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决定
谢瑾时一听, 心中惊道:“他如何知道, 我手中有太子的谕令?!”
不知不觉中, 他已伸手向袖中摸去, 当摸到那卷轴的时候,他再抬头一看, 堂上那将军两道目光像利剑般向他射来, 直直射进他的心里。
谢瑾时急忙站起身,道:“我……我并非是瞻前顾后, 只是太子派来的人曾经交代,若是……若是大将军对从前的事有所介怀……或是……或是他……”
想到慕攸行的嘱咐,谢瑾时的心跳又变快了,他生怕自己所的话冒犯了堂上这位不知是不是已经成仙的“将军”, 他会把自己永远留在这冷冰冰的地方。
慕攸行虽然年少,行事却很谨慎。赵扬如今在齐地过得好好的,且他刚和周曾结亲,明摆着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慕攸行一时摸不清赵扬的算,因此,他并不敢贸然和赵扬通信,而是把东西送到了谢瑾时的手上。
归根结底,慕攸行本来就对李康路极不信任, 来到灵州之后李康路对他的态度, 更让他彻底认识到,他和李康路之间的联盟绝对不会长久。
最后,他得出了和赵扬一样的结论:李康路比周曾更加危险, 他必须要提前做好防范。
因此,他命人快马赶到朔州,令谢瑾时见机行事——若是赵扬仍然对皇室心存芥蒂,心怀不轨,反过头来和周迟联手,不仅慕攸行会陷入更大的危险,周迟不定还会恼羞成怒,将那些大晋旧臣杀的一个不剩。
谢瑾时从袖中掏出那卷轴,将它缓缓开,到最后时,却见里面光芒一闪,是一枚四方而巧的龟钮金印。
谢瑾时仿佛也吃了一惊,他将那金印拿起来一瞧,只见那印面上阴刻篆,写的是“太子”二字。
谢瑾时惊讶的抬头望堂上看去,却见那人似乎早已知晓此事,并不觉得意外,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谢瑾时此时方知事情极其重大,他一咬牙,将两样东西都放回袖中,起身道:“令郎赵将军励精图治,善待齐地子民,这些,谢某都是亲眼所见,只是……“
他顿了一顿,道:“只是不知令郎对大晋……”
那堂上将军似乎再次看透了谢瑾时的心思,这一回,他缓缓地坐了下来,道:“谢瑾时,你果然还是那么糊涂,难道你还不明白,惠然公主为什么一直留在齐地?”
谢瑾时愣了愣,两眼盯着地面,若有所思。只听堂上的人继续道:“他们二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这是一段天造地设的姻缘……”
那将军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热衷,刚想好好的对谢瑾时叙述一下整个过程,只听不知哪里响起了两声轻轻的咳嗽声,他方才住了,接着道:“若是我赵家仍对皇室怀恨在心,又怎会容许此事发生呢——谢瑾时,你还是好好想想清楚,不要一错再错了!”
谢瑾时听的明明白白——慕攸歌要嫁给赵扬了……虽然慕攸歌在他心目中从来没有占据过太多的空间,可是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但是,他能看得出,赵扬和慕攸歌,应该,和吴攸之间,是那种真正的两情相悦,在学堂里,吴攸看向赵扬的眼神中,有紧张有期待,他是熟悉慕攸歌的,在那双神采奕奕的凤眸深处,他看到了自己从前没有看到过的坚定和坦诚。
谢瑾时内心深处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涩,不全是因为吴攸,似乎更多是因为自己——阿玉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多半是浅浅的笑意,可是那笑容里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味,他却从来都没有看清。
而在赵扬的府上重逢之后,阿玉似乎变了许多,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妙,只是话时隐隐透出一丝急切,目光也闪闪烁烁,晦暗不清。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和吴攸的眼神一比,谢瑾时才发觉,他根本就不懂阿玉。
正当他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堂上的将军又开了口,这一次,他沉声道:“谢瑾时,你不辨忠奸,酿成大错,理应受杖刑百杖,以儆效尤。”
谢瑾时被晋兆帝在大牢里关了一年,没少挨过,受过罪,可是,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舍身取义,十分高尚,他的意志从来没有半分动摇。
可是如今,他对自己过去相信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刚站了不到一会儿的他颓然倒在地上,好半天才颤声道:“谢某……知错了,愿意受罚。”
堂上的人似乎“哼”了一声,道:“不过,念在你心中还有几分天良尚存,且如今你还身负太子嘱托,一百杖,你未必挨得下来,就你十杖,让你好好悔悟去罢!”
谢瑾时听了,也不欣喜,只是叩首道:“多谢将军开恩。”
接下来,他眼前又是一黑,只见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人现了身,低头对他道:“走罢。”
谢瑾时稀里糊涂的被搀扶了起来,不知道拉到了什么地方,只听着一声声的号令,却不知这板子在了那里,好像不是身上,而是在他心头,那里不知为何,一跳一跳的疼的厉害。
谢瑾时忍不住自语道:“我、我真的错了么?!”
他话还没完,却好像被人凌空抛起,下一瞬,周围的冷气渐渐消散,他却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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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时刚被架走,这堂中侧面的屏风一转,走出个清俊的少年,原来是扮作府内厮模样的吴攸。
看着谢瑾时一会儿被吓的魂不附体,一会儿又惊的手足无措,吴攸心里大觉畅快,一现身就拍着手,道:“想不到,谢大人也有今日。”
罢,她把目光落在堂上,道:“赵扬……你把胡子摘了吧,我看了心里发慌。”
赵扬抬起手来,把胡子都扯掉了,对她一笑。
吴攸点头道:“好……多了。”
吴攸心的把脚下冒着凉气的一块块冰晶样的东西踢到一旁,走到赵扬身边,道:“几日不见,大将军的演技愈发炉火纯青了。”
赵扬虽然不知何谓“演技”,但他听的明白吴攸是在夸他,他慢慢将那金盔摘下,对吴攸道:“不这些,你可知谢瑾时手里那封太子密诏,会要我做何事?”
吴攸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弟弟,得一把好算盘,我猜,灵州乃荒蛮之地,他在哪儿呆的并不怎么舒服。况且……”
吴攸顿了一顿,接着道:“李康路和周曾实力不相上下,如今大约陷入了胶着。到时候,无论他们谁赢谁输,他的日子,可能都不会太好过。周曾死了,还有周迟,他已经和这些姓周的撕破了脸,怎能不斩草除根呢?”
赵扬一边继续解着身上的盔甲,一边沉思起来,片刻方道:“李康路牵制着周曾,太子便想让我趁机替他对付周迟?”
吴攸伸手替赵扬将甲衣摘下,道:“若只是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可我怕的是你若接了这金印,往后他的吩咐,还有很多,你到底要不要替他做呢?”
赵扬这回毫不犹豫的道:“今时不同往日,那也要看是做什么。就算是要对付周迟,眼下也不能轻举妄动。”
吴攸点头道:“大将军这么想,是最好的,不过,有了这太子金印,我们倒是可以提前筹划一件事情。”
她俯在赵扬耳边,声了几句,赵扬一听,马上道:“不成!即使要去,你也不能亲自去!”
吴攸知道赵扬不会轻易答应,她红着脸,凑到赵扬身侧,轻声道:“大不了,成了亲,我……我再去。”
赵扬本来想继续否定这个提议,但是,“成亲”这两个字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头脑一热,道:“待……待我想想……”
吴攸也郁闷的很,她明明是为了赵扬,还要反过头来和赵扬谈条件,这是为什么啊!
可是,她的身份传出去,是早晚的事,眼下慕攸行身在李康路营中,自顾不暇,她要去江沅,就不能再等了。
当然,她也可以把东西交给赵扬,让赵扬派人去找,但是,又有谁能比她更熟悉大晋曾经的皇宫呢?
况且,赵扬不仅需要晋兆帝留下的东西,他还需要同盟,除了表面的姻亲之外的,真正的同盟。
北方是没有可能了,吴攸不愿意赵扬去跟那些凶狠的游牧民族交道,和他们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那么,这个同盟,只能到南方去寻找。
她看着赵扬,赵扬看着她,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虽然谢瑾时多少得到了应得的教训,两个人的心情却都没有轻松多少。
原来这一切,才真的不过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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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谢瑾时在昏昏沉沉中醒来,他浑身上下疼得厉害,整个人好像去地狱走了一圈似的。
他勉强的支撑着下了床,开门一看,外面阳光明媚,昨天晚上的一切,似乎真的是一个梦。
他一摸自己的袖子,所有的东西还在,这让他松了口气,不过,同时他也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