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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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氏这些日子正因为傅弦歌能得到进宫的恩宠而气得抓心挠肝,今天又得知傅弦玉沉不住气把连翘硬塞到了南棠院,心里就像是盛了一碗沸腾的热油一样烧得难受,偏偏现如今她在禁足之中,就是想要管教傅弦玉也做不到。

    她也不是不知道傅弦玉的那个脾气,若是真把她气着了,傅弦玉恐怕是不会听她派去的丫鬟说道,她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要让傅弦玉被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吗?

    是以哪怕安氏心中是万般焦急,也不敢对傅弦玉耳提面命——这些年来她在傅府里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以至于一个小小的浪花都让她无法忍受。

    傅远山来到阆苑阁的时候,命仆妇们不必声张,才刚走到安氏屋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推门进去便见一个青花瓷瓶已经粉身碎骨,尸体横陈在整洁富丽的内室中与周遭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了?这瓷瓶招了谁生气要遭这份罪?”

    傅远山的开口十分及时,安氏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明显僵了一瞬间,但是她却很快回过神来,转身笑意盈盈地对傅远山行礼:“老爷。”

    又道:“老爷误会了,不过是屋子里的奴才不小心,打碎了东西罢了,妾身正要处置呢,可巧老爷就来了。”

    安氏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明明是生养过两女一儿的人却依旧保养得没有一点皱纹,或许是因为方才那怒火的原因,两颊还带着红晕,在灯光下竟多了几分娇羞的感觉,再加上她这盈盈一拜实在是又弱柳扶风之感,叫人忍不住先心软几分。

    然而傅远山对此视若无睹,径直从她身边走去,在前面坐着了,既没有追问安氏这明显跛脚的借口,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安氏嫁给傅远山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傅远山,自从被禁足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傅远山了,他以前从不会使用这种方式打压别人,即便是心中有火气发不出也尽量克制不会迁怒,因此乍一看见傅远山这幅样子,安氏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问道:“老爷忙了一天一定累了吧?正好妾身命人煨了燕窝粥,这燕窝还是家兄特地命人从徐州送来的,新鲜的很,正准备给老爷送过去,可巧老爷来了,不如尝尝如何?”

    傅远山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安氏,世人皆说前兵马大元帅痴情重义,可奇怪的是,对于眼前这个共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为他孕育了二女一子的妻子,他却没有多少感情,她是温柔贤惠也好,口蜜腹剑也罢,其实傅远山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一点就连傅远山都感到奇怪,但是事实如此,傅远山比谁都清楚。

    但是自从傅弦歌回府以来,安氏暗地里的手段不知用了多少,他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对这个妻子有太多的关注,一切平淡的恩爱似乎就只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过了也就再也记不起来什么,如果不是胭脂红一事爆发,傅远山恐怕到现在都以为安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如果不是念着三个孩子的面子,傅远山对安氏绝不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

    想到三个孩子,傅远山终于软下了心肠,眼见安氏越来越不安,傅远山才终于慢悠悠地说道:“起来吧,你这里的吃食向来是府里最精致的,且端上来吧。”

    安氏如蒙大赦,娇笑着起身走到傅远山身边:“妾身原本还在禁足,近日来已不曾沾过半点荤腥,全心斋戒思过,不过是让小厨房专程给府里的姑娘少爷们送些去,故此没停了小厨房罢了。”

    傅远山看她一眼,随口夸了几句,随后又说道:“你院里的小厨房开便开了,我又不会说什么,专程与我解释做什么?不过说道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事,四丫头的屋子本就偏远,日日让人去大厨房也是麻烦,明日便叫人把南棠院的小厨房也开了吧。”

    自从傅远山亲自挑选了南棠院的人,让安氏根本伸不进去手脚后,她对于南棠院那个贱丫头就愈发的忌惮,傅远山在这种时候说要开南棠院的小厨房,那更是要把南棠院围成铁桶,安氏不甘心,脸上显示出几丝犹豫。

    “这……四姑娘身子柔弱,若是能开了小厨房确实是方便些,可南棠院向来偏僻,人手又少,厨房之事十分重要,依妾身看来,还是要先挑选几个稳重的嬷嬷才是,进来府里却没有进什么仆妇,一时恐怕急不来。”

    “哦?那夫人觉得什么时候能开?”

    傅远山的这句话明明温和地像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可是他今夜奇怪的态度却让安氏心惊胆战,从这一句平淡无奇的话里嗅出一股子不一样的意味来,下意识地有些慌乱。

    她勉强笑了笑方才温柔贤惠的壳子便出现一次裂缝:“其实也不必多久的,半月前南棠院不是换了一批人么?想必老爷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就先开着试试也行。”

    傅远山笑了,恍惚间竟有了点年轻时飞扬的神色:“这便行了,有了专门的小厨房,我也放心些。”

    安氏这时候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原是方才吓出的冷汗被风一吹便凉飕飕的叫人生寒,又不能将这种情绪流于表面,只能干笑着陪傅远山聊起别的话题。

    傅远山突然说道:“玉儿与莫折千川的亲事你不必想了,我今日见过他,他不合适,也无意与傅府结亲,算了。”

    “什么?!为什么不合适?”安氏原本才堪堪放下的心猛地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傅弦玉的婚事,这次她都没有顾得上维持自己的温柔形象,满心都是想不通。

    “老爷,因为这段日子的流言蜚语,玉儿的名声都已经坏了,若是随便选定别家,且不说身世人品比不比得上千川公子,单单是玉儿曾经心仪千川公子一事便已经叫婆家不满了,即便是有圣上赐婚,这……玉儿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啊。”

    “我早就说过,我傅远山的女婿不需要经天纬地,最重要的一点是心性品德,若真是品德高尚之人,又岂会受谣言所蛊惑?玉儿年纪尚小,哪里知道什么是情爱,一时走错了路,你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这就是说傅弦玉落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安氏教导有误了,若是平时,安氏恐怕就诚惶诚恐地巧言化解了傅远山的怒气了,可如今牵扯到傅弦玉,她却根本没听出这一层意思。

    “即便是夫家不嫌弃,玉儿的名声却是已经毁了,若是选了千川公子别人或许只会说是情投意合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若是另择他人,坊间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老爷难道是想让玉儿落得一个朝三暮四的骂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