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郭澄希看过来的眼神，李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她的目光。一旦退缩便是坐实有鬼。李茹面上坦然，不多不少的微笑，暗地里早就把刘悦然臭骂了个遍。

    郭澄希含笑回应。

    郭澄希在宿舍时便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下午温度炎热，短裤更加把她白皙的长腿称得均匀又苗条。楼下，郭澄希挽着树子皓的胳膊离去。郭澄希一走，李茹脸上的神色立马沉了下来。

    刘悦然心翼翼地瞅着她的表情。李茹抿着唇，仿佛漆黑的暗夜般沉寂着。因为她知道，往往人的心里有了定论，无论如何辩解，都会被自然而然地曲解成个人倾斜的认知——李茹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茹，你要出去吗？”刘悦然见李茹吃完饭、沐浴，然后换衣服出门，忍不住发问。

    “跃然。”李茹故作愁锁，她暗中梳理起脑海中风暴过境般的思绪，无奈依然像是一卷狂风吹着碎纸片飞舞——尚未严谨地运转起来。她保守地：“大起大落之后，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一些东西。”

    刘悦然楞楞地看着李茹出门。

    操场上，进行异能特训的人少了。放眼多是冥想，以及跑步的学员。李茹深深呼出一口气，对自己‘要跑还是要死！’，便拔开腿加入跑步的队伍。

    这是一个新世界。奇幻、瑰丽、危机四伏的世界。她前世的黑暗泥潭统统没有！

    跑啊！

    重新开始一段生活，不加倍努力怎么可以！

    李茹感到大脑又缺氧了……她慢下脚步，调整着节奏，不去像下午那般拼命。为什么不呢？拼命就目前对她毫无意义，所以这个拼命，是给人、给教官看的。她必须另谋出路。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整段杂糅的记忆——她在异能力方面，纯粹废柴。虽然她并不想承认。李茹认真、凝神地去感受所谓‘异能力’的波动，而一届异能学员中‘独苗’，记忆中躯壳主人付出的艰辛努力也不少，她什么东西都察觉不到，捕捉不了，这已经很好地明问题。

    李茹停下身休息了一会，感到口渴难耐，顾虑是不是要花费积分去买些水。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她还没走近，就见到几个男生跑过去，先是冲淋了头发，然后对着出水口咕噜噜畅饮。

    “炎炎烈日下，青春活力的routi。”李如抿着唇脸色发黑，男生们赤-裸的上身湿了水珠，使她的嘴唇略过气愤、恼怒的微笑。

    有点轻微洁癖的她放弃了。

    李茹跑不动，于是又走了一段时间。她嗓子眼火辣辣的直发干，腿部肌肉逐渐僵硬如木板，步态却似个弄丢拐杖的唐老鸭。李茹低着头，手掌尽量挡在眉前，避免四下投射过来地趣视线。她估摸着时间，与陆陆续续离开的学员一道回了寝室。

    寝室中。郭澄希已经在俏生生地理着濡湿的头发，她的面皮年轻，气质虽然透着一股沉稳、温柔，却遮不去骨子里的靓丽青春。

    郭澄希只比李茹长一岁，也早是本届学员中的佼佼者，冰系掌控天赋让一众相继激活，甚至更早激活异能力的学员望尘莫及——简直是顺应异能者时代而生。

    “如果我们这型聚集地，哪怕苍天眷顾，不敢活在传中的十大聚集地那种古朴世家，只要有一个新兴崛起的家族，澄希学姐也一定会被破格收入嫡系子弟。”异能学院中的学员，乃至老师无不如此想。

    李茹的脸色因为缺氧而泛着惨白，一下午连续透支体力，让她的气色都透出一股病态。

    女孩极力稳着虚浮的脚步再次飘入浴室。郭澄希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不忍心她再这个样子下去，“茹……”李茹回了头，她的年纪体格也营养不良而显得瘦，抿着唇，虚弱气色中笼罩有孤行的云雾。郭澄希：“异能力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你现在……”顿了顿，刻意跳过安眠药自杀一事，“大病初愈。先不把身子调好了，猛然大剂量的训练也带不来好效果。”

    “谢谢你，澄希。”李茹垂着眸，站在原地踌躇，像个大姑娘羞羞答答，又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

    喷头水幕哗啦啦地落下来。水珠湿李茹的短发，划过脸颊、脖颈、腹部，大腿……从脚底流入水漏。

    “第二天。”李茹伸手撑墙，低着头，水顺着她的下巴坠落，“活像经历两个世纪。”

    她伸出指尖碰了碰短得刺手的短发，仰起头闭眼，水流如塑料薄膜一样砸落脸颊——想死。她绵长地吸气入肺，攥拳挥舞，给自己加油劲，才仔细地探索这具躯壳。

    李茹抬起双手覆上胸，躯壳是女孩的手，手掌不止枯瘦还非常的。而女孩的胸……李茹的脸容涌现出绝望。她将两手放在胸前抓聚、松开，抓聚又松开，无限循环，然后掌心又溜个弧线在胸下托了托——空得可以。

    入浴室前她将门反锁两道，直到无法再落锁，这是因为她十分担心刘悦然的个性，一旦撞进来……看见她赤身luoti（洗澡）地仰着头，鼻孔微扩、两手抓胸、胸上无肉，嘴唇上扬的弧度也很诡异，总之怎么看怎么色气、biantai。可以想象，长此以往之后，但凡学院中的女生、男生（少数）见到李茹，必先淑女派地缩起肩膀尖叫，满眼含泪地娇骂她一声biantai，然后踏着碎步跑掉。

    水珠滚入掌心坠落而下。李茹木然而立，心如死灰，嘴唇抖颤地：“没什么、没关系……容貌并不能代表什么，过去生活里我还没吃透？身材差点就……差点，个头矮、矮也没事。不就头发短点，我可以养。没胸……”她的心犹如音波中炸溅的水花。“没胸不紧、不紧，我还我可以隆。对，只是胸而已我累得慌……”她的掌心又抚上了紧绷的腹，摩挲着……“腹肌、有腹肌好事……”

    “好事……”她。

    “现在死还来得及吗？”她又咬牙。

    夕阳如火。短发干的速度快得惊人，李茹在阳台洗衣服，越洗越气，最后气笑了磨着后牙槽使劲地搓。她恶狠狠地盯着一大盆脏物，“好啊，好啊！活该！你去死啊！”双手猛撕猛扯，洗出一堆脏污泡沫。她眼睛燃着火光，几乎要将这堆山烧成灰，“不洗衣服！你倒是爱干净啊！啊？”又是狠狠搓，“一个月！这一个月你洗过衣服吗？啊？over前洗干净了再摆好姿势，你倒是有格调、懂生活！”

    “等等！”学院条件不好，学生多以在木板床上铺凉席。她的凉席……

    李茹一下子浑身发痒，鸡皮冒了一手臂。

    “茹？”刘悦然探出脑袋，双手扒着阳台的门框，疑惑道。

    “我没事。”李茹深呼吸。

    “你刚刚……”

    刘悦然明显不信。这时郭澄希也转头看了过来，黛眉微蹙，清亮眼神中含着困惑。

    “我真的很好。”李茹硬挤出一抹笑意。

    刘悦然只得把头缩回去。李茹又洗了半个时，甩甩衣服，洗干净的衣物晾一阳台，稀稀落落地滴着水，湿了阳台的地板。李茹吐出口气，手边还有一座：衣服都是旧得褪色，偶尔一两件崭新些。

    “跃然、澄希，你们的衣架可以借我一些吗？我都已经没有了。”李茹开衣柜，立即转头求助。

    “你终于肯洗了啊！知道你那大堆放那儿有多臭吗？”周燕冷笑着插口。

    “好哦。”刘悦然开心：“起初澄希她还帮你清洗，但是你……”她心地瞟郭澄希，“她又怕……”

    郭澄希显然不愿多提，一言不发地取出所有衣架，递给李茹湿漉漉的手中。李茹又接过刘悦然的衣架，手指相触的时候，她抬眸静默而不着痕迹地量对方雀跃的神色——刘悦然这个公主，当真缺心眼。

    李茹又取下凉席认认真真洗了几遍，甩到阳台铁杆上晾干。天黑。

    李茹：“……”

    洗的过程中李茹胸口又忽然滞疼，她皱眉凝神——昨日抢占的躯壳，而今早醒来时灵魂排斥感、安眠药带来的一些副作用也依然有。但，她昏倒之后，郭澄希请来了木系异能者治疗，所有不良感统统消除。甚至灵魂、躯壳都融合得很好。

    末世降临，毁灭了人类过去的科技生活。然而在世家带领之下又逐渐远离原始野蛮状态，虽然外界恶劣的环境，恐怖的丧尸、丧生兽、异兽、异植威胁巨大，人类仍勉强恢复了元气。可以生产、种植，以及防御。李茹好不容易将旧脏衣洗完，最后颤颤巍巍地抱着一摞上了天台晾晒。

    “幸好那家伙的空柜子里还剩一件干净衣服。不然……”李茹擦了擦脸，又下了去。

    因为凉席每人只有一床，通常众人都是在清出门，或者大中午顶着日头清洗。李茹这才瘫在椅子，外头就哗啦啦下起大雨。

    “收衣服吗？”郭澄希见李茹僵硬地盯着窗外，忍不住问。

    “不收！”李茹咬牙回。

    “嗤！”周燕盘腿坐在床上，睁开眼瞅外面，将讥讽都藏在了玩笑话里，“谁让你许久不洗衣服，这一洗，老天都下大雨！”

    刘悦然在一旁没心肝的大笑。李茹去了阳台，雨飘在席子上，估摸明天又得重洗，然后坐回椅子趴着桌子，算就这样将就过去。

    “茹，你过来和我睡吧？”刘悦然趿着拖鞋跑过来。

    李茹摇了摇头。郭澄希见状犹豫了下，也发出邀请，没想李茹也礼貌的婉拒了去。最后刘悦然看不下去，也不见她怎么动作，李茹屁股下的椅子居然瞬间消失！

    突然的变故让李茹始料不及。她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惊惶地往下坠去，眼看就要摔个屁股开花，旋即却是天旋地转——李茹轻飘飘地到了郭澄希的床铺。

    “怎么回事？”李茹惊出半身冷汗，半是恐惧半是好奇地趴着床铺铁杆。四人寝室沿用大学风格，一层是桌柜活动，二楼才是床。李茹看到刘悦然正摆弄她方才坐着的椅子，然后笑嘻嘻地冲她挤眼睛，好似是做了什么好事来弥补下午的错。

    她听到耳后传来一声轻笑，才意识这是郭澄希的床。而她……被刘悦然给丢上来。

    “不论什么系别，成为异能者之后，身体素质的改善是非常明显的。”郭澄希的眼里含着笑意，“你可别瞧她娇滴滴的模样，总看低了她。”

    “我才不是娇滴滴的呢！”刘悦然毫不示弱。

    李茹注意到周围温度有点低。郭澄希的床上少见地铺着床单，床单携了丝丝凉意，冷气都还没有散。郭澄希躺下来，长发洒满枕头，仿佛出水芙蓉，楚楚动人，像个睡美人一样。床很窄，郭澄希让出一半位置，她微微抬头，洁白的皓腕将发丝撩到了耳后，：“过来吧，这种天气我敢保证，盖上被子，晚上睡觉不会冷也不会热。”

    李茹踌躇，又是羞羞答答的。现在上不行，下也不可以。她微微一笑，拉上被褥，爬上另半边空床。

    入夜。外界淅沥沥下着大雨，李茹并没有什么睡意，肌肉中的乳酸都骚不起她的注意。刘悦然看似羸弱的身板，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别担心。”两人共盖一床被褥，郭澄希清亮的眸子在黑漆漆的寝室中，仿佛夜空明珠一般，闪烁着迷人光彩。她压低声音：“快睡吧。明天，可能教官会让我们出城磨炼，你还没有激发异能力，一定要跟紧我们。”

    “明天……”郭澄希轻顿。李茹攥紧指尖，寂静寝室，她的胸腔剧烈跳动。这声音大得震耳欲聋，却只有她一人听得见。郭澄希的声音始终柔而轻，“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