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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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彧,周末简修的生日聚会新同学去吗?”陈舟寒问。

    “不去。”

    隋彧随手扯下盖在头上的毛巾,接着简单的把之前的事告诉了陈舟寒和简修。

    完这些后,他烦躁地闭上眼,顺手把垂在额头的刘海撸到一边。

    因为很少见隋彧这个样子,陈舟寒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声,然后才坐在隋彧旁边分析:“新同学来不了聚会可能是因为有顾虑。”

    隋彧抿唇看着陈舟寒,问道:“有什么顾虑?”

    “顾虑可多了。”陈舟寒掰着手指给隋彧解释:“首先你一个大男生去单独邀请她,这就不太合适。而且你也没提聚会都有谁,大周末的谁敢应约啊。再者之前刚有两个女生为你吵起来,你她还敢和你多什么吗?”

    隋彧想了会儿,皱眉瞪陈舟寒,“我就那么可怕?”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陈舟寒腹诽结束,咳了一声,接着摸摸鼻尖:“总之我觉得你可能没明白,要不咱们再去一次吧。邱秋不是总嚷着要和新同学快点见面吗?要不是被你外公锁在家里养伤,我估计邱秋早就蹦跶回学校找她了。”

    简修也点头,看着隋彧:“邱秋给我过电话想要蒋朝夕也在。”

    隋彧脸色缓和了一些,接着就听见简修咦了一声,疑惑道:“阿彧,蒋朝夕和周琳娜似乎准备去哪。我们去看看吗?”

    ……

    蒋朝夕靠在墙角,看着对面的周琳娜,她背脊挺得很直,微扬起下巴看着她。

    “蒋朝夕,恭喜你做了语文课代表。”

    蒋朝夕想不通周琳娜为什么会和她提这件事,于是有些茫然地应了声“谢谢”。

    周琳娜接着:“你刚转来可能不清楚,张潜家里的状况很糟,他爸妈去年意外过世,奶奶年纪大了糊涂,保险赔偿什么都被叔叔骗走了,现在只剩下他和老太太相依为命。他放学还要陪奶奶一起捡垃圾。”

    蒋朝夕确实不知道张潜家庭情况如此,但是此时更让她在意的是周琳娜为什么突然找她这些。

    于是她安静听着,等着周琳娜继续。

    周琳娜见蒋朝夕一脸平静,语气更冷了些,“不管语文课代表是老师调整还是你主动争取的,我只想提醒你,以张潜的家境他很需要奖学金。而做的班务越多,老师那里的印象分就越好,成绩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得到奖学金的概率就越大,所以他才会愿意做这么多。”

    蒋朝夕这才明白周琳娜的意思,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对方:“谢谢你的提醒,但更换语文课代表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道,也不存在你认为的故意抢位置。”

    周琳娜哼了一声。

    蒋朝夕不理会周琳娜直白的嘲讽,笑了一下,视线扫过周围青翠的植株,停在对面足球场上奔驰的少年,再开口时也变得音调轻柔,她:“其实有些时候,对于当事人来,置身事外的同情也只是高高在上的傲慢罢了。”

    周琳娜眼神不善地看着蒋朝夕,想什么又咬牙忍下,平静了一下才:“我没有你是故意去抢张潜的位置,只是觉得我们都是资优生进入华商的,应该互相体谅。”

    “是应该互相体谅。”蒋朝夕偏头看着周琳娜,唧像是附和,又像是嘲讽她对自己的言行不一。

    周琳娜侧头避开蒋朝夕的注视,换了个话题接着:“蒋朝夕,体育课前我好想看见隋彧回班级了,你们聊什么了吗?”

    “是聊了些。”

    等了半天蒋朝夕也没有继续下去,周琳娜有些恼。她皱眉:“上午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顾元恩那些人有多么夸张。”她的眼神暗了几分,继续着,“我之前就过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所以这次也算是一个印证。我知道你和陈舟寒似乎关系不错,但是你再想凑上去也没有用的,他们不会把你看在眼里的。”

    她话没完,就听见蒋朝夕笑了一声,周琳娜立刻板住脸,问蒋朝夕:“你在笑什么?我的不对吗?”

    蒋朝夕收了笑,眼神里带着些怜悯,她轻声问周琳娜:“周琳娜,你现在是在规劝我,还是只是想发泄一下心里的憋闷?”

    周琳娜想不到蒋朝夕会这样,讷讷两声才回过神,咬牙:“我是把你当朋友才会提醒你的。”

    “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蒋朝夕扯扯嘴角,“多谢你关心,但我清楚我是谁,最需要做的是什么,我的生活里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与隋彧那样的人牵扯。这样你放心了吗?”

    “我——”

    周琳娜的话被突然飞出的篮球断,两人都十分惊讶,看着篮球顺着她们旁边砸到周琳娜后面的墙面,“嘭”的一声,篮球又快速弹回去,在地面上弹跳数下。

    谈话被这样突然地中断,蒋朝夕还有些反应不及,接着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走近。

    面对着她的周琳娜已经看清了来人,瞪大眼睛声地惊呼了一声。

    蒋朝夕于是也侧过头看,在看清对方的神色时怔然在地。

    将近四点,日头已经下沉,周遭的光线都开始暗淡。隋彧就斜靠在一侧墙面,昏沉的光线将他本就英挺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连嘴角的弧度都被阴影的更深。蒋朝夕的手轻轻攥紧裤线,看着隋彧。他在对着她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就这样不发一语,脸色也被周遭渲染出一层幽深之色,足以让人脚底生寒。

    “隋、隋彧……”周琳娜怔怔地声念着隋彧的名字。隋彧没有理会周琳娜,径自直起身,双手插袋走向她们。

    蒋朝夕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走到她旁边,与她并肩而立。耳廓上方变得灼热,蒋朝夕稍稍后退几步想拉开距离,但下一秒隋彧就欺身上前低头看她,眼中酝酿着阴郁的暗色。

    一向胆大的蒋朝夕被这样的隋彧吓到,绷直身子紧紧帖子墙面。

    因为不知道隋彧在想什么,所以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死死盯着隋彧。

    “我这样的人?”隋彧扫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接着猛地凑近蒋朝夕,低声问:“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

    “我……”在对上隋彧冰冷的眼时,蒋朝夕突然词穷了。

    见此,隋彧发出一声嗤笑,接着后退一步,弯腰把滚到脚边的篮球捡起。

    他不再看蒋朝夕一眼,转身走出。

    又过了几分钟,“哐当”一声声响,周琳娜和蒋朝夕又是一惊。

    蒋朝夕顺着声音看去,篮球场上已经空无一人。

    此时只剩下篮球架嗡嗡地颤抖,以及滚落到角落的篮球在轻轻弹跳。

    ……

    回鹤北巷后的湖边,蒋朝夕垫了块花布坐在湖岸边,叼着狗尾巴草思考人生。

    将回鹤从自家院子后门出来,一抬眼就看见她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信步上前,在蒋朝夕不远的地方蹲下瞧她发呆。

    他和蒋朝夕8岁相识,这丫头一直顶着一张文静脸颊做生龙活虎的事,鲜少有这样深沉的时候。将回鹤挑眉乐了会儿,上前揉乱那头扎眼的短发。

    蒋朝夕斜睨将回鹤道:“你干嘛啊!”

    “驱邪。”将回鹤低笑一声,“我看你双目呆滞一副鬼上身的样子,手动帮你回个魂。”

    “我就不能有个心事吗?”蒋朝夕认真地:“我也是个花季少女,当然也有青春期的烦恼了。比如感情问题什么的。”

    将回鹤索性蹲在蒋朝夕身边,偏头看她,“你怎么了?”

    蒋朝夕脸上的淡定漏了一角,扯扯唇角想笑一下,又懊恼地叹了口气,接着:“我错话让人伤心了。”

    “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不是。”蒋朝夕摇头,接着也不管将回鹤听不听得懂就继续了下去,“实际上我们并不熟悉,也不是什么朋友。可是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一直抵触周琳娜那种按照身份地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观念,却没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把人分了类……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的话真的挺欠扁的。”

    “那他扁你了吗?”将回鹤笑了下,问蒋朝夕。

    蒋朝夕怒目而视。将回鹤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在蒋朝夕反击之前跳着起身,接着:“你也你的话很欠扁,可是他却没有扁你,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挽回的。”

    “挽回吗?”蒋朝夕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们并不是朋友,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感情。但是我需要道歉,为我做过的事,过的话道歉。”

    蒋朝夕垂着眼,有些低落地想着:“如果他能原谅我就好了。”

    比起那天那个阴郁冰冷的隋彧,她还是愿意看见那个笑着给她灌篮看,坏心眼地等她求着才帮忙的少年。

    ……

    接下去的几天隋彧一直没来,蒋朝夕想了很久的道歉也没法出。

    她没想过通过电话解释,因为那样显得没有诚意。

    这样一周过去,周五的

    第一节课刚结束,蒋朝夕就接到疗养院来的电话。

    最近她妈妈张岚的情况很不稳定,一直吵着要见家人,长期使用镇静剂并不是很好的治疗方法,所以医院只能联络她。

    蒋朝夕在听见张岚已经几天拒绝吃饭的时候,就急的跑去了办公室找孙衫请假。

    回到家大包包整理了一番,又将弟弟托付到对门照顾后,蒋朝夕赶去了疗养院。

    张岚的精神状况从蒋朝夕家破产后,搬到回鹤巷的第二年就越来越糟,到最后已经变得认不清楚人,而且伴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蒋朝夕没有办法,只能把张岚送到疗养院。她之所以一直四处工,也是因为家里大部分的钱都用来负担张岚在疗养院的治疗费用。

    到达疗养院的时候,张岚还在睡着。蒋朝夕坐在窗边,看着女人因为拒绝进食更显清瘦的脸有些难受。她双手捂住脸颊把自己埋在张岚的床边,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女孩才会有的脆弱无助。

    张岚在睡了一天后醒过来,见到蒋朝夕十分开心,一直拉着她聊天。

    蒋朝夕也很高兴,一边给她梳头,一边挑平时好玩的事情讲。

    原本一切都很温馨,当讲到她的弟弟蒋朝暮时,张岚突然癫狂起来。

    伸手夺过蒋朝夕手中的木梳,另一只手使劲儿拽着蒋朝夕,拿着木梳的手狠狠地砸向她。

    她边砸边喊:“不许伤害我的孩子!谁也不许伤害他!你这个畜生!我死你!”

    发疯中的张岚变得极为偏执,认准了蒋朝夕是敌人要消灭她,于是力气非常的大。

    蒋朝夕天生的大力气在母亲面前变得不值一提,直到听见动静的医生护士赶过来帮忙,她已经被砸的满脸血痕,连胳膊上都是张岚的掐痕。

    蒋朝夕十分狼狈地退出房间,正巧隔壁有人也从病房出来。

    她偏头看过去,对方同时惊讶地瞪大眼。

    两人看了眼彼此脸上和胳膊上相似的血痕,呆立片刻,同时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