后的关系虽已有缓和,长春宫的足禁还是没有解除,平时除了皇帝和杭心姝,旁人谁也不得去探望。

    华锦萼侍寝太子韩霐那天后,韩霐曾提过,让华锦萼不要经常去钟粹宫了,有时间也去陪陪皇后娘娘。还会让霍承纲替她安排一下。

    但不知为何,后来就不了了之。连今天皇后传召也是杭心姝派贴身大宫女丹露陪华锦萼同行。

    长春宫雄伟壮阔,飞檐翘角,闪烁碧瓦。四叙瓦上坐着凶猛的瑞兽,远远望过去和蓝天白云融在一起,神兽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长春殿外有四名銮仪卫重兵守着,銮仪卫照仿前朝,相当于锦衣卫部署。直效命于皇帝。平日除了掌管皇帝皇后的仪驾外,更重要的是保护皇上皇后的安全。

    华锦萼经过层层审核,终于进入长春宫内殿。皇后没有在殿内召见她,陈皇后在堂前回廊下斗画眉鸟,她捏着染了红头的细竹签,伸进竹笼里拨着鸟食,兰花指微翘。

    华锦萼偷偷学了一下陈皇后翘兰花指的样子,感觉很是新奇。她学不出陈皇后那种感觉。

    陈皇后的兰花指翘得一点都不娇媚,反而有种雍容清冷的气质。一种极奢贵和极冷淡矛盾感觉交织在一起,竟然有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陈皇后看见华锦萼的动作,笑着招她上前。“华侧妃来了。”

    “儿臣不敢,皇后娘娘千安。母后叫儿臣锦萼便是。”华锦萼连忙道。

    陈皇后有些恍惚,错听成“……叫儿臣瑾儿便是。”她和蔼的笑着,拖过华锦萼的手,“嗳,锦儿!”眨了眨眼,眼眶隐隐似乎有泪水。

    华锦萼隐隐猜到几分,陈皇后可能是把她当做陈瑾了。可惜她没有探过陈瑾的性子,一时也不知该装温柔贤顺,还是热情活泼。

    思来想去,决定顺从自己在东宫的样子。华锦萼鲜活又爽的笑道:“儿臣嫁入东宫这么久,这还是第二次见皇后娘娘,心里亲切又埋怨。”她嘟着嘴,不理周围宫女嬷嬷惊愕的眼神,“亲切的是,娘娘慈爱的像母亲那样,埋怨的是一年也得见不了母后几次。”

    “哦。”陈皇后淡淡的,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华锦萼讨了欢心的样子。她道:“我听太子,你素来和钟粹宫走的近。我这里来的少些也实属正常。”

    华锦萼乌睫动了动,陈皇后和她话竟然从不用本宫这样的字眼。

    华锦萼偷偷看了眼皇后的装扮,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窄通袖,手上带着碧玺香珠手串,蜀锦素花长裙,普通攒珠绣鞋……十分地寡淡。

    不不不,寡艳才对。

    蜀锦色亮花繁,素花也显得花团锦簇。华锦萼觉得,陈皇后好像有些言不由衷,有种欲穿离尘服出家,却又被红尘荣华绑着,不得脱身的微妙之感。

    华锦萼感到陈皇后很悲伤,十分凄凉的悲伤,沉重,压抑。这种沉重让华锦萼想起了霍承纲。

    华锦萼喃喃道:“霍先生和太子也都曾斥责过我。母后也生我的气。”她眼泪滑下来,“我又没有办法向你们保证,我今后再也不去钟粹宫。”

    华锦萼哽咽了一声,露出倔强的神色:“我也想跟太子好好过日子。”

    陈皇后问华锦萼:“钟粹宫,平日里叫你过去都做些什么?”

    华锦萼毫无心机与防备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多时候叫我过去就是描个花样子。偶尔会问问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体……贤德妃娘娘没有恶意的,她和大公主只是关心太子。”

    华锦萼急急解释道。

    陈皇后看着华锦萼和胸前起伏不定,恨不得当场拍着胸脯保证贤德妃的为人。不禁一笑,和颜悦色道:“你到是个憨的。难怪太子喜爱你。”

    太子喜爱她?骗鬼吧!

    华锦萼在东宫这么多天,十分确定一件事。太子压根就不喜欢女人,比起在后宫流连,太子更喜欢关在书房和幕僚商量朝事。也就杭心姝,能入得了他的眼。

    连靳慕兰和周宛菀都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太子雄-风-不-振。华锦萼也几度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

    有时候华锦萼甚至会觉得,太子真爱霍承纲。

    东宫四个女人一天加起来看见太子的时间,都抵不上霍承纲的一半。

    华锦萼没有察觉,她此时的心态有些酸溜溜的。甚至她都不知道她在酸谁。

    华锦萼来东宫主要是为了领赏的,让陈皇后过过目,掌掌眼。如今东宫嫡子已诞生,陈皇后又叮嘱了一些多子多福,早点为东宫开枝散叶的话。

    华锦萼听着乏味极了,还只能摆出端正的姿态,眉低目顺的听着还要时不时和附和两句。华锦萼自觉演技十分到位。

    落在陈皇后眼里便是另一番模样了。

    陈皇后思绪飘向十年前,越国公夫人带着陈珏陈瑾来长春宫请安。陈珏是家中长女,比陈棠陈瑾整整大上十一岁。陈瑾性情活泼,落地时便家族显赫,是天之骄女。

    陈瑾比太子韩霐大一岁,和陈棠是龙凤胎。太子韩霐对叫陈瑾姐姐这件事总是很缔结,每次看见陈瑾都一口一个瑾妹妹。

    陈瑾脾气大,见太子韩霐叫陈棠表哥叫的那叫个痛快。叫她一声姐姐却不愿意,陈瑾撒娇耍横使蛮都不行。

    气的她抓起美人瓢作势就要砸太子,陈棠远远看见,吓了一大跳,厉声斥责一声。

    陈瑾手一松,美人瓢竟砸了下去。她后知后觉,美人瓢落地,砸的是她太子表哥的脑瓜。急忙用身体挡了一下,穿着软绣鞋鞋踩在美人瓢瓷碎片上。踩了一脚血。

    最后太子韩霐扶着表妹,陈瑾一边勾着太子的脖子,跛着脚,一边哭一边跳。

    宫女太监要背她,陈瑾就是对韩霐不撒手。太子脾气也好,任陈瑾勾扯着脖子。

    那时候的陈瑾,圆圆的绵绵的,十分地有重量。全仗着一张漂亮的脸撑着,方才有几分玉雪可爱。

    太子韩霐喘着粗气,半搀半抱着陈瑾来到长春宫。陈瑾赖在陈皇后怀里撒娇,太医来为陈瑾包扎伤口。

    陈皇后训斥陈瑾的时候,陈瑾的模样和现在的华锦萼并无区别,甚至华锦萼如今的表现还不如当年的陈瑾。

    后来,太子韩霐捧着那一堆带血的瓷片,一直掉眼泪。陈瑾吓得一直在旁边,“太子表哥,你别哭呀,别哭啊。你怎么越哭越凶了。”最后陈瑾急了,“你再哭我就背着姑母揍你!”

    那时候陈皇后就坐在殿外,怎么可能听不到殿内的动静。

    闻言正要站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儿子,当今太子,认真的:“我站着不动,让你砸了就好了……孤,孤皮糙肉厚,不会觉得痛。”十分懊悔的样子。

    思绪渐渐同十年前拉回来,陈皇后看着华锦萼,有些惋惜。若华锦萼不是镇国公的女儿就好了。

    正了正色,陈皇后关上殿门问华锦萼,慢慢道:“你侍寝后东宫并没有送锦帕过来。太子是他自己收起来了,母后想问问你,这之间有什么蹊跷?”

    这是问华锦萼为什么没有落红了。

    太子韩霐并没有收藏锦帕的癖好,陈皇后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华锦萼非处子之身。

    华锦萼嘴巴嗡嗡合合半天,干巴巴挤出一句:“儿臣,儿臣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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