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群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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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讲师表示很是欣慰。

    ……

    白家的人灰溜溜带着那群南洋打手撤退了。常星野跳下去,于洪波看着他的脸, 眼神里头闪烁着几分激动。

    他不管不顾地走上来, 一把攥住他手腕, 轻声说道。

    “阿行?”

    这青年被他拉住胳膊,倒也不慌不忙,他的眼眸里头似是涌动着笑意, 然后他伸出手反而扶住这老者的肩膀,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 这位老先生, 你只怕认错了人。我知道, 你是不是把我认成了顾家二少爷顾铮行?可惜我并不是顾铮行,我是常星野。”

    他吐出常星野这三个字,掷地有声, 堂堂正正。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露而出着实清晰无比,他慢慢地抬起头,凝望着眼前的老先生, 眼底笑意缓缓荡开。

    “我不是顾铮行, 我是从海外刚回来的武行少当家,我说了, 我帮你是因为我们都是华人,同气连枝,理所应当互相护持帮助。”

    于洪波怔怔地盯着他的脸颊, 看着他的神色, 似乎有话想要说, 犹豫半晌终归还是忍住。他低着头,脑海里头嗡嗡作响,倒是那个小姑娘扑上来,开口说道。

    “波叔,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瞧了一眼蔡斐斐,这个小姑娘已经长成俏丽大姑娘模样,眼中尽是担忧,他咳嗽了两声,这才低声说道。

    “我没事,你没有必要担心。那些南洋的拳手,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还奈何不了我。”

    但是这个小姑娘仍然是一副可怜巴巴盯着于洪波看的神色,好似分分钟都可以哭出声来。于洪波伸出手慢慢地拍了拍她肩膀,他平常还会安慰蔡斐斐,但是眼下却笨拙得很,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而他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因为对面的人。

    对面的青年,身高腿长,方才打赢了南洋的打手,他赢得漂漂亮亮,让人只能说出服气两个字,那些观众都为了他而山呼海啸一般的雀跃不已。

    可是于洪波心里头却仍然惦念着他方才出手时候的身手。

    他可以不承认他顾铮行。

    编造出一个什么所谓常星野的名字来。可是一个人的身手是不会骗人的——他一动手,他就知道,他一定就是顾铮行,不可能是旁人。

    他不可能看错。

    因为当年,是他亲手,一点点地给他打牢根基,教会他如何练武,如何发力,这种武学之道最为基本的东西,当年锤炼下来的基本,是留存在他的身体之中的,绝对骗不了人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一定就是顾铮行。

    可是……

    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样想着的于洪波,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隐而不发,这个少年不承认他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背后有什么难处,有他的不得已,他也不想要戳穿他。总而言之,能够让他知晓,顾铮行还活着,已经是足以让他激动不已的好消息了。

    ……

    顾铮行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这个念头涌出,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于洪波,真正的于洪波,早在两年前就去世,然后被他附体——他借用于洪波的身体回到港城,是要报仇!

    他不是于洪波。

    他是黎晟。被顾铮行称呼为九哥的黎晟,那个当年在广城,曾经保护顾铮洲而死的黎晟!而等到他以为自己去世,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附体到了于洪波身上。所以他才去回了自己当年在港城的宅邸,住了一段时间,然后设法前往港城。

    他本来是想要去找顾铮行的。

    因为他发现顾铮洲有问题。但是没有想到,等到他回到港城,还没有见到顾铮行,自己先重伤,然后又被送到医院养伤,好不容易搞清楚背景,知道发生了什么,顾铮行却去了广城。

    然后传来了这个少年的死讯。

    他当年何其难过,原温初让他去法华学院做武道讲师,领着学生强身健体,他一方面感恩原温初的恩德,另一方面,也放心不下蔡斐斐这个小姑娘,所以才答应下来,这两年就在法华学院里头深居简出。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顾铮洲的调查!

    黎晟不是一个笨蛋。

    相反,他很是精明能干,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么多。但是连他自己都能够附体到旁人身上去,顾铮洲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他心里头也隐约有了揣测,这两年,他一直在设法搜寻证据,好证明自己的揣测。

    他憋着一口气,要给自己,给顾铮行报仇。

    如今他知道顾铮行没有死,心里头那股激动之情,几乎难以形容——事实上,他看见拳台上头那个青年出手的刹那,身体就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所以也没有办法发现他的异样,不知道他有多么激动罢了。

    蔡斐斐却能够感觉到他的这份激动,不过她是以为黎晟受伤了。

    “波叔,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伤得很厉害,我要送你去医院么?”

    黎晟摇头,从他身后则是传来了一道颇为柔和的声线。

    “去医院的话,我们送你去。”

    走出来的原大小姐,容貌绝美,让人眼前一亮。而蔡斐斐看见她,先是微微怔住,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激动得恨不得浑身颤抖,她的声音都在哆嗦着。

    “是……是原讲师?”

    蔡斐斐亲眼看见原温初,眼神都闪闪发光。

    “原讲师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呜呜呜……”

    她的声音都有点哽咽。原温初三番四次地拯救她,若没有原温初,她如今指不定会过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所以她对原温初的感谢,是真心实意。

    而只有原温初,虽然没有教过她一天书,但是在蔡斐斐心里头,却比任何一位讲师的地位都还要更加崇高,堪称至高无上,毕竟是原温初亲手将她从地狱之中救赎而出。

    让她能够见到天光,走上另外一条路。

    这份恩情,怎么能够不刻骨铭心?

    所以蔡斐斐才会表现得如此激动,她眼巴巴地盯着原温初的脸颊看,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可怜儿,原温初同她说了几句话,问她过得如何,过得好不好,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劲儿点头,激动地有点说不出话来。

    外头人声鼎沸,嘈杂得很,原温初想了想,说道。

    “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原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蔡斐斐点头,她对原温初十分信服,自然是一切都听原温初的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倒是顾铮行看向原温初,他说道。

    “那我呢?”

    原温初歪了一下头,然后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

    “至于你……你不是很能打么,做个保镖,护送我们吧。免得你口中的那个白家,生了什么歹念,把我的学生挟持走。”

    顾铮行点头,这青年的眸光落在原温初的脸颊上头,然后又飞速挪移开来,原温初听见他说道。

    “我给你做保镖,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比起你的学生,倒是你更加危险,你这张脸,比谁都危险。”

    原温初神态自若,权当做听不懂这个家伙变着法子的夸奖她的容貌漂亮惊艳。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外走去。

    ……

    原家的宅子还是原来的模样。

    车停下来之后,仆人端上甜汤同香甜热牛奶,她给了一份给蔡斐斐。这个小姑娘,如今出落得愈发钟灵毓秀,可爱动人,笑起来更兼顾了几分甜美。

    这样的容貌,虽然不如她那么绝美,但是因为没有半点威胁,反而更让人觉得就好似一个邻家妹妹那般有亲切感,而原温初算是明白了为何蔡斐斐前世能够红遍东南亚,她不论声音还是容貌,都是刚刚好,甜美亲切,是最最容易让人诞生好感的那一类。

    蔡斐斐小口小口地饮用着牛奶,然后原温初听见她说道。

    “原讲师,这两年,你不在港城,可是港城发生了好多事情……”

    其实她说的事情,许多陈实都已经给原温初写过信说过一遍,但是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聆听着,不时点头,然后拿笔刷刷地在白纸上记录什么。

    蔡斐斐一说就是大半个小时,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才充满期盼地抬起头看向原温初。

    “那原讲师,你这一次回来,还会回法华学院么?”

    “你还会去海外么?”

    原温初想了想,并未把话说死。

    “未必吧。怎么了?”

    蔡斐斐低下头,这个小姑娘的笑容腼腆讨喜。

    “想听你的课。”

    原来如此,这个原温初倒是可以给出保证。

    “这不难。我有空可以去法华学院的学生讲讲经济学。对了,你不是出国学音乐,学得如何了?”

    问到这个这个小女孩的专业,就轮到蔡斐斐滔滔不绝,可以见到,她眼中好似都有亮光,那是在她眼中升腾起来的生命之火,这个小姑娘的神色都是激动的,她认认真真端端正正地说道。

    “我想要开音乐会。我过往只是会唱歌,但是我如今才明白,技术同情感兼具,能够让我的歌声更加具有感染力,而且我学了谱,我想要写歌,给港城百姓,乃至所有华人听。”

    这个小姑娘倒是志向很大。不过她也不一定做不到。

    要知道,前世的蔡斐斐,是举世闻名的东南亚歌后,号称百年一遇的顶尖歌后——如今她自己又经过系统训练,想要学习写歌,以她的惊人天赋,谁知道这如今瞧着还有一丝丝稚嫩的小姑娘,日后会走到哪一步?

    正因为充满未知性,所以原温初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头泼她冷水,相反,她给她绝对的鼓励。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认认真真说道。

    “你一定做得到。”

    小姑娘很开心。

    对面的沙发上,那个青年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头,看着原温初哄学生的模样,他却觉得这气氛一片祥和,他的手枕在脑袋后头,突然觉得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也不错。

    但是对面的蔡斐斐笑了笑,却突然开口说道。

    “对了,我前几天去学院报道的时候,见到了殷则虚。”

    殷则虚?

    原温初当然有印象。殷则虚是殷家的二少爷,当年殷惜还只是殷家的管家,日日接送他上下学,所以同她打过不少次交道。这位殷家二少爷呢,过往声色犬马,不学无术,在自己大哥殷则实车祸去世掉之后,无力继承家业,又被殷惜步步逼迫,实在是不堪重压。

    选择出国留学。

    他也回国了?

    对于这个学生,原温初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他?他如今在做什么?”

    对面的蔡斐斐同殷则虚不算太熟悉,但是都是从法华学院然后出国留学的人,所以难免聊几句。

    “他好像在殷家做事。”

    “他倒是说过,很想要见一见原讲师你,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殷则虚想要见她?

    这倒是难得。不过毕竟曾经有过一场师生情分,原温初想了想,还是说道。

    “有机会我去找他。”

    蔡斐斐这才点头,这小姑娘甜甜地说了一声好,这才转过身告辞。于洪波陪着她一同前来,但是之前一直一言不发,显得很是沉默。唯独到了快要告别的时候,于洪波这才站起身,然后他的眸光落在常星野脸颊之上,又飞速弹开,好似无事发生。

    他拱手,然后转身随蔡斐斐一同向外走去。

    等到他们两个人告辞,原温初坐在沙发上头,那个青年突然说道。

    “于洪波的确有点奇怪。我总觉得他若有似无地在打量我,怎么——他怀疑我存心不轨?”

    “我可是对他出手相助,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我这么委屈,原讲师,你是不是该安慰我?”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显然只是调侃,并未当真因此而生气。而原温初则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把他的话堵住。

    “你委屈什么?”

    “不是你自己要跳出去出风头的么?”

    “还有,你不要叫我原讲师,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不该这么叫我。”

    对面的青年站起身,他走到原温初面前,原温初依靠在沙发上头,他的手指却猛然按压下来,然后他整个人都向着原温初靠近。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涌过来,原温初只能往后倒去,她整个人的身体几乎陷入柔软沙发里头,只能够用力地抓住沙发上头那层软布,那青年的身体惊人弹力,同她隔了一拳的距离,但是涌过来的气息是实打实的。

    干净的,强势的,男子的气息。

    他盯着她的眼,瞳眸深处细碎涌动着的光芒,同他整个人都向着她而来。

    原温初的掌心死死抓紧,对面的青年眼看着就要压下来,却突然凑近她耳垂,呼吸那么近,就好像他一口吻在她耳垂上头那般近,然后原温初听见顾铮行开口说道。

    “是不该喊你原讲师。是不是,姐姐?”

    这个该死的家伙!

    他的声音磁性十足,带了挑逗同撩拨之意。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压制下来,隔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原温初都不知道这个家伙的腰力如此惊人,他到底是如何坚持住的,她的舌尖死死地抵住自己的唇齿,开口发出的声音,好似都因此而含糊不清。

    “你先挪开。”

    顾铮行仍然低着头盯着她看,他的声音略带了那么一点沙哑的苏。

    “做不到,我只能倒下来。”

    原温初同他之间的距离太近,她想要伸出手撑住他身体都做不到,她的身体陷入在柔软的沙发之中,他气息这么接近,是一瞬间有天旋地转之感,她唇瓣轻微地摩擦,发出的声音都是气音。

    “常星野,你不是要做顾铮行的替身么?”

    “顾铮行不会这么做。”

    而那青年仍然在闷闷的笑。

    “顾铮行不会做的事情,那是他傻。我做事总不能一板一眼按照他的法子来,我总得拥有一点自我发挥的空间,姐姐你说对不对?”

    弹幕都被他这波秀到。

    “厉害还是顾小狗厉害。真真给他点空间他就能恣意生长——怎么有人又强势又霸道又奶里奶气又黏黏糊糊但是我却只能姨母笑呢。”

    “成年了就不一样呀。我感觉按照这个趋势发展,总有人忍不住会很快发车的!我们只要坐等就好了,啧啧啧,成年人的爱情么,就该如此,势均力敌,色气十足!是不是?”

    “色气是真的色气,欲是真的欲,会还是顾小狗会。”

    “嗷呜我们为何屡屡为了别人的绝美爱情而掉眼泪啊,单身狗真的不能看原大小姐的vlog,我真的,从恢复更新以来又哭又笑,爸妈以为我神经病得了失心疯,可是我是真的为了原温初同顾小狗而上头,前几天我还在心疼殷惜,可是这两天我又坚决站顾小狗了,只想要让他们锁死,然后立刻给我结婚领证行大礼去呀呜呜呜!”

    “就地结婚是真的。”

    “顾小狗你是男人不要怂,给我下去!恨不得按头,或者拿根棒子,在他后脑勺敲一下也好!”

    “给我倒下去!”

    群众们万众期待,摩拳擦掌,这个青年眼神都湿漉漉的,原大小姐得亏意志力坚强非比寻常,饶是如此,心跳也情不自禁加速,他身体眼看着就要扑下来——

    然后外头响起了开门声。

    “初初?”

    “李沉意他说有事找你,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原温初的表情立刻有了一点变化,她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青年,生怕他扑下来,被孔青雀同李沉意撞个正着,而对面的顾铮行则是盯着原温初猛然瞪大的双眼,他心里头略微感觉到有点遗憾,不过他见好就收。

    他腰力惊人,自己个一个腰部用力,整个人恰似一张弯弓,然后稳稳当当地站起身,凝望着对面的原温初,眼底涌动着淡淡戏谑,然后伸出手把深陷在沙发里头的原温初拉起来。

    孔青雀走进来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一个青年,站在原温初身旁。背对着她们。

    而原温初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发丝还有些缭乱。

    她倒是很少见到原大小姐这副模样,原温初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刚刚方才经历过什么,脸颊潮红,明明原大小姐应当是一朵高岭之花,如今呼吸急促,眼神柔媚,倒是多出几分更让人怦然心动的情意来。

    孔青雀更加好奇了。

    原大小姐自从顾铮行的死讯传来之后,这两年,她当得起心如止水这四个字,到底是何人撩拨了她的心弦?孔青雀有些想不明白,她盯着那个青年的背影,想要让这个青年转过身。

    她好奇得很,想要瞧瞧这个青年到底是何模样。

    不过瞧着,身高倒是挺高的……哪怕是从背后看,也能够看得见一副矫健有力的好躯体,尤其是从背后看过去的线条,精致漂亮的脊背倒三角蕴含力量,倒的确是瞧着精壮,腰杆笔直,站在那里,精气神就不同凡响。

    她听见这个青年低沉的笑声,他似是俯下身,在原温初耳畔说了什么。

    然后原大小姐的脸颊上头的红晕更加清晰起来。

    顾铮行这个兔崽子凑到原大小姐的耳畔,然后低低地问她说道。

    “你觉得,我们像不像……做了什么?”

    “你的头发乱了,凌乱得真好看。”

    原温初伸出手推了推他胸口,但是她的手指触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感觉到的仍然是从他身体上头弥漫开来的惊人热气,那热气不断地从她手指尖弥漫上来,原温初好似触电一般松开手指。

    顾铮行还没有转过头。

    李沉意走进来,他大踏步地说道。

    “原小姐,我来找你,是因为原温宁来找我,她说她母亲虽然犯了罪,但是她母亲也是被人教唆,让我们量刑的时候,网开一面……”

    说到这件事情。

    原温初的表情立刻为之一变。

    脸上的那些红晕飞速褪下去,原温初又恢复成了那个宛若冰山一般冷艳的绝美女子,她默默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李沉意,隔了数道呼吸,她从沙发上头站起身,从顾铮行身旁擦肩而过,然后她问道。

    “谁教唆了白秀岚?”

    “难道她害死我的母亲,还需要旁人教唆不成?”

    李沉意的神色有些为难,隔了片刻,他才轻声说道。

    “她拿出了证据。所以我才来找你,毕竟原小姐你才是苦主。”

    “要不要和解,得看原小姐你的心思。”

    他话音刚刚落下,原温初不假思索地给出否定的回答。她根本连想都不需要想一下。

    “和解?为何要和解。我绝对不会同这一对母女和解。”

    她的态度,极为鲜明,就是绝对不可能和解。

    她说完这句话,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她继续问道。

    “等一等,原温宁说她母亲,是被谁教唆的?”

    对面的李沉意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瞧着他的神色,似乎也觉得那个人名很难以吐露,给原温初的感觉,就好似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原温初虽然很想要知道,但是倒也没有为难李沉意,没有立刻追问对方,反而是李沉意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温初的表情,隔了好一会儿,原温初才看见李沉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息,苦笑着说道。

    “原温宁说……她说,那个教唆她母亲白秀岚,害死你母亲的人……”

    “是殷惜。”

    原温初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而顾铮行听见这个名字,则是转过身来。

    李沉意吐出这个名字只感觉到心头松快,像是卸掉了一块大石头,可是等到他看清楚转过来的顾铮行的脸庞,李沉意的神色又是一变,他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眼瞳瞪大,盯着这青年的脸颊,失声喊出他的名字。

    “顾铮行?你没有死?”

    对面的青年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顾家二少爷。他唯独在原温初面前才有那副奶气模样,外人面前,他冷肃淡漠,毕竟这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伪装之一。

    他抬头,然后淡淡说道。

    “我不是。我是常星野,刚从海外到港城来。我同你们口中的那个顾铮行,应当长得很相似吧?”

    李沉意听见他这么说,倒是一怔。

    何止是像……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过他今日来,主要就是为了通知原温初这消息,何况顾铮行当初死亡证明都办了,有人瞧见他坠海,根本不可能存活,连尸体都找不到,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恣意张狂的顾家二少爷,坠海之后尸骨无存,这是无法更改掉的事实。

    李沉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息来。

    他低下头,喃喃地说道。

    “真的很像。”

    原温初站在原地,隔了数秒,她说道。

    “我去找一趟殷惜。原温宁的话,未必是事实,因为她很会撒谎骗人。”

    她自己都很佩服她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头,还能够保持冷静。

    不冷静也不成,事情总要一桩桩一件件的办,比如眼下,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问清楚,殷惜当年到底做过什么。她要亲自去找殷惜。

    不是他做的事情,她不会冤枉他。

    但是若是他当年果真做过什么事情——她也要他付出代价。

    她打定主意,立刻便站起身要向外走去,常星野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原温初却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是我的事。”

    她不想要让他跟着。常星野盯着她的眼瞳,他眼睛里头好似又有幽幽的野火弥漫开来,他问她。

    “你要去找殷惜?我哪怕来到港城没有几日,我也知道,那个殷惜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你去找他讨要说法,不怕将自己搭进去么?”

    原温初则是不屑一顾。她直接反问。

    “这个港城,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害怕么?”

    她问得常星野一怔,然后那双幽暗野瞳里头涌出淡淡的笑意来,他说道。

    “那好。我相信你。”

    原温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径直向前走去,她的步伐几乎带风,李沉意则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常星野,他还是觉得这个青年出现在这里很是令人觉得诡异,而且他长得几乎同顾铮行一模一样是真的——

    而这个青年则是也感知到了他探寻的眸光,扭过头同他对望,然后平平静静地说道。

    “我现在留在原大小姐身旁,是顾铮行的替身。”

    “所以我同他生得相似,乃是理所应当,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李沉意险些呛到。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喘好这口气,再看向常星野,眼神里头则是浮现出了几分佩服之色。

    居然胆敢这么直接地说自己是个替身……这位兄弟倒是好胆色。不过说起来,能够长得跟顾铮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倒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顾铮行论及容貌,的确是港城最最出挑的那一拨青年了。

    他生得这么俊美不凡。

    想做替身,也得有他这等好容貌才行。而眼前这个宣称自己是顾铮行替身的青年,旁的不说,容貌身材的确无可挑剔,顾铮行不单单是脸颊生得俊美,是荣养出来的娇贵小少爷,而且他身材比例也堪称港城一绝。

    对面的青年一丝不差。

    宽肩窄胯长腿,瞧着哪怕同为男子,都难以生出比较心思,只会承认他的优越以及得天独厚。这样的人,能有一个已经是造物主的恩赐,怎么可能又有第二个,还口口声声要做顾铮行的替身?

    这个大千世界,当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

    李沉意又盯着看了几眼。他想了想,还是主动沉声警告道。

    “你莫要招惹原大小姐。”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是只是想要借着你这张脸耍什么把戏,你还是乘早收了你的那些心思。”

    对面的俊美青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压也压不住,然后李沉意听见对面的常星野说道。

    “我能玩什么把戏?”

    “何况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原大小姐凶悍无比,可是我偏偏喜欢。”

    “李警官,你还是操心好你自己吧,你家里头的事情解决了没有,这一个联姻对象是你运气好,得了躁狂症,那下一个呢?”

    李沉意被他问得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常星野笑眯眯地从他面前跨步而出,向着外头走去,只留下神色不对的李沉意,但是李沉意也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人问的话是对的。

    他家里……早晚要解决。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论如何,大不了被赶出家族,也绝不会再被李家操纵他的婚事了。

    ……

    原温初出了门,她这一次没有让常星野送她,更加没有去找陈实。

    她自己叫了辆车,送自己到港城中央那一片的广元大道上头去。

    两年没有来,拔地而起的高楼是切切实实,她抬起头,最高的那一座大楼就是殷家家主殷惜如今办公的地方。

    就连她叫车的司机,听闻她要去那栋楼,眼底都涌过惊色,然后似是热情地主动攀谈道。

    “那是殷家的楼。这殷家,过往虽然在港城之中是豪门,不过也不是那么出挑,不过是港城之中,数家豪门其中一家罢了。可是后来殷家换了掌门人,乖乖了不得,殷家直接腾飞——”

    原温初只是默默听着。

    那个司机大概是港城土著,说话语速极快,说得唾沫横飞,语气显得极为激动。

    “有的人,天生就是偏财运强大呀,我听说了,殷家现在当家人,本来只是……我偷偷跟你讲,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他一开始,好像只是一个私生子,殷家怎么算,都轮不到他头上,本来另有继承人。”

    “虽然那个继承人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么。”

    “但是这个继承人出车祸死了,殷家还有一个小儿子,不学无术,不顶用,被送到国外留学。”

    “这才轮到这个私生子继位。但是他手段强,心肠狠,做事果决霸道,只用了两年,就把殷家的生意做的这么大,都说财神爷看重他,还有人说,他一定是用什么东西,换了他自身的运道,财运鼎盛,他日后还有三十年强运要走,我们这个港城,单独论做生意,没有任何人是这个殷家家主的对手。”

    这些司机,最爱传的,就是这些小道消息。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他一边开车一边同原温初说他自己听到的传闻,说得他自己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原温初静静地听着他如数家珍地说起殷惜的发家历史,她眼眸低垂,没有给出什么特殊的反应,倒是前头的司机说着说着,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

    “你是去工作呀?”

    “这位小姐你生得这么靓女,工作一定很顺利。还是去找男仔呀?”

    原温初低着头,她这才终于开口,做出了回答。

    “我去算账。”

    这司机哦了一声。

    “小姐你做文职,是会计啊。”

    原温初没有解释,她口中的这个算账,并不是这个司机大叔所想像的那般,汽车仍然向前奔驰,她听见这司机轻声感叹着。

    “我倒是很佩服这个白手起家的殷家家主的。做生意的人常见,可是如同他这么有运气,这么厉害的人不常见。运势这么强的人,说不定注定要孤家寡人一生一世的,老天爷是公平的,怎么可能什么好处都被他占全了。听闻他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他那样的人,遇到意中人也很难的,就算有,也八成奔着他钱财喽。”

    “赚那么多人,遇不到一个真心人,也很可怜的。这么想,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平衡得多,赚钱再多,总不如我们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位小姐,你讲我所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这个司机扭头就看向原温初,想要获得她的一句应答,原温初嗯了一声,却没有再接话。

    这辆小汽车很快停在楼下,原温初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这里人流量极大,人潮涌动,她下车走在人群里头,路人纷纷侧目。

    她今日只穿一件白衬衫,却美得不可方物。港城绝美的原大小姐,该有这份底气,她走入楼,里头人流如织,来往行色匆匆。

    上楼要登记,前台俏丽的女郎,瞥了她一眼,她已经算得上容貌姣好,但是仍然看原温初一眼,就觉得自惭形秽,然后她听见原温初平静说道。

    “我找殷惜。”

    说得淡漠冷静。

    前台女郎却以为自己听错。

    “找……找谁?”

    原温初波澜不惊瞥了她一眼,一旁匆匆经过的青年,瞥见了站在前台的原温初,却突然一怔,然后叫她,声音里头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原讲师?”

    原温初扭过头,映入她脸颊的人,让她觉得很熟悉。

    是殷则虚。

    他盯着原温初的脸庞看了几眼,反应过来之后,快步走到原温初面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青年,同两年前那个纨绔殷家二少比起来,也好似有了天翻地覆的区别,梳起头发,怀中抱着一叠厚厚文件,瞧着沉稳了不止一点半点。

    殷则虚好似整个人都脱胎换骨。

    然后他直勾勾地盯着原温初看,张了张嘴,这青年说道。

    “你……来找人呀。”

    有些陌生,也有点生疏。

    这青年说道。

    “你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

    原温初倒是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殷则虚。这个青年盯着她的眼睛,原温初思忖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好。”

    反正她要去找殷惜,让殷则虚带她去也是一样。殷则虚果真归来,他海外留学两年,不知道过得如何,不过看他如今这幅成熟模样,可见那两年不好熬。

    只有吃过大苦头,才会让他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殷则虚主动要带原温初上去,自然不会有人再阻拦,他往里头走,原温初跟在他身后向前憧憧而行,殷则虚隔了数道呼吸,才说道。

    “原讲师你来,是找……”

    他隔了半天都吐露不出那个名字,原温初为了避免他为难,主动提起了那个名字。

    “我来找殷惜。”

    殷则虚默不作声,这个名字显然对于他而言,非比寻常。

    曾经,殷惜是殷家的管家,他有什么事情都交代给他办。

    两年前,他才知道,这个管家同他自己有血缘关系。

    再然后,整个殷家,都落入了他的手掌心。

    殷惜比他大,是他哥哥,是殷家如今的家主,也是他如今仰人鼻息生存的那个人。

    殷家本来应当是他的。

    殷惜从他手中抢走,打发他去海外留学。

    他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情况下,他听见原温初来找殷惜,心头自然是涌上无数复杂情绪,难以收拾。

    他在海外留学两年,这才发现无人可以依靠,刻苦努力,可是回来港城,港城已经是殷惜的天下,他动一动手指,就能压制得他不能翻身。

    他能怎么办?他什么也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