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万气归元

    万象部落是云霞山脉之中一个普通的部落，七千四百八十三位山民生活在惊鸿山下翠云湖边，这里的人们为了维持生计须得采摘野果、药材，狩猎灵兽。

    云霞山脉在辽阔的图上好像是一顶帽子，遮住了浩瀚帝国的南部大陆。云霞山往东西两侧无穷无尽地延伸，东面接壤朝霞，西边笼罩夕阳，没有人知道云霞山脉究竟有多长，云霞山就是在云烟和霞岚之中吞吐，千年万载。

    广袤无垠的云霞山脉，猛兽出没，凶险无比，有时候为了争夺灵兽和药材，部落与部落之间常常发生战斗，所以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得修炼武道。

    只有成为强者，成为丛林之王，才可以在这云霞山里活得久一点！

    步南天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是万象部落的头领，他肩上的责任不仅仅是让自己活着，还要让部落所有人都活着，最好活得久一点，活得好一些。

    黄昏前，暮云四合。

    步南天就站在山冈上，望着远方，他整个人好像与落日融在一起，显得苍凉而萧瑟。

    秋日惊鸿山的枫叶如被染成红色，蒸腾的雾岚凝住赤红的枫叶，似要滴出血来。

    步南天很安静。

    因为大地一片寂静。

    他将右伸了出来，他的掌很宽，掌面满是老茧，步南天嘴中默念咒诀，一柄刀从袖口旋转而出，迎风而涨，刀长五尺三寸，刀身上下各有三道尖刺，刀身中间乃是古铜颜色，而刀刃则是闪烁银白的光，刀把与刀身的结合处是一枚符石，之上符文闪烁，寒风流转。

    步南天看着刀，像是看着自己的过去，这把刀杀了很多人，那些人当中有很多是极有名的人，而现在，符石的光芒也比最强盛时黯淡了不少，他知道，是自己老了，近来他碰到了很多很厉害的后生，那都是他曾经死在他刀下亡魂的后辈。

    他们迟早会找步南天寻仇的，因为步南天是人，是人就会老，就会死。

    步南天已经是人刀合一的境界，人老，刀亦老。

    人会死，刀也会凋零，但是万象部落的头领究竟由谁来接任，才能不会被仇人的后代斩杀，才能让万象部落得以在惊鸿山下如翠湖之水，涓涓长流。

    步南天在叹气，他有六个儿子，在惊鸿山下只剩三人，这三人皆不成器，孙辈当中也难有可独当一面者，即便是放眼全族，也没有一位可称得上是百年一遇的骄子，没有人可以完成他的夙愿。

    他望着金色的天空，看巨翼飞鸟在天际盘桓，山间的雾霭又开始笼罩四野，黑暗悄然来临。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不能辱没了身体血液的荣耀！”

    步南天将闪烁清风符文的长刀收进储物袖中，身影一闪，人消失在夕阳外，他要去找一个人，那是他的孙子——步离。

    步离是位少年，如风一般的少年，十三岁。

    他的名字是步南天取的，“离，远去也”，步南天还希望此子能如原上离草，得春风而后生。

    步离是万象部落七千四百八十三人中的一员，但是他并不与族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部落最北边的古藤树下，那是万象部落的北门，杳无人迹。

    步离出生的时候族里有位白胡子的老人指着天上的星星：“荧惑变位，不祥之兆也！”

    人们问是何意，白胡子老人自己夜观天象，之前荧惑星入居二十八星宿中虚宿的位置，并且整年都不移动，但是如今此子出世，荧惑星方才离乱而出，大凶。

    步南天只好下令让步献夫妇带着新生的婴孩住进古藤树下，与部落隔绝。

    数年后，步南天惊异地发现步离浑身血脉不与常人相同，那是在一次偶然的会，当时天落陨石于部落北境，古藤树着火，步离奋力救火，步南天随后赶到，竟在天火之中看到步离周身闪烁素白的光芒，宛如寒冰。

    寒冰并不惧天火，相触碰之时竟发出邪异的黝绿色的光华，那股邪异凛然的光华如跳跃的幽火，步南天觉得此子虽不是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但却有着与诸人不同的劫运之气。

    步南天站在古藤树洞门口，双目盯着洞门看着，他在犹豫，因为他此刻推开门，便是为步离打开人生的一扇门，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步南天右张开，一道白虎之气陡然而出，旁边一颗树上的一片树叶被气息簇拥着在空中兀自翻滚，也不知道旋转了多少圈，落在了步南天的掌之上，叶片向上的是正面的纹络。

    “天意！”步南天推门而入。

    步南天看着十三岁的步离一脸冷峻坚毅之色，眉目之中煞气凝结，气虚不畅，分明是未曾修炼过半分武道的，也难怪，他的儿子步献生性寡言木讷，修为不高，孙子步离远避部落之人，根本无暇修炼，也无人指点，步离平日里除了在周围种花植草，便是与那梧桐琴相伴，如此过了十年。

    凤栖梧桐，梧桐琴音清越，但是步离所奏的琴音中全无那份清逸飘渺，只有世情冷涩。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步离每弹奏一曲之后，便会看着金色的苍穹，默默念起这句话。

    步南天走近梧桐琴，问道：“离儿抚琴几载？”

    步离道：“三岁触琴，抚琴已十载！”

    “叮”

    步南天拨弄了一下琴弦，道：“此琴有音无韵，非良琴。”

    步离点头，道：“离从弹琴，从三弦到五弦，再到七弦，一共花去九年，此九弦琴方抚一年，未能入韵！”

    步南天道：“琴韵即是心之所悟的世道，世道冷，琴冷。若是心死，琴便永不活，那天籁的琴音乃是儒家的中庸之道，道家的自然之道，佛家的无相之道，若要得真正的琴韵，须去世间悟道。”

    步离不解，问：“何为道？”

    步南天道：“每个人的道都不同，我之道非你之道，你的道要你自己去悟！”

    步离点头，道：“听母亲世间悟道艰辛，如荆棘密布，不似古藤树下逍遥！”

    步南天道：“逍遥你不过在榆枋之间跳跃，怎知真正的逍遥？”

    步南天伸出右，一道黑色的古籍倏然出现在其掌之上，古籍厚重，之上闪烁幽暗的光华，又有种不明的神秘，步南天道：“离儿，参悟此书，去证六气了了，千古一禁。

    为我，

    为你！”

    步离接过古籍，封面古篆的文字已褪去了颜色，四个黯淡的字却仍清晰可见。

    万气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