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抱住她, 紧紧地抱住她!一时间酸楚、苦涩、爱怜、不舍……百般滋味尽数涌至心头, 眼泪倾流而下。
她身子微微战栗, 抓着我的肩膀, 涩声问:“你哭了么?”
我哽咽着,无法言此刻激荡的心绪。
她拉开我, 双眸雾满露重,却又极内敛克制道:“你, 过得不好么?”
我过得好么?
离开她后, 好像, 心嗒的一声轻响,上了锁, 再也寻不到钥匙。每个夜晚都不能入睡, 反反复复想她想到痴。
我不出话,只顾伤心流泪。
她凝望着我,秀眉微微拧起, 担忧心痛的神情尽数涌上,眼圈已然红了, 再问道:“她是不是对你不好?”
我摇摇头, 死死咬着嘴唇, 一言不发。
她的手腕似无力垂落,声音淡入柳絮:“那就、别哭了。哭起来,不好看。”
这悲伤的语调令我的眼泪愈加难以抑制,突然就想不管不顾,随了此刻心意!哪怕以后会后悔, 哪怕会伤害到她……伤害她……
不,我不能。
气氛一时压抑悲凉,她勉强自己转过身去不再看我,然后出了客房,径直来到客厅。
清,天色已经大白,内心却尽是凄怆。
心头怦怦乱跳,心乱如麻,疯狂和执着同时折磨着我!我不怕一脚踏空,坠入万丈深崖,我只怕,她抓了我的手,便与我一同坠落……
心头从未有过的剧痛袭来,仿佛利刃割过,一刀刀鲜血淋漓。
可内心再如何狠痛,行动上却像不受控制,会不自觉跟着她。许是哭得太狠了,一边随她来到客厅,一边忍不住抽泣出声,无法自抑。
她听了,怕是心里也不好受。停下来,手落在沙发背上,慢慢收紧,眼见那苍白的骨节泛出青色,神情是如此的落寞凄冷:“晓,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好。所以,别再哭了,好么?”
我摇着头,泪水更加汹涌!
她登时面色雪白,找了面巾纸给我。我并不接。
她拧着眉头,慢慢擦拭我的泪水,动作尽是心呵护,眼中溢满伤痛怜惜。
她的声音轻轻的,有些哽咽:“别哭了。你哭得我,好心疼……”
我怎么忘了,她怕我哭,她最怕我哭!
“对、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我一边着哭嗝,一边解释道:“我、就、就是有点、难过……”我并不想惹她伤心的,任何罪孽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我愿意倾尽我的所有,换她一生无虞,笑容如初。
她却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会难过?”
我怔了怔,是啊,是我提出的分手,既然当初如此决绝,现在又为何如此难过?她并不知道我对她已用情到刻骨痴迷的程度,便更不会理解此刻我的举动与心情。
我没办法解释,到了如今这般的田地,似乎,也没了解释的必要。
简南音来到我身边,直视着我,声音里不自觉的颤抖:“你没跟她在一起,是不是?”
我喉头哽着,嘴中含着苦涩的泪水,而更苦不堪言的是我的心!
我能什么,我能怎么?当初,是我演戏给她看的,是我在那场抉择中选择放弃了她……是我,是我!现在,就是我自尝恶果的时候。
她静默下来,眸子里浮着层水光,茫然盯着我,低声道:“我大概可以猜到些,只是难以相信。我以为,决定与人在一起,便是相爱才可以的。就算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后来又为什么不解释?”
她松开我,垂着眼睫,那样落寞的:“如果是被家里的情势所迫,之后也很快解决了。是因为我的父亲么?如果是这样,你为何不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罢,两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
我顿时慌了!
也顾不得再去找纸巾,便用自己的手背去擦她的眼泪,却是越拭越多!我的心狠狠揪起,疼得我直冒虚汗!
“晓。”她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眼中传递出复杂的感情,却又层层清晰,似是悲凉,又觉情愫深重:“我是不是很糟糕,所以你要离开我?”
我听了内心起了一阵惊惶,摇头道:“不是……不是……你很好。”我哽咽道。
她眉间的郁色,已是浓烈得让我的心都绞痛!此情此景让我再难支撑,想把所有心事倾诉而出,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心意,无论后果如何,我都决定要这么做!
却听她淡淡道:“他们也是这样的。”
我不解,怔住。
她笑了笑,眼圈微红,唇色变得浅淡:“从到大,都是这样。我很好,却不满意。”
她放开我,站起身,身形不出的郁郁寂寥。
“如今,连你也是……明我真的很差劲儿吧。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她静静着,长睫低垂。不知怎的,这话语,这姿态,让我心头大震!许是天光还未大亮,屋子里光线黯淡,简南音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我却觉得一眨眼,她就会从此消逝不见。
力不从心的虚弱恐慌从心底涌出,我慌不择路般去紧紧抱住她。早就积聚于心、想与她交互诉的话语,一句、一句、给她听:“不是你的这样……是我太自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怕与我在一起,你的压力会很大很大,来自于家庭的,社会的……我还怕耽误了你的理想你的抱负……我弱,自卑,不能给你好的将来,甚至连与你并肩共同面对未来的勇气都没有。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好,我配不起你啊……所以为了你,我可以用命去搏!我要证明自己可以拥有你!我可以给你很好的未来!你愿意等我么?不需要很久,真的,不要很久……”我摸着她后背,竟一片冰凉?
“你,你的背怎么这么凉?”
她轻推开我,立着不动,姿态凝固了似的。
我只觉得眼前的人似春天湖面最后的薄冰,有种一处即碎的脆弱。
“你的,都是你的真心话?”她双目通红,声音是不惊尘埃的凄凉。
“是,千真万确。”
她听了呼吸似哽在胸口,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扶住沙发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我正要把担心问出口,这时,熟悉的手机铃音响起,是我的手机。
我没去管,眼中、心里只有一个她。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手机铃音锲而不舍的声音。
直到铃声停止,她才靠在沙发上,声音低弱而清晰:“我累了,想休息。你走吧。”
“不。”我想求她一个答案,等,或是不等。我想过去碰触她,却被她甩开。只见她鬓边发丝有些潮湿,几缕贴在脸庞上,在墨色发丝的衬托下,竟显得那面容如青玉,凭生出明薄易碎之感。
“你走吧。”话语变得冰冷,十足十的逐客令。
我知道她鲜少有这般冷硬的时候,一旦如此,便是不可忤逆。我想我也不能强人所难,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心魔,没理由让她去配合、或是成全我。我甚至从没想过会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她,现在告诉她了,竟觉出一丝对未来的曙光来。
再眼下,她已被我刺激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是清的大好日光藏在一片雾霭之下,黯淡的光下简南音的容色却从未有过的鲜明。仿佛透明一般的皮肤,在暗光里有着明净的色泽。身形看起来轻薄虚弱至极……
心脏被活活摘下似的疼痛,简南音是我最不忍伤害的人,最珍惜的人,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她如此伤心难过。
此刻,我内心一片空茫,不知不觉间,泪水又滴滴滚落。也许,远离她,是我最该做的事。
从她家出来后,我便浑浑噩噩恍惚如梦。也不知怎么到了学校,坐在图书馆里。后来还是被人催了,才惊觉我竟坐了一天。
回到宿舍,我拿出手机来看。意外的,看见上午那通电话是王制片来的。
我去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发丝凌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下,又尽量调整好情绪,才把电话回过去。
王制片没计较我不接电话的事,而是跟我确定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看得出来他还挺重视。挂了电话我又回到公司,召集大家开了紧急会议,商量明天与他见面的注意事项等。
那天出奇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床顿觉神清气爽,看来,她是我的失眠特效药。
我的失眠是因为她,焦虑是因为她,每天这么拼命的工作是因为她。心魔是她,灵丹妙药也是她,所有所有都是她……
奚晓为简南音而活。
与王制片的见面出奇的顺利。原来王翔自那天与我分别后,回去查了我们公司。在知道我们就是最近异军突起签了萧又左的经纪公司,顿时来了兴趣。
“妹子……”王翔有个毛病,酒喝到兴起,便喜欢跟我人称兄道弟(妹)“不瞒你,我关注她很久了。久到她没去美国之前。”他了个酒嗝,继续道:“就她那个获得圣塞巴斯蒂安新人奖的电影《鸭梨》,我看了五遍。”
“我在拿到这部戏之后啊,脑子里主角的形象就是她。”
听完他这句话,我算彻底明白一句话:得来全不费工夫。后面的也没什么好的了,合作意向基本达成,双方满意,皆大欢喜。只是王翔到最后还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这部剧是改编的,我们一直在邀请原作者可以参与到剧本的创作中来,因为还有很多隐含的剧情,我们想深入的挖掘。”
“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一时觉得奇怪,找编剧这是片方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制片皱着眉头,一脑门子为难道:“这位原作者啊,特别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到现在了,还不肯跟我们见面呢。不过……“他笑嘻嘻看向我:“我们听到她与你有些渊源。”
我:“???”
“她和你是校友,都是师大03级的。”
“哦?”我一时来了兴趣,没想到我们学校那届还能出个名作家:“她叫什么?”
“邱梦涵。”
我一惊:“邱梦涵?!”
王制片胡子一颤:“怎么,不会这么巧,你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我要她还喜欢过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啊那太好了,这事儿交给你我就放心了。”王制片开始给我戴高帽,与我是怎样的一见如故,繁花是如何的业内惊叹。又告诉我如果邱梦涵能加盟剧本创作,这部剧的剧本将是如何如何值得期待。
被他灌了一大碗又一大碗的迷汤,不知不觉间就答应了去给他做客。
临别前,我才想起一问:“这叫什么名字?萧又左也有艺术工作者的脾气,太不符合心意的剧本她也不会接。我要回去跟她。”
“你放心,她一准儿接。”看来这个王翔是研究她已经研究得透透的了,对这部剧也很有自信,特别胸有成竹道。
“名字是《猪样年华》,改编暂时叫《年华》,你先去找看看。待剧本初稿出来,我亲自给你送去。”
猪样年华?!
麦芒芒?!
邱梦涵?!
这个世界疯了……
麦芒芒等于邱梦涵,邱梦涵等于麦芒芒。这件事虽然我还没有去证实,但是八成是真的。因为在我回忆的长河里,似乎都有迹可寻。
我决定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要让Mais知道。她若是知道她曾经暗恋的妹子,求而不得的妹子,喜欢过我……那后果将是如何的不堪设想,我都不敢想象。
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我可以不用去想女神,我把《猪样年华》花了一天半的时间,细细的看了一遍。不得不感叹,不愧是我一直追随的作者,虽然后来太忙没怎么再追她的,但是能感觉得出来,她的这部,相较于她之前的,又有很大的进步。她的每一部,都在进步。
在我的印象中,邱梦涵还是那个见到我就脸红的姑娘。戴着她招牌似的黑框眼镜,虽然后来改成了戴隐形眼镜,但是那眼镜太令人印象深刻,而成为了她的标志。性格内向,文静,甚至给人感觉有些拘谨,是个令付春蕾都忌惮的大才女。后来听她去写网络,还一本成神……我该试着联想一下的,也许早就能发现她就是麦茫茫。
所以,人的缘分兜兜转转,奇妙得紧。
就在我考虑该如何去接近她,完成王制片交给我的任务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简向北失联了。
一提“失联”两个字,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女神。因为自己常被“失联”,所以有人汇报给我后,我倒没有特别在意,甚至还恶作剧般的想,是不是简家人都有这个毛病?
但是在听到一天后他的戏就要开拍了,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公司给他在一部古装电视剧里安排了一个角色,算得上是男四,戏份主要是以戏为主。剧组分AB组,A组主要拍文戏,B组拍武戏。他主要跟着B组。反正他学校也没什么事,就一直跟着A组混,跟人家学演戏,顺便蹭盒饭。
但是眼看他的戏要开拍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剧组租一个场地一天成本有多少,从上到下几十口子吃喝睡成本又是多少,为了他而耽误工时,等于是在大把扔钱。
“剧组那边下最后通牒了,可以先拍别人的戏,勉强等他三天,三天后剧组全部驻扎甘肃了。他再不出现,按毁约算。”跟他的助理燕急得都快哭了。
他的电话都快被公司爆了,始终关机,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找来他与公司签的合同,上面的紧急联系写着:简南音。
这两天我没有再找女神,一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免得控制不住自己总去找她,以至于前功尽弃。也是想让她消化一下,我看那天她已经被我气得浑身泛凉。她那样的反应,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我不求她能理解我,我只希望她不要因为我而太过波动情绪。她生气也好,伤心难过也罢,都会让我产生罪大恶极之感。
不过眼下,也只有她能联系到简向北了,大局为重。我思量再三,还是给她了电话。
意外的是,她的手机也是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