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乡过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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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郑大夫拦着, 苏木从花坛边上抓起的砖头能直接砸上孙泽的脑袋。

    他忍这个家伙已经很久了!每次都欺负蕊蕊, 讨厌的要死!

    林蕊也瞪眼, 龇牙咧嘴要咆哮。这人无聊透顶!

    可她越生气,孙泽就笑得越开心。

    完了,这就是个脑壳不正常的神经病。

    孙泽看她脸皱成一团的样子, 笑得几乎岔气。

    哎哟,蕊蕊实在太好玩了。光看她跟个河豚鱼似的气鼓鼓的模样, 他就笑得停不下来。

    郑大夫看他那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痴态, 也是脑壳痛。

    孙教授什么都好, 就是家里头这孩子没人管,没个样儿。

    算了, 这不是自家的孩,她只能委婉地表示:“孙啊,你先忙着,别太辛苦, 心些腿脚。我带蕊蕊去她外婆家。”

    林蕊勾着她妈的胳膊,警告地瞪孙泽。

    他再敢胡八道试试,她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才怪!

    结果花孔雀学着《寻找回来的世界》中伯爵的样子,以手抚胸, 行了个一躬到地的一个法国礼。

    十八岁的青年眨着桃花眼:“愿意为您效劳, 您高兴就好,我的玫瑰。”

    林蕊也想抄板砖了。

    这人就是欠揍!

    郑大夫好歹顾及着孙教授的颜面, 怕爆发街头血案,赶紧拉走了自己女儿跟愤愤不平的苏木。

    两人回过头, 威胁地朝孙泽挥拳头。

    彻底玩疯了的孙泽抬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行了个吻手礼。

    郑大夫赶紧连拖带拽拉走两个要暴走的家伙。

    她点着女儿的脑门子,教训愤怒的丫头:“怪谁啊,谁叫你让他给你卖泡椒凤爪。亏你想的出来!”

    林蕊愤愤不平:“我这是让他正确认知自我,省得被人捧着哄着找不着北。他还不领情。”

    富不过三代,是真的富人家里头不重视教育传承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有钱有势的人,周围靠他们吃饭捧着他们的人就多。

    所谓三人成虎。

    一个人夸你无所不能你当笑话。十个人百个人,甚至你身边所有人都吹嘘你天下无双,你会不会飘,会不会真以为自己卓尔不凡?

    人是依靠周围人的评价进行自我定位的。

    人类发明了语言的同时,也创造了捧杀。

    如果一直生活在楚门的世界中,还怎么能认识自己?

    传销跟邪教为啥能忽悠那么多人追捧?他们真的智商为负数吗?当然不是,其中不乏政商界高层以及高级知识分子。

    造神的先决条件是切断信众与外界的联系。

    朝鲜一旦开国门,看还有谁相信他们的金将军是神而不是普通人。

    摆摊做生意最能见识世间百态。

    她这是在帮他!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尽心费力啊。

    郑大夫冷笑:“姑娘啊,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是看着玲玲寿司卖的好,相中人家的人才了吧!”

    没看见过来问鸡爪的都是大姑娘姑娘嘛。

    那孩子天生一双招人的桃花眼。

    用何半仙的话来,以后前程坎坷也是卡在桃花债上头。

    林蕊稀奇,郑大夫,您不是不相信何半仙算命来着嚒。

    郑大夫剑眉倒竖:“别给我瞎扯没用的,我还没算你卖东西也走歪门邪道的账呢!”

    林蕊脸不红气不喘:“我那是正确定位,泡椒凤爪主力消费人群就是女性。鸡爪美容养颜呢。潘虹代言霞飞你才用,要是陈佩斯顶着那锃亮的脑门儿推荐,你敢用吗?”

    陈大爷代言电灯泡倒是不错。

    郑大夫怒不可遏,揪着女儿的耳朵教训:“我叫你怪话!”

    林蕊赶紧躲,强行转转话题:“哎呀,我都忘了,烤猪皮,我还有门好生意叫烤猪皮。泡椒笋也是美味佳肴啊。妈,还有好多致富门路呢。”

    郑大夫忍无可忍,又要揪她耳朵:“你还没完没了了!”

    林蕊委委屈屈:“总比他跟人瞎混,插手军队生意好吧。”

    上辈子,她可清楚地记得没听林主席提起过孙泽这个人。

    谁知道他是不是卷进入什么不该卷入的事情,以至于整个家族都遭遇了灭顶之灾。

    干爷爷不是他倒在桃花债上头嘛,声色犬马,钱权交易,还能有什么好事。

    郑大夫愣了下,硬生生地将手折回头,改摸苏木的脑袋,叮嘱孩子:“在家好好写作业复习功课,你底子薄,一定要抓紧,知道吗?“

    苏木一怔,旋即乖巧地点头。

    林蕊奇怪:“苏木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外婆家吗?再他自己复习什么啊,我姐能教他。”

    “你姐学校有事,不跟我们一块儿走。”林母避重就轻,只叮嘱苏木晚上睡觉要把门窗关好。

    万一有什么事,就电话到郑家村村支部。

    林蕊不依不饶:“不行,苏木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他一个人在家多可怜啊。”

    都没人烧饭给他吃,总不能指望元元陪他话吧。

    少年怯生生地睇着嬢嬢,不敢开口提要求也不敢反对,还强忍着安慰林蕊:“没事的,蕊蕊,我在家刚好可以看着卤鸡爪。”

    这两天煮鸡爪的活儿全是嬢嬢做的。

    嬢嬢早上煮好鸡爪后,上班前调成保温状态,然后趁着吃午饭的间歇骑车回家送去刘师傅的卤菜店。晚上也一样。

    王奶奶她能做这事,让嬢嬢不要跑来跑去辛苦。可嬢嬢担心王奶奶年纪大了,怕她捧着鸡爪锅上下楼梯有个什么闪失。

    其实苏木觉得有个更好的办法,他家不是在楼下嘛,在他家煮鸡爪就好。

    可是嬢嬢每天除了去他家撒雄黄外,连他也不许进家门。

    林母看着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儿,忍不住心软,摆摆手道:“你也跟我一块儿回去。明天要卤的鸡爪我都收拾好了,料也配了,麻烦王奶奶帮忙就好。”

    王奶奶正在给客人递串串香,随口应道:“麻烦什么啊,就你客气。你成天给我帮了多少忙,我跟你客气过?”

    林母笑道:“可不是,蕊蕊跟苏木都没奶奶,你就是他们的奶奶。”

    王奶奶抬起头来笑:“那敢情好,我一下子赚了两个,这叫啥?儿孙满堂!”

    林蕊立刻大声喊:“奶奶,我去外婆家给你带好东西啊。”

    王奶奶眉开眼笑:“我家孙女儿可真乖,向着奶奶。”

    林母哭笑不得地戳女儿的脑门子,恨铁不成钢:“你啊,就长了一张嘴。”

    回郑家村的公交车上,林蕊一路给苏木指点周围的风景。

    那座山啊,专门长茶叶,江州最有名的云雾茶就是那里出产的。

    那条河啊,好多人钓昂刺鱼呢,听这边的鱼肉格外鲜。

    还有那边的鸭舍看到没?一排排房子。江州市面咸鸭蛋,半数以上都是这儿供应的。蛋黄通红,一筷子扎下去都是红油,焗豆腐、南瓜、茄子还有土豆条订好。

    郑大夫完全没耳朵听,从头到尾,她女儿嘴里头叨叨的全是吃的。

    林蕊半点儿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等进入港镇河段的时候,她兴奋地指着残荷比划给苏木看,惋惜他夏天没有跟着自己一块儿来外婆家:“我舅舅带我采荷花跟莲蓬来着,刚摘下来的莲蓬可好吃了。”

    莲子极为鲜嫩,带着淡淡的清甜与清香。

    “我来过这里。”苏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河流。

    他们上公交车已经时候不早,饶是线路改革的大站快车,此时也残阳如血。

    最后一丁点儿天光热烈地燃烧着,仿佛炭火燃烧殆尽时那抹红色,烫着人眼。

    郑大夫被火灼了一样,差点儿跳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什么时候来过?”

    老何不至于这么糊涂吧,明明他好多年不曾踏足过港镇。

    “不知道。”苏木茫然地摇摇头,像是沉浸在回忆中,“好像那天下了大雾,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要在河里头游泳。”

    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叫骂,然后有肚子鼓鼓好像喝了很多水的人被拖上了岸。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可是白雾茫茫,他什么也看不清。

    “苏木!”林母猛的一拉孩子。

    少年这才发现自己开了窗户,将脑袋探出去。

    开车的司机叱骂了一句,继续踩着油门往前冲。

    林蕊训斥少年:“你疯了,车还在开呢,你怎么能把头伸出去。”

    双层公交车的惨案没听过吗?飞速行驶中,人的脑袋都能被削掉。

    林母一把抱住苏木,劝孩子:“别想了,许是你做梦魇住了。”

    苏木乖巧地点点头,高兴地问林母:“嬢嬢,外婆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从来都是外婆上城里头给他带吃的穿的,还给他做了条新棉裤。他还没有来过外婆家呢!

    林蕊不假思索:“肯定有糯米藕,上次我回来外婆要给我做的。”

    林母睇了眼女儿,嗔道:“你就嘴巴一张,也不知道多难弄。”

    这回舅舅一家都来车站接人了。

    林母将厂里发的羊肉放在弟弟的车篓中,埋怨夫妻俩:“你俩也真是的,我带他们坐马自达就好了,还大老远骑车过来,白累着鹏鹏。”

    舅妈笑嘻嘻地指着丈夫跟大姑姐娇嗔:“你弟弟要带我们娘儿俩兜风。”

    林蕊顿时浑身一阵颤栗从尾椎骨往上冒。

    哎哟,这狗粮撒的,她舅舅是个隐形的浪漫高手啊。

    鹏鹏跳到表姐面前,歪着头看苏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我再有两年,肯定能比你高。”

    “你可得了吧。”林蕊拍表弟的脑袋,“他跟你姐我一样大,比你大六岁呢。”

    牙还没换光的人,居然也想当老大了。

    舅舅自己的姐姐:“你怎么大老远的还拎着羊肉,就在家里给蕊蕊他们吃好了。刚好秋天进补贴膘。”

    “哎哟,家里头还有呢。”林母无奈,“厂里有笔款子收不回头,人家用养的羊抵债。领导重阳重羊嘛,干脆直接宰了羊分羊肉。”

    林蕊先前还没顾得上留意羊肉,此刻听了激动不已:“那羊杂怎么处理的?那个烧羊杂汤可好吃了。”

    林母忍不住想拽女儿的辫子:“你就惦记着吃。”

    林蕊赶紧爬上舅妈的自行车大杠,兀自嘴硬:“民以食为天,可别丢掉糟蹋了,否则老天爷要掉眼泪的。”

    舅妈招呼苏木坐自己车后座上,哈哈大笑:“老天爷下金豆子最好不过啊,刚好家里头才撒了菜籽。”

    林蕊急得要跳下车:“舅母,你们怎么能不等我回来点菜籽啊?”

    她还特地拉了个免费劳动力回来呢!

    舅舅在后头大笑:“寒露油菜霜降麦,你看看这都什么时令了,可不得赶紧撒完菜籽。”

    林蕊苦恼地问:“那麦呢?现在霜降没有?”

    舅舅超过舅妈的自行车,重重地叹气:“迟了啊,咱家的麦也撒的差不多了。明天还有块田收尾。”

    “我要去!”林蕊立刻眼睛一亮,隔着舅妈的身体招呼苏木,“咱们一块儿去吧,田里头可好玩了。”

    坐在舅舅车后座上的林母恨不得能伸出手指头戳女儿的脑袋。

    她还不知道自家这个财迷嘛,一分钟都看不得苏木歇下来。

    舅妈笑呵呵地应下:“好啊,那明天我们就在家里头包饺子,等你们撒完麦子回家吃饺子啊。”

    车子进郑家村的时候,最后一线天光也隐入天际线的尽头。

    村上没有路灯,众人下了车推着走。

    林蕊给大家比划:“以后田里头也要修大路,这样就可以用大车将粮食拖出来了。村里得有路灯,不然不安全。”

    林母点头赞同:“所以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建设新农村。”

    “哎哟,我外婆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林蕊赶紧转移话题,一手拖着苏木,一手拽着鹏鹏,急急忙忙往外婆家冲。

    林母苦笑不得,指着女儿的背影直摇头。

    舅妈安慰姑姐:“没事,我们蕊蕊不挺好的,能干得很。”她扬起声冲着孩子的方向喊,“你们慢点儿,心别摔跤。”

    她话音刚落,前头就传来惊呼声。

    大人们齐齐变了脸,赶紧跑过去看情况。

    摔跤倒是没有,林蕊冲得太厉害,撞到了人身上。

    林母赶紧一把搂住女儿,将苏木攘到自己身后,朝被撞得骂娘的人讪笑:“哎呀,大镇长,不好意思啊,你看这又没个灯,孩子没看到。”

    天刚擦黑就喝得酒气冲天的男人看清楚林母的脸,立刻笑着挥挥手:“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港镇飞出去的金凤凰。果然是城里头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林蕊还想这人太不要脸,居然直接在路边撒尿。她还没他公然耍流氓,不讲卫生呢。

    林母捂住女儿的嘴巴,另一手搂着苏木,急匆匆地往家门口走。

    天太暗了,镇长只隐约看到几个孩子的身影,嘟囔了一句:“老大不是读大学了嘛,怎么个子这么矮?”

    啧啧,估计郑云那个大学生丈夫个子也不怎么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哦。

    林母一直将两个孩子拽进娘家,关上院子门,才惊魂不定地问弟弟:“他怎么来了?好好的在他镇上的饭店吃饭不就好了,跑我们郑家村来干什么?”

    舅妈嫌恶地皱眉头,压低声音道:“还能搞什么鬼,不就是村上手套厂生意好,有人眼热了呗。”

    林母拉下脸:“厂子怎么起来的,大家心里头可都有数啊。这谁都能办厂子?人家和顺为了跑原料跑销售,吃的亏真不。”

    “顶个屁用!底下人得再好,比不上领导屁.股往哪边撅。”舅妈没好气地啐了口,“呸!缺德事做尽的家伙。四人.帮都倒了,他竟然还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当初他可没少祸害人。

    他老婆就是他霸占的知青。

    外婆听到院子门的动静出来看,不明所以,只招呼大家:“快点儿进来吃饭,菜都要冷了。”

    她看到苏木先是一愣,旋即高兴起来,伸手摸男孩的脑袋:“你爸爸呢?还没从海南回来啊?照我,海鲜再好吃也没咱们郑家村大沟里头的鱼虾好吃。你今晚替你爸爸多吃点儿啊。”

    林蕊立刻跳出去跟苏木争宠:“外婆,你都不喊我多吃点儿。”

    外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反正不喊你也不会少吃的。”

    屋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外公拿了筷子上桌摆放,催促大家赶紧落座:“快点吃,今天谷场上有电影。”

    林蕊惊讶:“谁家又生孩子了?”

    林母敲了下她的脑袋,警告道:“不许乱话。”

    林蕊冲她妈做了个鬼脸,冲到里屋去喊老太。她才不稀罕看电影呢,她要在家里头陪老太。

    然而今天晚上没有《白眉大侠》,百无聊赖的老太也想去谷场看电影。

    她现在不困在屋子里头,愈发觉得外面也挺有意思。

    于是吃过晚饭,舅舅让老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舅妈跟郑大夫一块儿扶着,把老太也带去谷场。

    一路上老太都在嘀咕李家不成样子,还想抢和顺的手套厂。

    林蕊在后头听着乐呵,揶揄老太:“那你还去看人家的电影。”

    老太得意得很:“不看白不看,国家给我们老百姓建的电影队,我为啥不看啊。我看了也不投他的票。”

    林蕊竖起大拇指,厉害咯,这就是老百姓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