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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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厮来去, 不过就是不想带吴攸他们去找那“魏先生”, 如今一听薛清文丢了, 心下“咯噔”一声, 心想,万一被自家老爷知道, 又要活活急死, 还不如早些帮助他们把人找到的好。

    于是,他连忙道:“那、那我们快些动身罢!只是, 魏先生他这‘要饭的宰相’不是光有一个虚名,他确实就是个要饭的,平素都和那些乞丐们混在一起,公子知道他那地方我们都不愿意去, 他以前常常也不用我们跟着。如今你们若真的要去,就都换上脏破些的衣裳,不然到了那里,进不到街里,就被那些叫化赶出来了。”

    吴攸奇道:“这里的乞丐如此势大么?”

    那厮道:“可不是么,这也是拜魏先生所赐,自他来这建州以后,许多乞丐们渐渐的都不要饭了, 他们要饭的钱, 都交给了这魏先生。”

    他接着道:“听少爷,魏先生从那些乞丐流民中,寻了些伶俐又能言善辩的, 专叫他们去买些便宜的东西,却只买那一两样,开始买的少,后来便是有多少收多少,收了再论级分等,上中下三等各有标价,童叟无欺。渐渐的人们要买什么,都爱到这些人的摊子上去买。那些买货的原本等一天也不一定能全卖掉,现在也都乐意卖货给他。”

    “现在建州的乞丐十有八九已经很富足了。只不过他们改不了从前的习惯,除了那些抛头露面的,其余许多人还是穿的破烂,住在那花子巷里头……”

    贺雪龄听到这儿,忽然出声道:“咦,这人为什么这样,和我爹之前收的那个徒弟似的。那人可是个十足十的吝啬鬼,他跟我爹学了那么多年,还是整日里一身破破烂烂的灰布衫,补了又缝,缝了又补,不过,他张口闭口,倒是很爱谈论钱的。”

    吴攸越听越觉得有趣,马上命人去寻了几套破旧的衣服,几个人穿上了,往那什么花子巷赶去。

    谁知到了那里一看,事实还是超出了吴攸的想象。正值夏末,只见那些乞丐衣衫褴褛,横七竖八地躺在巷口,见这一行人来了,都聚拢过来,道:“你们要进这花子巷作甚?”

    吴攸自然不敢是来找薛清文,便指着贺雪龄,对那人道:“我们这里有一位魏先生的故人,来看望他,还望你去通报一声。”

    那人跑进巷子之后,贺雪龄一脸疑惑的在吴攸耳边道:“我不认识这要饭什么宰相的呀?”

    吴攸道:“这可难,进去看看才知道。”

    贺雪龄“噢”了一声,几人退到巷外树荫下,耐心等着。过了一时,有人来将他们请到了一间宽敞干净的大屋里等着,奉上了茶,但又等了些时候,还是不见有人出来。

    吴攸便对李成道:“你心的出去看看。”

    李成一点头,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对吴攸道:“公子不必担心,我听着了薛公子的声音,他就在后面一间屋里,我听那屋里还有不少人着话,其中也有那位魏先生。”

    吴攸方才怕薛清文听有人来了,自行跑路去了,一听他还在这里,松了口气,问道:“他们在些什么?”

    李成道:“似是有人向那魏先生逐一回报各市盈亏,我听薛公子的声音道:‘魏兄,你知道我听了这些,只会瞌睡。做什么还要留我在这里受罪,我到后面去等你听完了,咱们下一盘棋,我就走了。’那魏先生却道:‘你要下棋,你上次输给我的钱,这次连本带利还给我,我这就陪你下。’”

    吴攸听了,问道:“薛公子怎么答的?”

    李成道:“那里还有人在把守着,我只是过去询问他魏先生是否在屋里,顺便听了这两句,后面便不知道了。”

    吴攸点点头,道:“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咱们也去见这位魏先生一见吧。”

    他们从屋里走出去,发觉这巷里倒是颇为干净,也如百姓居住的地方一般一间间瓦房连着,并不见人在巷中走动。

    吴攸左右仔细看着,走了没有几步,李成停下来指着一间院子,道:“他们就在里面。”

    这院子门口,就有了把守的人,谁知那些人见了吴攸等人,不禁没有拦他们,反而对他们道:“魏先生知道各位来了,请各位到院子里稍候片刻,待他处理完事情之后,马上就请各位进去。”

    吴攸点点头,来到院里,只听得那屋内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好了,明日再议罢。”

    贺雪龄听了,却道:“咦,这人的声音听起来耳熟的很。”

    这一句话落地,没过一会儿,里面的人便一个个走了出来。他们穿的也都十分朴素,不过确实比那巷口的乞丐干净整洁些许多。

    吴攸等人在院中等了一会儿,只听薛清文的声音响起,道:“魏兄,好了咱们下一盘棋,你又要去哪里?”

    那魏先生道:“薛公子,不是我不陪你,而是你家中的人接你来了,这其中,只怕还有一位贵人呢,你不起身迎接一下么?”

    薛清文一听,慌张起来,道:“你,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听见这话,吴攸便迈步走了进去,她往屋内一看,只见这位魏先生果真是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衫,站在堂中,他身材有些矮,几缕细细长长的胡须飘着,苍白的脸又尖又瘦,两只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骨溜溜的在眼眶里转。

    贺雪龄在吴攸身后声道:“这人好像只大白老鼠似的……等等,他长得也很眼熟!”

    那魏先生先是一眼看见吴攸,眸光一闪,又落到贺雪龄身上,神色更加惊讶,走下来对她道:“原来是阿龄!师父一直在四处寻你,你去了哪里呢?”

    魏先生的相貌显然还没有到达贺雪龄心目中可以辨识的标准,但是,她多少也还有些模糊的记忆。

    一听魏先生到“师父”二字,贺雪龄马上从吴攸背后探出头来,急匆匆跑过去拉着他道:“你见着我爹了?你见着他了?!”

    这时,薛清文的厮看见了薛清文,也迎了上去,对薛清文道:“公子!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快随我们回去罢!”

    薛清文看了看吴攸和被他丢下的李成、贺雪龄,又看看自己的厮,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心虚的笑道:“我……我不过是来拜访个朋友……爹整天管着我,请的也都是一本正经的先生,哪里有魏兄博学多才,棋下得好,又会陪我听曲子,讲的那些逸闻轶事,也很有趣。我来看一看他,都不行么?”

    看着穿着光鲜富贵的薛清文,吴攸深深怀疑魏先生陪着薛清文下棋听曲子的动机并不纯正,不过此时眼前的场面已是一片混乱,她轻轻咳了一声,对薛清文道:“薛公子,你不为我们引见一下你的这位朋友么?”

    薛清文听了,忙道:“险些忘了,是我礼数不周。来……”

    他走到被贺雪龄缠住的魏先生身边,对众人道:“这位是魏启敛魏先生。魏先生,这一位……”

    他左右一看,见堂上其余的人都退出去了,便指着吴攸对魏启敛道:“这位是……呃……吴攸吴公子。”

    魏启敛看见吴攸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甚至有些破旧,却一副雍容气派,不像是一般的百姓,想起自己听来的消息,他忙向吴攸行礼道:“不知吴公子驾临,有失远迎了。”

    贺雪龄不依不饶的又拦住了他,道:“我记起你了,你叫‘二两’你为了二两银子,一冬天不舍得烧暖炉,也不舍得买丝棉的袍袄,天天跑到陆大哥屋里和他挤,被曹先生知道了,就给你起了个名字叫做‘二两’ ……”

    众人听了,都掩嘴而笑,魏启敛却仍然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的道:“呵,我那叫做勤俭节约,我在师父门下这些年,不知道省了多少个二两……”

    他还没完,贺雪龄又问道:“我爹爹现在在哪儿呢?”

    魏启敛忙道:“师父回连州去了,我这就命人送一封信,告诉他,你安然无恙,想来很快你们父女就可以团聚了。”

    连州紧靠江沅,就是从前贺雪龄所住,陆洵等人求学的地方。贺雪龄听了,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和姐姐去江沅之后,我就能见到爹爹了。”

    想不到这一行下来,竟然听到了贺雪龄父亲的下落,众人都很是替贺雪龄高兴。连整日和贺雪龄吵嘴的吴怀之都走过来,祝贺了她几句。

    只有薛清文又恢复了一副没精采的模样,那厮还在劝告他,道:“公子,你就算是要走,也要先回家看看。”

    薛清文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充满希望的看着吴攸,道:“爹同意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江沅了么?”

    吴攸含笑点了点头,道:“薛大人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他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又道:“他要备些人马,路上护送我们,待一切准备就绪,你和我要一同去向他辞行。”

    薛清文满心沉浸在他已经见到了孟烟的美梦之中,道:“那是自然。”

    待叙旧的,寻亲的,初见的重逢的一个个都寒暄完毕,吴攸走上前去,对那魏启敛行了一礼,道:“我一路来,听人魏先生靠着这百余名乞丐,不到一年,就在建州经营了一份不的基业,在下有些事情,想好好请教魏先生一番,不知先生可愿意与在下聊上一聊?”

    魏启敛捻着他那细长的胡须,转着眼珠道:“公子看上去是个注定享一辈子荣华富贵的人,还有什么要请教我这要饭的呢?”

    吴攸坐了下来,道:“原本我家境确实不错,不过这些年家道中落,又被奸人所害,过得很是萧条。好在如今终于寻得了数位忠良相助,才又有了一线生机。可经历了这一番折腾,家中已不剩多少余钱,导致许多原先的家业都荒废了,我是特地来向先生请教生财之道的。”

    魏启敛听了,笑眯眯的道:“好好,我愿意为公子排忧解难,一定尽心尽力。公子虽然绝不是个吝啬的人,可您毕竟是家师的独女,还有薛公子的朋友,我可以将费用便宜一半,不知公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