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魔王降生(六)
郁谨瞥了妮娜一眼,看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夺去他手中的百合:“殿下对百合过敏。”
丁鹤掸了掸身上可能沾有的花粉,自动站远几步,歉意道:“抱歉,我并不知道。”
郁谨微笑道:“我不介意。”
但他也没有否认妮娜的话。
妮娜手指绞着花梗,心神不宁地催促:“殿下,您是否还是先回去休息?”
郁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揭穿,只缓缓点头:“好。”
他转而对丁鹤一笑:“我希望你能抱着自己的花出现。”
回去的路上,妮娜忍不住询问:“殿下,您的对百合花过敏,是真的吗?”
“是真的,只是情况比较轻。”郁谨撒谎不眨眼,观察着妮娜的表情。
妮娜不解问:“可是您为什么要主动去拿骑士先生的百合花呢?”
郁谨沉吟片刻,找出个得过去的理由:“因为我想让他记住,不要抱着别人送的花出现在我面前。”
妮娜哭笑不得:“凭您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做到这样。”
“有的时候人总是需要一些惩罚,才能记住重要的事情。”郁谨得意味深长。
妮娜一直惴惴不安,很早便离开郁谨的宫殿,不知去向。
直到晚上丁鹤到访的时候,她都没有回来。
郁谨正在摆弄花瓶里的花。仅仅只是一天,原本娇艳的花朵就有了颓败的趋势,可惜他没看到它们最娇艳的时候。
他知道妮娜肯定在花束里藏了桑法花或者百合花,如果白天待在宫殿里,不免被她发现自己装过敏的事实。
只是妮娜还算有良心,没有把百合和桑法藏在他最常出入的地方。
丁鹤恰巧抱着一束玫瑰花拜访,替他清理掉卧室花瓶里的花,插了几支玫瑰花进去。
玫瑰花娇艳欲滴,鲜嫩得像是情人眉心的刺青,被拦腰斩断之后,却更加妖艳迷人。
“如果你喜欢这些花,我也可以让它们活过来。”丁鹤接过原本插在瓶内的花,温柔地凝视着花朵。
泛黄微曲的花瓣开始变得鲜亮丰润,仿佛回到了盛开到极致的那一刻。
“这就是生长的力量吗?”即使见过丁鹤的力量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出现在面前,郁谨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但是盛开的花朵又迅速凋零,甚至比之前还要枯败,缩成皱而发黑的一团。
丁鹤惋惜道:“过度的生长就是衰败了,它们一开始就透支了太多力量。”
花瓣从他的掌心掉落,被一阵风卷到角落。
“你最近喜欢花吗?”丁鹤整理好花瓶里的花,提议道,“我看到外面有块空地,需要种些花进去吗?”
“那片地被我浇过药水,应该长不出植物了。”郁谨无所谓道,“只是摆着好看而已,我并没有多喜欢花。”
丁鹤沉吟片刻:“也许我能让它们重新生长起来。”
他拉着郁谨走到月色下,凝视着一片荒芜的花园。
原本枯黄的草地逐渐恢复为青翠茂盛,扭曲倒塌的花枝也重新伸展,开出血红色的瑰丽花朵,在月光之下,就如永不殆尽的火焰一样。
丁鹤看着仿若玫瑰但中间一只眼睛的花朵,沉默了一下:“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郁谨抬手轻轻抚摸花瓣,花朵娇羞地收拢了花瓣,把眼睛遮掩在里面。
被药水浸泡过的花朵,仿佛也拥有了自主生命。
“不,我很喜欢,都留下来吧。”郁谨轻声道。
诡异的花朵拥有着超乎寻常的生命力,丁鹤将它们放置不管,它们就一直保持着盛放的姿态,似乎永不凋零,远远看过去,像一片幽幽的血海。
背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和男子清朗的声音:“请问,这里是王子殿下的住处吗?”
郁谨和丁鹤齐齐转头看去,发现是伊诺克抱着昏迷的妮娜,出现在面前。
伊诺克看到丁鹤,也是一怔,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却没有什么。
郁谨点点头,示意他把妮娜放到大厅的椅子上。
伊诺克按他的吩咐做好,欲言又止地看了丁鹤一眼。郁谨凉凉看他们一眼,语气疏离地命令丁鹤:“你可以回去了。”
丁鹤恭敬地行完礼,跟随伊诺克一同离开。
伊诺克眼中难掩担忧:“你怎么会晚上出现在王子殿下这里?”
“王子殿下近来对园艺感兴趣,而我在家乡恰巧学过两门手艺,因此有所交流。”
伊诺克忧心忡忡:“可你知道,王子殿下平常……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交往,如果被人知道,一定会针对你。”
他郑重其事地道:“很可能会毁了你的前程。”
丁鹤敛眉轻笑:“我有分寸。”
伊诺克定定地看着他:“我没有在笑,你是个很有天赋的骑士,日后一定能有一番大事业。”
丁鹤试探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伊诺克掩饰地抬头望天:“不,这只是我的判断。你如果不愿意听,我也不会勉强。”
但他其实已经从公主那里听到消息,知道不久王子必然会出事,和他牵扯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不希望自己惺惺相惜的同伴被卷入其中。
***
郁谨坐在妮娜对面,也不叫她,就幽幽看着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座椅扶手。
不一会,妮娜自己装不下去,睁开双眼,低低唤了一声:“王子殿下。”
郁谨点点头,扔给她一瓶药水:“你的伤是怎么弄的?怎么遇见伊诺克了?”
这本来只是简单的询问,妮娜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更白,攥着药瓶不出话,突然跪倒在地。
郁谨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你非要这样话吗?”
妮娜咬咬牙,强迫自己出口:“您其实早就知道是吗?”
郁谨漠然道:“知道什么?”
“知道我是王后陛下派过来,专门监视您的。您怕阳光和百合花的事,也是我出去的。”
郁谨懒懒点头:“我确实觉得奇怪,因为以前我都告诉他们,我是因为全身毁容,才不肯随便出门。”
“您其实并不惧怕百合花和桑法花,那些话是专门出来骗我的。”
“我本来也不确定是你,只是那次我在途中故意大声我对桑法花过敏,就算公主的人一直跟着我,也只会听到这一句,不会想到用百合花针对我。百合花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妮娜沉默了一下:“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您不让我把花摆进房间里,真的是因为过敏。”
她又用更的声音话:“我以为您真的信任我。”
郁谨不管她的可怜样子,指尖点着扶手:“你被王后惩罚了,是吗?”
妮娜颤抖了一下:“不是惩罚。”
而是想让她死。
只是她被路过的伊诺克捡到,暂时抢救了性命,送了回来。
郁谨语调微微上扬:“所以你现在是?”
妮娜咬咬下唇:“我希望您能原谅我,让我留在这里。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留在我这里,我该怎么相信你不会再背叛我?”
妮娜凄然道:“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王后如果知道我没有死,一定不会放过我。”
但她也知道郁谨的原谅只是她的奢望。毕竟她确实一直帮着王后,企图谋害他。
郁谨却淡淡道:“好。”
妮娜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您真的……”
“我无所谓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只需要你以后忠诚于我。”郁谨的声音稍显冷硬,“你可以做到吧?”
妮娜忙不迭点头,郁谨指了指药瓶:“伤口自己处理。”
伤药味道诡异,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妮娜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给自己涂上。
她知道如果王子想要杀她,随时都能做到。
伤药的效果很好,伤口迅速地愈合,但是与此同时,她却感到身体里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要冲出身体的束缚。
郁谨的声音似乎并不来自双耳,而是直接呈现在脑海里。
“你现在知道,谁是你的主人了吗?”
仿佛有人替她在脑海里写好答案,妮娜不由自主地虔诚回答:“是您,王子殿下。”
郁谨看她并没有出现什么排异状况,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对于大多数人来已经死了,我就给你一个新名字。”
“拉依纳”这个名字出现在妮娜脑海里,几乎刻进了记忆深处。
“是,我是拉依纳。”
她拥有了新的名字,也拥有了新的人生。
***
皇家骑士团的最终选拔赛很快到来,出乎意料的是郁谨也被邀请到赛场观战。
据这是公主所提议的,觉得她的哥哥一个人太过孤单。
郁谨一听便知她的目的,心中她幼稚,却还是到了现场。
本来被阳光所覆盖的观赛台,却因他的存在而添了一丝阴森鬼魅。
周围人的目光掺杂着惊讶和鄙夷,他却恍若未觉,淡然看着赛场。
前面的比试都没有什么意思,重头戏还在第一二名的决战中。
丁鹤和伊诺克互相行礼,对面而立。
郁谨瞥见公主的嘴角扬起一抹骄傲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