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个澹澹
聂珏侧靠着草堆,望向贾子兰,“贾大人。”
她伤势极重,那腿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动不了,只能微微曲着,贾子兰心里发酸,想抱着她好好安慰,但是场景不允许,有童贤在这里,她什么都显露不出来。
“聂大人,苦了你。”
聂珏自嘲道,“不苦,我这是在历劫呢,劫数过去了,往后就能平平安安。”
牢里各种酸臭味弥漫,童贤捂着鼻子站到了外面,贾子兰走近她,伸手将她脸上的散发绕到耳后,眼里的泪着转,嘴中道,“本官代圣人过来看你,圣人虽将你关在牢里,但她还是记挂着你的。”
聂珏注视着她的眼眶的泪,无声的叫道,“兰姨……”
“既然见着了聂大人,本官就回去复命了,”贾子兰咽下泪,腾起身道,“聂大人多保重。”
聂珏的手在半空中抓了抓,又徒劳的落下,牢中安寂下来,仿佛没来过任何人。
贾子兰和童贤一回宫,女帝便让童贤过来回话。
“你们留的时间不长,”女帝道。
童贤在她的肩膀上揉捏着,观她脸色舒缓,道,“陛下,贾大人和聂大人不相熟的,奴才站在那里就见她们寒暄了两句话,您心里要有个数啊。”
“不像熟吗?”女帝枕着头靠在罗汉床上,“聂珏怎么样了?”
童贤停下手,沾了点精油在指上,给她揉太阳穴,“奴才瞧着挨刑了,模样惨的,动一下就嘴里嘶嘶喊疼。”
女帝被那精油熏得昏昏入睡,“刘禄胆子不,背着朕动她,等澹澹的探子回来了,朕要揭了他一层皮。”
“陛下,您真觉得聂大人是那谢中亓的学生吗?”童贤问道。
女帝叹息着道,“听了欧阳钊的一句话就谈虎色变,朕真的是老了。”
童贤手上更加轻柔,直到女帝在那床上沉睡去,他拉过毯子心的盖好她的身子,便悄悄带上门走了。
连着四天在老虎凳上受刑,铁的身体也扛不住,聂珏在第五天就陷入半醒半睡的晕迷状态,她能听到别人在话,但却无法清醒着跟人对话。
她躺在那堆烂草里,神思四处乱游,一会儿看到谢中亓,一会儿又似回到府里,王婶端着粉蒸肉过来叫她,可她站在原地无法跟去,渐渐的场景又变了,她和一堆乞丐围在一处争抢着人家菜贩子不要的烂菜叶,她有点摸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甩掉菜叶就往落脚地方跑。
“老师!老师!”
她急急冲进破草屋,哪有谢中亓,却是陈善皓舔着一张色脸欲来抱她,“过来老师怀里,老师疼你!”
聂珏大惊,往回便跑,周边环境不断变化,她又回到牢里,耳中似有雷电惊炸,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人往上拖曳,想喊出口竟不得力。
她被人拖了起来,停在了一个地方,有绳索绕住了她的脖子,良晌她被人吊起脖子呼吸不得,她终于在得不到空气中有了点意识。
有人已经等不急要杀了她。
濒死之际,她没力气挣扎了,她默默的想,若黄泉路上能遇到老师,要跟他一声对不起,没能完成重任,她死的不甘,这步棋她下错了,她不该过于自信,认为高氏会无条件信任她。
从方家村的探子在正午时分赶了回来,还带了一个证人,高庭渊等不得听他们细,匆忙就进了宫。
“陛下,这是去方家村的探子,您先听他听到的消息,”高庭渊。
女帝应头。
那探子便据实道,“回禀陛下,据那方家村里的村民讲,聂大人确实是陈善皓的学生,这陈善皓不是个好夫子,村里富裕人家的孩子他便当祖宗一样的捧着,像聂大人这样的乞儿他便呼喝骂,聂大人幼时在他课上虽长盹,但是却比别的孩子要用功的多,下了学之后,就跑到村口的菩萨庙里去借灯学习,还有一事,的细述不清,就带了这位婆婆回来了,让她来吧。”
那老婆婆年岁大了,眼睛浑浊一片,望不清大殿上坐着的人,但也悚蝗恭顺的伏在地上,“回陛下,草民是方家村的李氏,那陈善皓不是个好东西,阿珏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便是陈善皓对她不好,她也从不曾抱怨几分。”
李婆婆哀叹了一声,接着,“阿珏长到十五岁,出落得标致水灵,不想那陈善皓竟是个畜生,在一天夜里摸进了阿珏和她阿翁住的破房子里,企图□□她,要不是她阿翁拼死和陈善皓缠在一起,使得阿珏得空跑出去喊人,那这爷俩估计当夜就没了命,村里的汉子赶到时,她阿翁被陈善皓的就剩一口气吊着,几个汉子绑住了陈善皓将他丢出了村,她阿翁第二夜就去了,唉……”
这世间总是坏人多过于好人,四年前那陈善皓死了聂珏的阿翁,四年后,陈善皓恶人先告状,企图再借他人之手杀了聂珏,这是何道理,这没有道理,掌权者的猜疑成了底下人手里的刀,只要用的得当,便能杀人不见血。
高庭渊突然道,“陛下,聂大人还在狱中。”
“速去救她!”女帝第一次慌张的叫起来,她错了,她错的离谱,怎么就能因为一个人的几句话便轻信了呢,她亲手养出来的人,为她挡刀,为她下兖州,现如今自己竟因心中猜疑就令她身陷险境,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高庭渊火速冲到诏狱里,找到关押聂珏的牢房,隔门就见聂珏吊在窗口上,他厉声冲着狱卒道,“开门!”
狱卒哆嗦着手将门开,高庭渊抬起良匪剑砍断绳子,兜手便搂她入怀,“聂珏!聂珏!”
她没有要醒的预兆,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怕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他托住她的脸,用一指放到她鼻下,感受到那微薄的气流,一直发紧的胸口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倏地横抱着人就往外疾跑。
高庭渊一路飞奔至太医署,聂珏被他轻放到床榻上,顾不得聂珏一身脏臭,他把太医令推到床前,“快救人!”
太医令尤肖祥也不敢怠慢,他掀开聂珏的眼皮看了看,又在聂珏脖子上捏了捏,随后让药童拿来一个锦囊,他把锦囊置于聂珏的鼻子旁,才将眨眼间,就见她的面部现出微的抗拒之色。
有了活气,便不怕死了,高庭渊,“你再看看她的腿。”
尤肖祥便给聂珏诊脉,后又敲了敲聂珏的腿,道,“高大人,聂大人这腿伤得不轻啊,恐是要落下毛病了。”
高庭渊立时扣住尤肖祥的手,道,“能不能治好?”
尤肖祥为难道,“聂大人这腿便是痊愈了,往后也不可能像常人那般灵活了,尤其是在雨天,那得更受罪哦。”
“真没办法了吗?”高庭渊紧抓着他的手道。
尤肖祥陡然一慌,嗫懦道,“只要好好调理,也不是不可能好全的。”
高庭渊手便松了,等尤肖祥将药开好,便又将人抱起走出了门。
女帝这边让高庭渊去救人,那边便让人去召欧阳钊和刘禄入宫,临去时,她特意提了一定要将陈善皓也叫进宫。
等了约莫一刻钟,那三人跟着宫人进来。
女帝走到陈善皓跟前,张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她还不解恨,用脚踩着他的脸在地上狠狠的磨,直到那地上糊满了血才松了脚,她怒骂道,“撒谎成精的东西,你是被屎糊了脑子吗?敢诓朕!”
陈善皓当即怕的哭出来,“……陛下!草民的都是实话,您不信草民,也可去找那方家村里的乞丐,他们就能证实草民的话!”
女帝怒目而视,扬手又是一巴掌,“住口!朕的人已经去了方家村,你死聂爱卿的阿翁,还差点侵犯了聂爱卿,朕不会就这么轻易饶了你!”
她转向欧阳钊道,“欧阳钊,枉朕如此信你,没想到你竟敢利用朕的信任!”
“陛下,这一切都是陈善皓告诉微臣的,微臣也是蒙在鼓里啊!”欧阳钊慌不迭的推卸道。
女帝执起加在墙上的一根婴儿臂粗的铁棍,道,“朕念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便饶你一回,但是聂爱卿在那诏狱里吃尽了苦,朕要给她出气,你受朕二十棍,朕便既往不咎。”
她也想借此事除掉欧阳钊,然而吏部和其他五部不同,它是连着整个朝廷的官员选拔制度的,因着这个事就要将他罢官,那满朝文武都会上奏,她需要一个更加理直气壮的借口,让欧阳钊百口莫辩的理由,才能堵住百官的口。
欧阳钊的脊梁便塌下来,颓丧着道,“微臣一时轻信了人,这是微臣该领的罚。”
陈善皓半边脸血肉模糊,他想跟女帝这一切都是欧阳钊谋算的,可他怎么,从一开始就是他为了考取功名主动巴结欧阳钊,向他透露聂珏的秘密,虽然其中编了谎,但是他在那晚溜进聂珏屋中,那老东西时,真真实实听到聂珏叫着被他得奄奄一息的老东西做老师的,他真的没撒谎。
“……陛下,草民没骗您,那聂珏是真的叫老乞丐老师的,草民是撒了前半段的谎,但这后半段草民的都是真的啊!”
“朕再信你那就是混账!朕现在不杀你,朕要留着你让聂爱卿亲自来杀,”女帝冷冷道。
作者有话要: 觉得要一下,渣帝是受,子兰是攻,站反了的天使宝宝,对不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