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她的电话也无法通, 令我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我去了她上次带我去的住处, 甚至还去了她在徐汇区的那个房子, 皆是敲门没人应。一天过去了, 两天……助理燕子急得在办公室大叫,我却像忘了简向北再不出现就要赔偿违约金的事儿, 心里只是无法抑制的战栗不安,因为她。
没办法, 我给廖凡了电话。自从和她分手后, 他对我可以是嫉恶如仇。
第一通电话没接, 意料之中。再,再挂。
直到我不厌其烦地了四五通, 他才接起来, 口气冷淡生硬:“谁?”
“奚晓。”
“有事?”
“你知道南音的状况么?我联系不到她。”
他一阵冷笑:“你不是和她分手傍上富婆了么,还找她干吗?”
“有急事,求你告诉我。”
“无可奉告。”啪嗒, 挂了电话。
我继续,他索性把手机关机。没关系, 比耐性我不比任何人差。我开始每隔半时给他一次电话, 直到他傍晚开机。
“奚晓你有病吧!”
“能不能告诉我……不用告诉我别的, 就告诉我,她现在好不好?”
“不知道,我在部队。”他的话语极度冰寒,可不知怎的,我不信他这句话。
“我听见你周围有汽车经过的声音。”其实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汽车的声音, 只觉得背景有些嘈杂。
没想到这句话却惹怒了他,他开始气急败坏:“奚晓你是苍蝇么?怎么这么烦!我告诉你啊,你跟你那个富婆好好过,过到她用你玩过的招儿,用同样的方法甩了你为止。不要再南南的主意了,也不要妄图再回来找她!她为了帮你还债,京沪穗三地几套房子降价急甩,所有投资都紧急赎回或者割肉套现,现在她是身无分文,穷光蛋一个。我想这样也好,她没钱了,免得你继续祸害她。可你还恬不知耻地找她,你忘了我当初跟你过的,若你负了她,我会让你好看?!这句话我可还没兑现……”
我耳朵嗡嗡直响,想到那个老旧区,以及不符合她身份品味的装饰风格……想必,是租来的房子了。
我的心被狠狠揪痛,为了让我能心平气和地讲话,眼泪只得憋在眼眶里:“廖凡,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我,我绝不还手。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可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也很着急……”
是的,这两天我不断回忆那天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那天,在渐白的光里,她如纸片一样苍白,又如纸片一样的轻薄脆弱。额头几缕潮湿的发丝,尤其,后背那一片冰凉……
心里微微有种莫名的恐惧,咬咬牙,拒绝去想。我坚持不懈求着廖凡:“如果你在部队,可不可以给她家里去个电话?”
廖凡气得冷笑:“你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你想得美!不要再电话来了。”完便要挂。我急忙喊道:“我知道你在哪个部队,你告诉过的,你忘了么?”
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难缠,半天没话,后挂了电话。
我再过去,关机。
此路不通,我只好破釜沉舟。
其实我有女神老家的电话,之所以宁愿去求廖凡,是因为那是她父母爷爷的家,简父找我谈过话后,我的自尊心就在作祟,让我难以面对他们。
不过为了她,别自尊,要我的什么我都无所谓!
我鼓起勇气,给女神家里了电话,也是响了很多声儿,在我快放弃的时候,一个人接起来。却不是她家人,而是她家保姆。
得到的答复是:姐在上海,太太陪先生去国外访问了,老先生一直不住家里。
于是,突破口又绕回了廖凡身上。
我马不停蹄开了公司的车,连夜赶往他部队的所在地,路上思绪烦乱,内心慌乱急迫,行车过程中几次与危险擦身而过。待到了他部队,被接待员告知:廖凡请了假。
果然,没在部队。我那般心急火燎要得知女神的安危,如果他实在不知情,怎会变现得那么无动于衷?我当时就隐隐觉得,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我再继续问他是几号请的假?接待员回忆了一下,了一个日子。
我的心骤然狂跳了起来……
我是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决心与廖凡耗上了。赖在他的部队不走,最后惊动了他的连长,过来问明我情况,想发我回去。
连长以为唬两句我就会走,谁知我不进油盐,一意孤行。他没办法,只得给廖凡了电话。
廖凡在话筒里气得冒烟:“奚晓你是狗皮膏药么你是女人么这么、这么……”能让他都找不出形容词,可见气得不轻。其实此刻我反而镇定了。我下了决心,不问出简南音的下落,就算有人拿、枪顶在我额头上,我也绝不退缩!
“廖凡,我现在不问你南音的事儿。我就问简向北。他现在是我公司的员工,突然失联,我们要赔偿对方损失的。我知道他们简家不缺钱,可是这关系到他个人声誉和未来前途,你们也不关心?”做事要讲究战略,他那么恨我,又是那么爱简南音,不告诉我也是正常。所以我算曲线救国。只要找到简向北,还怕找不到他姐么?
另外,这句话实则是给他个台阶下,因为他心里肯定清楚,我既然找来这里,就没那么好发。
还算他识时务,久久叹息声不绝于耳:“呵呵,我就你怎么追到的南南,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好样儿的奚晓,你厉害,我服!”
“也别废话了。我告诉你南南的下落。”
我大喜:“真的?”
“嗯。”完,便挂了电话。很快,我手机上接收到一条短信,是某某医院的地址,另外他还了一行字:到了给我电话。
在看到医院地址的时候,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那个连长猛地拍了我的肩,我才如梦初醒般抓住的衣袖,恳求道:“你能不能派个人开车把我送回去,我有车?”
一路上,我坐在后座位上,冷汗直流。后来昏昏沉沉中竟睡着了,似乎梦见了什么,是真的梦见了什么,我不想去回忆,心脏倏的抽紧,被深埋的恐惧牢牢抓住,猛然醒了过来!
战士回头道:“到了。”
“到了?”我的声音像生了铁锈一般的暗哑苦涩。往外一望,正是某某医院大门前。
我给战士车回去的钱,他没要,正好来上海探望战友什么的,我不再管他,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给廖凡了电话。
他接了后,语气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带着竭力掩饰的惶恐和焦急:“奚晓,你快来吧。也许……也许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我怔怔地问。
“实话跟你了罢!”他的嗓子有刹那的破裂:“她病了,很重的病。那天跟你见完面,她就疼晕了过去,被拉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的眼泪缓缓流下。
“……一直在重病监护室里抢救,刚才又抢救了一轮,情况不太乐观。她爸妈出国,正往回赶,我想她也想见到你……”
不等他完,我问:“她在哪儿?”
“C楼五室,记住,是拐角那个房间,上面写着ICU-3。”
我挂了电话。日头悬在我头顶,天旋地转,眼前一阵一阵发着黑!但我没有耽搁,脚步沉重,似乎下一刻就要绊倒自己,但我不管不顾,发力狂奔!
我开始狂奔,嗓子眼里似乎在着火,我像疯了似的撞在对面的人身上!再被人推搡着撞回来!我眼里只有那些科室的名称,抓住路过的护士问!护士睁圆了眼,以为我疯了……
像是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我来到C楼5室,ICU-3.没错,我又确认了一遍。我一步步走过去,透过透明的玻璃往里看……
我看见医生护士围着她的病床,站在她四周,动作是那样的迟缓。
我整个人似乎都要贴在玻璃上面,看见从空中似洒下一团白,那是一张白布铺开,轻飘飘落在她的身上……
从头,到脚。
那些仪器上,冰冷的数字,归为零。
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口中牙齿咯咯作响!恐惧剧痛之下,玻璃上映出的脸白得如同鬼魅,面无人色,已濒临崩溃!
门被开,人们怀着沉痛的面容鱼贯而出,有人看见我,了一句:“请节哀。”
又有人回了句:“这不是家属,去得太突然,家属可能暂时走开了。”
“那就把门锁起来,等家属见最后一面吧……”
声音渐渐远去,又慢慢回拢。
倏的,我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只是先前眼前发黑,现在,则变成了冷白。眼前的整个世界,似都结了冰霜。
我浑身肌肉紧绷,不住冒出的冷汗瞬间便糊住了视线。就连掏出手机这个动作,都是费尽辛苦!
我回拨了廖凡的电话,却从话筒里听见了失联的简向北的声音。
那么浓重的哭音。
“你也看到了么?我姐她……她……节哀吧,晓姐。”
手机掉在地上。
我可能变成了一个空洞的人。
眼中空洞,心也空洞。因为,泪流干了,血也流干了。
行尸走肉般行走在大街上,突然发现我没地方去。是的,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心灵港湾。
突然想到我姐。
姐,对不起。想到她,我才像是个温暖的人,流出了温热的泪水。
我想我得找个干净的地方,于是去了柏悦大酒店,要了间总统套房,听这里开窗出去,外滩最美的夜色和黄浦江的江景便可尽收眼底,蔚为壮观。
只是服务台的姑娘看我的眼神有些谨慎,反复查看我的身份证件。
我也只能在心里一句对不起了。
我买了些酒,都是在便利店买的,塑料袋里兜着拿回了酒店。到了房间,原来是有一个观景露台。我望着可谓壮丽的、五颜六色的夜景,喝了不知多少的苦酒。
觉得差不多了,便去浴室里放水。
我又想起,该给我妈留下什么话的,去身上摸手机,才想起手机掉在医院里了。
算了,我这样的大不孝,还有什么话可。
很快,浴缸里放了半缸水。我没有脱衣服,直接迈步进去,牛仔裤沾了水,沉得我身体支撑不住,坐在了浴缸里。
我拒绝去想任何事,有什么好想的,马上就要解脱了。
我把塑料袋深处藏着的一把刀拿出来,脱了刀鞘,比划了一下,还算锋利。
仰躺在水里,看见天花板上,雕刻着一朵花。
原来,死前,还能看到花。
好的不去想,却又想起她心呵护的那朵枯花来。想起她的笑,因为一朵的野花,绽放在那样的清。
没有任何一种痛能比现在的痛苦更深入骨髓、牙咬出了血来,也没有再流一滴泪。
我不想哭着离开,爱她本就是我的信仰。
我又望了望天上的那朵花。
世上情花万种,有一种叫生死相随。碧落黄泉,你以命殉我,我便拿命还你。
这样,我好追你到阴曹地府,追你几世轮回。
当时我问你如果分开会如何,你只答了你的,其实我忘了跟你我的:
我今生只认你,不仅是今生,来生,还是几生几世,我都认定了你。
我就是这么烦人啊……呵呵。
只是没想到,刀锋是冷的,如此的森寒,显得血是如此的烫。
不得不把手腕移到水里。
视野渐渐模糊,又徒然开阔,时间,空间都像进入了绝对的静止,我仿佛站在滔滔血水黄泉途河的彼岸,白色的引魂花遍野如雪,紫色的曼陀罗花染上了她的眼。
我追着她,心想,你要等等我啊。
等等我啊……
终于,可以休息了;
笑着,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