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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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补全~

    吴燕夏确实是很了解梁凉, 梁凉待的这几天,她最喜欢依旧是苗寨的清。

    南方的山区总是雾气蒙蒙的,山河湿润包裹着人,眼前弥漫着漫天玫瑰灰的烟气,雾霾,还有薄暮, 天幕就像停泊繁星的海湾, 星星马上淡下去。白天的时候, 云被压得很低, 四周几乎没声音,往公路的方向走,会时不时听到喇叭声。

    隔一个山头有个财经技术学校, 山区的公路开车烧柴油的不少,经常把喇叭安的震天响。极偶尔还有苗人幽幽的吹笙, 像是神秘的画外音。

    梁凉在充满湿润的空气里, 感受到时间和感情的流动感, 再产生一种惊叹,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吴燕夏,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来这个苗寨。

    缘分的力量真令人着迷。

    随后两天夜晚, 吴燕夏也和舅舅彼此监督,彼此看着空虚寂寞冷的丑脸,彼此点风凉话,彼此攻击一下, 独守空床。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俩握手言和,也经常双双把女人丢下,欢快的跑进山里,不知道胡闹什么。

    到明天早上,他们就要从苗寨离开。

    今夜满月,从下午的时候,苗寨中间就开始架起大棚和卡拉OK。每半个月,有四川行商来开集市,流动乐队也会到山里演出,而舅舅本身也是很多才多艺的人物,早就放言,今晚要在台上唱郑钧的《灰姑娘》。

    这是他ktv金牌保留曲目,舅舅曾经吹嘘,百分百的女孩子听完这一首,当场就愿意在酒吧跟他脱了裤子走。这话没有吹牛,舅舅普通话的比吴燕夏差远了,但唱起歌来非常具有民谣歌手的特色,音质苍凉忧伤,咬字宁静,但背后又透露着暗潮汹涌的风骚。

    一曲终了,舅舅依旧刻意的捧着吉他,再以四十五度巨星风采,甩开油腻的头发。他抬起头,含笑往梁凉的方向看。可惜那方向早没人了。

    外甥也不见踪影。

    舅舅沉静的笑容僵住,他惊怒交集的问:“两个屁娃娃呢?”

    下面的观众催他下场,苗寨的老人主要是想听山歌的,不想听这么资文艺的东西。

    吴燕夏和梁凉早已经走到苗寨外面,吴燕夏着手电,俯身拿着一根木枝,扫开前面植物低垂下来的夜露。

    梁凉穿着的裙子厚,即使如此,裙角很快就被露水沾湿。她走了会就娇气的不想动,拽着吴燕夏的衣角,又让他背着自己。

    他们是在舅舅忘词,重复唱了好几遍的“也许在等你到来,也许在等你到来”的时候,悄然离场。

    梁凉没什么音乐细胞,但觉得舅舅唱的挺不错。本来想问吴燕夏会不会唱苗歌给她,随后又决定乖乖的不多嘴。

    如果吴燕夏愿意唱,就会主动对她唱。她不能看到别的男人会什么,都逼着男友做,这样好虚荣哦。哎,自己做女友越来越有经验,真可惜只能做一个人的女友,不能为其他人服务。梁凉又在浮想联翩,她谈恋爱久了,真的发现世界还是挺开阔的。

    “夏夏,我们去哪里?”

    “跟我走。”

    天越来黑,吴燕夏还在沉稳的背起她,貌似不经心的问:“唔,舅舅唱歌好听么?”

    梁凉先把脸藏在他温热挺直的肩膀后,得意的笑了。

    看吧看吧,有些时候,女人根本不需要提出要求,男人自己都会主动出来。吴燕夏其实根本忍不了舅舅这么出风头,嘻嘻,她果然很有智慧。

    吴燕夏却接着问:“你现在,还会不会想起魏奎?”

    梁凉脑子里还搜刮着她想听什么歌,绝对禁止黄色暴力歌曲!结果吴燕夏话锋一转,她下意识思考思考魏奎是什么流派的歌手。

    “咦?”

    “你不是暗恋过魏奎吗?”吴燕夏低声,“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老婆你还会想他吗?”

    “咦?”

    “老实回答。”

    ……梁凉真呆了,吴燕夏到底是大奇葩还是超级大奇葩。

    梁凉一直以为,吴燕夏马虎精明,但他表现的,一直都是对魏奎真的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毕竟自己都被他抢过来,吃干抹净,还像个收费低廉的外围,都陪玩□□到贵州,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吴燕夏怎么突然掉头吃起魏奎的陈年老醋?

    梁凉心的问:“那个,你为什么突然提魏奎啊?”

    “我为什么不能提?”吴燕夏顿了顿,他不快的解释,“我舅舅唱了首灰姑娘,我怎么感觉,魏奎以后也会对你唱这一首歌?”

    ……这吃醋的思路也太奇葩了。

    梁凉继续维持着呆滞,好吧,魏奎确实会弹吉他,也确实会唱歌。不过,问题是她不喜欢《灰姑娘》这首歌啊。

    歌词里面有句很关键的,“虽然你并不美丽”,她现在可是觉得自己美的很!

    而且吴燕夏听舅舅唱情歌,又怎么把自己和魏奎联系到一起的。这猪的脑子在思考什么,果然还是完全猜不透。

    吴燕夏背着梁凉往前走,无论他怎么追问这问题,梁凉都坚决不肯回答。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抓到一次让吴燕夏吃醋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吴燕夏原本只是随口问的,但被她东扭西扭的搪塞着,反而真的隐约就动了醋火,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恼怒,他耳朵都烧了起来。

    梁凉感觉到了,凑过去娇娇的咬住,“嗯嗯嗯”的笑:“就不告诉你我喜欢谁!就不!”

    吴燕夏笑骂了声,也把她白生生的手指从自己脖子上扳下来,一口狠咬上去。

    梁凉直被咬得在他后背缩起来,好不容易从他嘴巴里抽出来,不敢再闹,就委屈的:“好吧,最喜欢你了。”

    吴燕夏这才满意。

    天越来越黑,不知觉间,他们已经远离苗寨,远离公路,石板路慢慢变成泥路,最后变成了彻底的泥,他们进而走入了尚未开发的深林大山当中。接踵而至的是盘错极深的藤筋缠扭着粗木,茂密的灌丛,静夜当中的山林里有股腐烂和瘴气混合的湿润味道。仿佛有鸟叫,又仿佛是风吹的声音。

    眼前绿雾渐深,吴燕夏背着梁凉,费力地往山顶方向攀爬。

    她想下来,他又不让。中途休息了两次,吴燕夏继续往前走。梁凉也不知道他想要带她去哪里,反正这位大仙总神神秘秘的,直到过了会,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缠绵温柔的淙淙流水声。

    四下极静,夜雾都在四周晃动。

    梁凉最初只能看到那些很硬树叶的灌木丛,和手电筒的光亮。但黑暗中,有什么正从天空后面透出来。

    满月终于从大山初升起来,遮天的树木中透出点影子,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前移动。

    一个又硕大又金黄又荒唐的满月倒影,豁然出现在眼前,眼前低凹处是一弯深湖。水广阔无边,万千细的月芒,都在眼前粼粼的晃动,倒映着头顶整片浓湮苍穹。

    如果不是吴燕夏就陪在她身边,梁凉几乎以为这又是场梦。这山顶处,真的有一个传中的镜湖!

    吴燕夏很的时候,曾经误误撞走过这里,而这一次,他胸膛的心跳比时候的初见有过之而不及。

    吴燕夏屏声息气的站了会,随后背着梁凉,敏捷的踩过岸边的灌木,接着靠近湖泊入水时传来哗啦一声,他脚步不停,居然就这么走进了湖里。

    梁凉轻轻的惊呼,紧张趴在吴燕夏的背上。

    “夏夏……”

    “嗯?”他低声回答。

    梁凉张了张嘴,吴燕夏还在走,他每在湖中走一步,脚步的牵动,都同样带动着湖面莹澈的水纹,而水波温柔的推荡开后又荡漾着远处的光华,月光越来越盛,如场冷焰火,仿佛能沿着这条白色的、熔银水道不停的走,就直接游到月亮之上似的。

    “……我,我害怕,我们要去哪儿?”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

    吴燕夏没有多回答,只把梁凉往背上抬了抬,她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还有那股熟悉男人味道。

    湖岸浅缓,随着吴燕夏继续心的往镜湖深处走去,湖水,慢慢从他的鞋底,漫延到线条流畅的腿,再浸湿了梁凉整个下垂的蕾丝裙裾,最后到达两人的腰间。

    梁凉的衣服、腿、腰终于也湿透了。

    整身的裙子荡漾在水里,她着哆嗦,感受到冰凉的湖水蠕动着。

    吴燕夏却还在跋涉般的在水里走,每动一下,都牵动着她,从最里处牵动着湖面的幽暗水波,再层层叠叠的扰乱月亮的倒影。

    天上的月亮则亘古的安静沉默。

    镜湖并不深,走到快中间的位置,终于,吴燕夏停下脚步,把梁凉从后背放下来。

    “我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湖,也是满月。当时坐在这旁边,发呆了一个晚上。但走回去后,我爸妈把我了一顿,我撒谎。而我没法向其他人证明,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个湖的存在。”他看着她,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眼瞳如贵重宝石般光亮但又极沉重,仿佛是时候那个固执沉默妄为的苗族男孩,他喃喃地,“这里真的有一个湖,你可以跟着我来看看的,这不是假的,对吗?”

    “……嗯。”

    吴燕夏笑意更深,拉着梁凉的胳膊,带她往四周看去:“月光很美吧。我也带舅舅来过一次,但我逼着他发誓,不准告诉任何人这个湖的存在。”

    梁凉抬头四顾。

    旁边低矮的灌木,雾气缠绕的树林,水汽带着莫名的花香。这个湖清澈得妖异,即使在夜晚,低头都能清晰看到湖底腐朽浓黑色巨大树桩和雪白色的石头,耳边又总有活水的流动声音。

    她的脑子里,依旧迷迷糊糊的,身体浸泡在月水同辉相连的湖中,湖水刺人肌骨,又严丝合缝的温柔。梁凉还是不太懂,吴燕夏为什么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呢?

    有什么话,不能在岸上呢?

    吴燕夏低声:“这里属于我的心腹之地,你也属于我的心腹之人。我想让你湿,和我一样湿,我要让你整个人湿到上不了岸,只能听我话,这样你才全是我的。”

    “切,我早就全都是你的啊。”梁凉了他一下,“都不知道你在吃醋什么,讨厌你。”

    吴燕夏得意的低头望着她,在他自己投射下来的影子里开始深吻着她,嗅着她肌肤的芳香气息,一切都非常熟悉,恰如其分的亲密。

    梁凉甜蜜的接受着这吻,只是,时不时又会分心。

    这里真的太美了,但也太骇人了。

    她生平都没见过这么大而低的月亮,像砸来的彗星,又那么随随便便的挂在天空,简直是神祗吐出的巨大黄金泡泡。湖水冰冷刺骨,被美震撼到的同时,心里又有求生的本能,不知觉间把变得湿漉漉脸凑过来,蹭着他脖子又提出想上岸。

    吴燕夏却笑着问:“你看过苗族跳求偶舞吗?”

    “跳舞?”

    “我这几天刚跟我舅舅学了一个。”

    他们现在正置身于月光专.制帝国的统治范围下,万籁俱寂,除了那潺潺的水声。

    当吴燕夏哼起歌的时候,他的两只手最初就像被逮捕的犯人一样,死死扣在裤裆前面,随后双臂突然向后开,再立刻重新扣上,接着肩膀耸动舒展,幅度晃动后背和腰部,开始滑行着移动脚步。

    湖水的阻力使得一切动作很慢,吴燕夏现在的动作,有点像中学生的广播体操,又有点像空手划桨。再加上没有音乐的伴奏,第一眼看去蠢到无与伦比。

    梁凉蝉翼般极长又浓的眼睫沾着水,身体沉浮在水里,瞬间就被逗笑了。

    她胡乱的用水花泼他,笑着喊:“大猪头,跳的一点都不好看!”

    吴燕夏也笑了,但他“嗯”了声,厚着脸皮继续哼哼着跳下去。

    他居然真的会跳舞。但那仿佛不是民族舞,随着手臂轻松往一侧摆动,脚下往同方向踢起水花,手臂大开大阖,跳的是那种像蜘蛛侠有规律爬行的街舞。

    吴燕夏体型精健,肌肉却没白长,肢体柔韧性一向很好。这舞蹈动作节奏中等,动作简练有力,爆发性很强,很适合吴燕夏。

    关键这位大仙做任何事情一点都不怵,认认真真的跳舞,投入的摆臀,一方面确实令人感觉很辣眼睛,像正穿丁字裤的脱衣艳舞男,没有任何扭捏和不好意思,光顾着发骚,但随后作出几个摆手简单几个动作,莫名的又很撩人。

    梁凉笑得前仰后合,在旁边拍着手。

    林间湖畔原本静谧的气氛,彻底都被搅动,他们在雾气缭绕的湖里,肆无忌惮的玩闹。

    直到吴燕夏累了,他湿漉漉的重新跳过来,抱着她,下巴滑过她额头,鼻子,脖子,直到胸部,在水里半跪着紧紧地抱住她,梁凉整个人脸都高兴红了,心跳极快。

    “笨蛋,超级大笨蛋!”她笑着喊,声音几乎惊动飞鸟,“想一出是一出的。”

    青年高大身体在湖面矮下去,水面轻柔再荡起涟漪,他洒然的虚跪下,湖水就荡漾在男人的下巴上,“凉凉,我的第一个月亮在故乡,你已经见过了。你以后就是我的第二个月亮。”

    “凉凉,嫁了吧。”

    一瞬间,梁凉呆住了。

    吴燕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湿漉漉的黄金戒指,再举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月光中,的一枚金戒指,戒环微粗,上面满是珐琅、珍珠和火欧泊,而在戒托的位置并非寻常的宝石或钻石,一座由黄金微雕的三层抱拢形状的玲珑城堡跃在其上,黄金璀璨,雕工精致,连阳台都为镂空的。

    “这是订婚戒指,”他轻声,“我以前读大学,曾帮一个俄罗斯留学来的美女算星盘,她当时送给我——哇哇哇她早就结婚了,她家土豪是开古董珠宝店的……”

    吴燕夏的削峻脸颊被梁凉一把掐住,往两边拼命的拉,他痛到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不心喝了好几口湖水。

    梁凉冷冷地:“你拿别的女人送的戒指,跟我求婚嘛?”

    吴燕夏还在水下跪着,梁凉掐他的时候,半点都没留情,他痛得直抽痛,又不敢改变姿势,苦着脸继续:“……她送我的是一张首饰原版样纸,还有店铺名。她是俄裔犹太人,古犹太人的订婚戒面设计通常都是建筑结构,上面有宫殿、寺庙和城堡,用来象征新婚夫妻的婚房,上面房顶可以开,宫殿里面刻有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想住城堡,我才选了这款……”

    吴燕夏一口气完,梁凉其实早就已经哭了,只是拼命憋着嗓子里的呜咽,用手背按着嘴巴,另一只手拼命他肩膀,还想在水底下踢他。

    “我……我不要我才不要嫁,你直接淹死我好啦!”

    吴燕夏立刻一皱眉:“凉凉,关键时刻,你就这么折磨爱你的男人吗?你不担心月亮会惩罚你?”

    他居然还敢贫嘴!她立刻很凶悍的回答:“那你就让它来惩罚我啊!”

    吴燕夏一噎,梁凉终于哇的声,放开声音哭了。

    那几乎是毫无形象的哭法,泪水冲开梁凉脸上的一切。

    月光下,这个软绵绵,好像别人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就会为难的从命,不会轻易拒绝的姑娘,她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凶悍的哭过,就像面对的不是求婚,而是他又提出什么非人的苛刻要求。

    梁凉真的都不知道她哭什么,眼泪简直从心底最深处,一股股的冒出来似的。吴燕夏双臂再从水下紧紧地抱着她,沉默着什么话都没,也不肯放她离开。

    “我喜欢你,我爱你,凉凉,”他低声,“嫁给我吧,和我结婚,成为我命运里的一部分,全部属于我。”

    梁凉的回应,却只是哭得更厉害。她已经没有力气他了,不停的用手背、手心和手指,去擦着源源不断的眼泪。

    吴燕夏抬头凝视她,谨慎的观察了会,勇敢的握住她的手,要把戒指主动戴到梁凉那细细的手指上。

    梁凉又哭了:“不是这个手!!!”她主动伸出正确的手。

    吴燕夏沉默接过来,他的手同样轻微发颤,而梁凉手指已经冻僵了,努力伸直。

    梁凉屏住呼吸,当吴燕夏终于把那一枚精巧沉重的黄金戒指,从她的无名指指尖,再推滑到手指的根部,仅仅被金属套牢的感觉,就仿佛已经是一辈子。

    梁凉再立刻把手缩回来,继续笨拙的擦着眼泪。而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吴燕夏依旧动也不动地跪在水底,紧张地盯着她。

    他怎么也那么笨!求完婚都不知道站起来!

    梁凉带着哭腔“呜呜”两声,扑上去撒娇的要抱。吴燕夏这才松口气,长身从水中哗啦声站起来,湿漉漉的把她双脚离地,高抱起来。

    “媳妇。”吴燕夏轻声呼唤,隔着水吻她脖子和她的唇,“你今晚真美。”?

    “我爱你。”梁凉的热泪和回应,早就涂到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