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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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翠接过了云片糕,看向卫檀生。

    “走罢。”他收回手,压抑下内心跃动的欲.念,看似平静而疏离地下了逐客令,“夜已深了,我送娘子回房。”

    惜翠没有异议,她还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事。

    虽是送她回去,卫檀生却是走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几步距离。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他看着她夜色中的背影。

    扬起的袖口,露出雪色的手腕。

    而惜翠却看不见僧人渐渐转沉的眸色。

    卫檀生一直送她到客堂门前。

    合上门,惜翠靠着门板想了一会儿。

    卫檀生让她离开,她死皮赖脸地继续待着显然已经不大合适,但她不想这么轻易地就屈服,这样倒像落荒而逃。

    她要走,至少也要等到高骞找来。

    而门外,卫檀生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月光落满了肩。

    月色下,容色俱佳的青年僧人好似一尊艳丽的观音。

    卫檀生慢条斯理地垂眸,遗憾地心想。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让他这么喜欢的,眼下,倒是舍不得让她下山了。

    *

    第二天,惜翠照常去了斋堂,在斋堂,她又碰上了卫檀生和吴怀翡。

    瞧见她出现在斋堂,卫檀生倒没因为惜翠不听他的话而生气,甚至颇有礼貌地向她点头问安,好像昨天那个疏淡冷漠的人根本不是他,眼中的讽意也消散地干干净净,双眼干净得像琉璃。

    “吴怀翡却有些局促,“郎君要一起用膳吗?”

    惜翠欣然应允,三人在一张桌前坐下。

    面前摆了一粥,一张薄饼。

    惜翠慢条斯理地吃粥喝饼。

    吴怀翡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想,总觉得卫师父与高郎君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古怪。

    吃饭早饭,将碗碟收拾干净,惜翠跟他两人告别。

    卫檀生和吴怀翡这几天一直同进同出,惜翠一个人出了斋堂,却迎面碰上了慧如。

    平常慧如看到她都会主动向她个招呼,但今天见了她,却是以一种见鬼了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将她量了一遍,话都有些结巴。

    “高……高高施主……你你怎么在这儿?”

    惜翠纳闷:“我不在这儿我在哪儿?我来吃饭啊。”

    慧如又将她从头到脚量了一遍,表情看上去有点怀疑人生,“可……可是我刚刚明明在山门前看见了施主!”

    “山门?我没去山门。”

    “不对,不对。”慧如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我确实是在山门前看到了施主呀,从山门到斋堂这么远,施主脚程不该这么快。”

    “难道是我看错了?”和尚声嘀咕,“可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一日千里的御风之术啊?”

    慧如还在嘟囔着,惜翠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他看见的是高骞?

    和她长得像的,除了高骞还能有谁?

    高骞这么快就来了吗?惜翠不太确定地想,这倒也符合他利落的作风。

    思及,惜翠不敢久留,忙找了个借口,匆匆与慧如告别。

    等赶到山门前,瞧见那个穿着玄衣,高大冷漠的青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自己假扮成他,在寺庙里待了那么多天,惜翠也有些尴尬,理了理衣角和鬓发,走到了他面前。

    “二哥。”

    高骞转头看见了她,自然也就看见了她现在的扮。

    他没露出任何惊讶之色,只是将她从头至尾量了一遍,皱起了眉。

    “大嫂昨日提起时,我便疑心是你,未曾想到,今日果然在此碰见了你。”

    做好了被高骞教训的准备,却没想到,等来的倒不是斥责。

    “你手上怎么了?怎么会搞成如此模样?”

    惜翠还没反应过来,高骞已将她的手腕捉了过来,拧着眉看。

    前天为了拉住吴怀翡,她手腕被尖石划出了些细细的伤痕,伤口很,两天时间一过,更加不显眼。

    其他人都未曾注意到,高骞看一眼却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口,惜翠有点儿讶异。

    “没什么,”她缩回手,“摔了一跤,伤。”

    高骞不信。

    他作风向来强硬,直接撸起她衣袖。

    臂上擦破了的皮,红红黑黑一大块。

    高骞沉默了半晌,“回去到我那儿拿些药膏攃攃。”

    惜翠拉了拉衣袖。

    高骞终于提起了此行的来意,“前几日我听你去了你养父母家中?怎么又跑到了寺里?”

    起来,高骞的心也很累。

    昨日好不容易结束了轮值,回到了家中,却听闻李氏起了这事。

    他当下便留了心眼,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田家,田家人却遗玉许多天前就回去了。

    他便又赶到了空山寺,这才看见了自家妹子。

    惜翠咳嗽了一声,“我……我来寺里是为了给婆婆抄经。”

    将应付其他人的辞,她又对高骞了一遍。

    这借口太拙劣,惜翠都不能保证高骞会不会相信。

    没想到,高骞他竟然信了。

    不禁信了,还“嗯”了一声,“难为你有心了。”

    惜翠:……这真的是男主吗?也太好骗了吧。

    “你毕竟是女儿家,在寺庙里待着总归不大合适,昨天让大嫂撞见了倒还好,要换作旁人,却不好解释。”

    “今天就跟二哥回家罢。婆婆的寿礼,贵在孝心。你既有这份心意,佛经在哪里抄都无妨。”高骞肃着脸,苦口婆心地。

    惜翠的行李很少,只收拾了几件衣服。

    “既来到山寺,不可不去拜见了善禅师。”出了客堂,高骞道:“你随我一起。”

    惜翠愣了一愣,“了善禅师他尚在病中,就不要扰了吧?”

    “今日出门前婆婆特地叮嘱我,从家中带一株人参过去送给禅师。我送过去,也算为你这几日所作所为赔礼道歉。”

    惜翠:不……哥,你别这么正直

    但高骞却还是顶着一张十分严肃且正直的脸,拎着她去了方丈室。

    进门前,惜翠突然想到自己抄的那卷佛经根本就没带上。

    高骞沉默了一瞬,还是选择将她的事揽在了身上:“我回去拿,你在这儿等着。”

    高骞离开后,惜翠也不好一个人进寝堂,只能站在茶堂内等。

    这一等,没等到高骞,倒是茶堂后的寝堂中,转出了两道相熟的身影。

    两人离开了斋堂后,便回到了正堂,吴怀翡为禅师每日例诊,卫檀生自然而然陪同在禅师身侧伺药。

    “高郎君?你怎会在此?”吴怀翡快步走了上来。

    卫檀生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拎着的行囊上,含笑着随口问道,“施主这是要下山?”

    吴怀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惜翠顿了顿,迎上卫檀生的视线,“连日以来,给贵寺添了不少麻烦,”她看向吴怀翡,“也牵连了吴娘子,是我之过失。”

    “高郎君?”吴怀翡不明所以。

    他叫她下山,她竟是真算下山。

    卫檀生绀青色的双眼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只三言两语便丢盔弃甲地逃了,如此,未免太不中用。

    他轻轻抚上腕间的佛珠,转了一转。

    眸中恍若盛开一朵黑红色的莲花,极其艳丽。

    “施主此言差矣,”转瞬,他脸上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莞尔道,“前天的事,错本不在施主身上,施主不必挂怀。”

    这话看似温和,实则尖锐。

    若非他眼中这淡淡的嘲意,惜翠甚至还以为昨天的事只是她的错觉。

    “前天?”

    “前天发生了何事?”

    就在此时,高骞沉静的声音在茶堂中蓦然响起。

    矜贵俊美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握佛经,淡淡地问,“我这妹子,又给贵寺添了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