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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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我是她的盖世英雄, 可我这个盖世英雄不仅不能帮她排忧解难, 还偷看她洗澡。而傅斯言却是天降奇兵, 临危受命, 为女神风尘仆仆而来,下巴上冒出青郁郁的胡子茬, 显得特别沧桑与清逸。学校里的几个女援教,眼睛都像黏在人家身上。

    看见我也在, 他露出了诧异与困惑的神情, 出于修养没有细问, 客气地与我了招呼,就一头扎进女神的帐篷。

    我出来进去好几次, 都见他们在商量运输的事。两人均是蹙眉垂眼, 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两人不断交换着疑难与意见,后来女神似乎有了判断,出了她的设想, 傅斯言连连点头,道:“我觉得你的设想完全正确。冻土的体积发生膨胀将会顶起建在上面的路基和钢轨;而随着温度升高, 冻土融化, 凸起的路基和钢轨又会收缩回去。所以才会造成钢轨高低不平, 影响通车。虽然地质勘测没有冻土成分,但从结果来看完全符合。我下午就出发,赶回去拜访一下冻土研究院。他们有丰富的西藏铁路援建经验,是天路的守护者。肯定有办法解决县里的运输问题!”

    “好,我也跟秦教授汇报一下, 让他配合你。”女神。

    找出了根结所在,两人脸上皆放出晴色。想到运输问题即将解决了,会给县里、学校里带来希望的曙光、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的内心也充满了喜悦。

    可是看见他俩相得益彰,郎才女貌的画面,还是会让我忍不住嫉妒得发狂。午饭都没怎么吃,就盼着傅斯言能够言出必行,下午就走人。

    可是天总不随人愿。吃过午饭,天色微黯,远远来了一场雨。

    青海西南部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三四月的光景,雪与雨交替存在。我在这儿见识过各色的雨与雪,以为这样的雨量,很快便会放晴,可不知何时,天地间突然昏暗一片,乌云蔽日,一阵闷雷声自天地交汇处远远滚来,有人在远处呼叫:“雷暴大风来啦!”

    天际紫蛇般的电光由远即近,大人们开始呼唤孩子们进帐篷,我还没寻到卓玛的踪影,心里砰砰直跳!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深知冰雹常与雷暴大风结伴而行,冰雹倾砸之下连畜生都受不住,更别提是人。这么一想,内心就更是焦急,狂风卷起巨大的能量场,我犹如一只在江浪中摇曳颠簸的舟,晃晃荡荡在一个个帐篷里找,见人就问,可没人知道卓玛在哪儿。很快,整个校区都被我找遍了,没有。我想,她一定是去山里踩草药了,治疗我腹泻的草药。

    “卓玛!!!”狂风呼喊着、咆哮着、狞笑着奔袭过来,把我的呼喊淹没于无形。人在残酷的自然界面前显得太过渺,我望着那黑云下惊雷密布,挥之不去的恐惧感胀满胸臆。

    很快,几个人聚拢在我周围,叫着我:“奚老师,你别急,我们去找,你先回去。”

    “不,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和卓玛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在我心中,她纯粹得犹如清的一滴露珠。

    起我在青海的日子,其他还好,就是因水土不服时常会腹泻。她会去山上给我采草药,熬汤给我服。在这里的日日夜夜,因为女神不理我,让我好生烦闷,闲聊时就向她了我喜欢玉女姐姐,来这个地方也是为了她。卓玛竟也理所当然的接受,发自真心地希望我俩能和和美美。

    她是我在这里最重要的朋友,现在危急时刻,我怎能抛下她不管?

    “奚老师,你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外面太危险了。”

    “不!”我急道:“她可能在山上,我们去山上找!”

    那些人一听,都纷纷摇起了头。

    其中一个人劝我:“山上……山上太危险了,随时会有山体滑坡。”

    我紧紧抿着唇,惶急担忧之余,眼圈已是愤愤然得红了起来:“你们不去,我去!”

    “不许去。”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简南音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旁,攥紧我的手:“卓玛在山区比我们有经验,知道怎样躲避危险,反倒是你,若贸贸然行动,危险可能会更大。”语调切金断玉般利落清冷,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端严气度。

    “是啊是啊简老师的对。”大家三言两语地附和。

    “我看风雷是大些,可到现在都没夹着冰雹,可能就是没了。”一个岁数大的山民眯着眼望天,对我们:“等待会儿强对流云过去,就会风平浪静。”

    可哪像会过去的样子,狂风肆虐,飞沙走石,连女神挽的发髻,都给吹散下来。这种天气,谁能得准?风雹可能随时会降下,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想至此,我想挣开她的手,却被她更用力地攥紧,眼中几分恳求的意味。我心中一软,略一犹豫,却又再度下了决心!刚要有所行动,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姐姐!晓姐姐!”

    卓玛?我急不可耐望去……

    只见卓玛由远至近地跑来,一头扎进我怀里,我弯下腰把她抱住,急切地问:“你怎样,好不好?”

    卓玛抹了抹眼睛,乖巧的点点头:“好的。我在山里被大风困住了,是帅叔叔把我带回来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傅斯言缓缓走近,在这山风厉啸,直吹得人都站立不稳的景象下,他却保持风姿依旧,真如那翩翩贵公子一般,从容淡定。

    左右无不是一片称赞之声,他却笑笑,走到简南音的跟前,轻声道:“你交给我的事,我都会不辱使命去完成。”声音极低,可听在我耳中,却如雷似鼓,震荡着我的心弦。

    后来,风雹果真饶过了这些饱受惊吓的人们,以及,黯然销魂的我……

    夜半时分,风雨渐止,一天明月。

    卓玛揉着眼睛出来:“姐姐,怎么还不去睡?”

    我笑笑:“睡不着,你去睡啊,出来干嘛?”

    她坐在我旁边的石凳子上,托着腮帮子望着我:“你是不是有心事,睡不着?”

    “你啊,真是人鬼大。大人的事,你就少操点心成不成?”我无奈道,唇角却怎么也牵不出一个笑来。

    “对了,姐姐。你给我吹首曲儿吧?”卓玛回忆了一下,:“就用你前几天擦的那个球。”

    我“噗嗤”一笑,“那个不是球,是埙。是你玉女姐姐送我的,我一直都带在身边。”想起我与女神在月下埙琴合奏,琴瑟和鸣,心下不免惘然。曾经的温柔缱绻,浓情蜜意,现在已恍如隔世;曾经暗暗发下的誓言,也已支离破碎,倒地再重拾。

    人成各,今非昨。也许我能抵得住这亘古不变的规律,却抵不过她的冷漠。尤其,有才子佳人,一双两好的画面耀着人眼。

    埙的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最是合适此刻我的心境。于是我取了埙,在月下,在卓玛面前,缓缓的吹凑起来。古人将埙的声音形容为立秋之音,充斥着淡淡的悲凄和感伤。而我恰是满腔愁绪,随着这呜咽之声荡漾,幽悠的韵律似乎能深深攫住人的呼吸,天地之间,一切皆成悲咽……

    “晓姐姐,我心里很难过。”一曲终了,卓玛瘪了嘴。

    我抹去眼角的湿润,叹了口气:“好了,不吹了不吹了。我们回去睡觉。”

    “晓姐姐……”

    “嗯?”

    “玉女姐姐来了。”

    “又寻我开心……”话还没完,就听一道极柔美的声音:“这是《追梦》吧?吹得很有意境。”

    卓玛一跳而起,跑过去抱住女神:“玉女姐姐还没睡么?”

    她摸了摸卓玛的头,看向我:“天气不好,几个学生留宿学校了。”

    所以?

    她垂了眼睫,低声询问:“我听了一下,就你们是两人一间,能不能……让我过来借住一宿?”

    “好啊好啊!”卓玛拍手道:“我早就想和玉女姐姐一起睡了。”

    女神望着我,目中有淡淡的恳求之色。我还没从刚才悲凉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乍听女神要借宿,整个人都是懵的。可是一见她那目光,心便软了,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

    如果是别人借宿也就罢了,偏偏是她。是,作为这里的负责人,她把自己的帐篷让出来给学生们住,我因此让她借住一宿,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儿。可自从我偷看过她洗澡,她的裸、背,她至柔的女性线条,都让我禁不住想入非非,身体总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饥渴,一些渴望。

    她不理我还好,我还可以压制住那股欲、望。可她却主动送上门来,岂不是把一捆干柴扔进烈火里?与她亲近的欲、望是那么的强烈,我怕万一我控制不住……

    只是这担心马上就被沮丧取代。与卓玛收拾床褥的时候,她主动把卓玛的被褥放在我俩之间,对我也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才知道,她来借宿,也只是借宿而已,不是来给我希望。

    夜凉如水,星月皎洁。帐篷里透出明亮的月光。

    卓玛在我旁边翻腾了两下,踢了被子。

    我伸出手去给她盖,正巧她也如是想,于是摸上另一只手,那手如柔荑,纤纤软玉般,待要缩回时,被我反手抓住:“你还没睡?”

    “嗯。”她在夜里幽幽道。

    到底还隔着个人,我不好真的强迫她,让她没费力就收回了手。我在黑夜中叹了口气:“南音,你会不会把我忘掉,然后和傅斯言在一起?”

    “你总跟在我身边,让我怎么能忘记你。”

    诸多的不甘,满心的委屈,皆因这一句话烟消云散,反而生出强大的执念:“你一天不接受我,我就跟着你一天,你甩不掉我的。”这话不是随便的,而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屡遭她的冷漠对待,可我初心不改,虽然总是遭遇挫败,我将依旧一往无前。她这句“让我怎么能忘记你”,就像给我加满了油,让我有信心继续痴缠她到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道:“睡吧。”

    来也神奇,今天烦闷半宿无法成眠,在她一句“睡吧”后,像被催眠了似的,很快跌入梦乡。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好得出了虹。

    卓玛倒比我们先起,蹦蹦跳跳去外面看彩虹踩野花了。把新鲜的、雨露后的第一捧鲜花献给了玉女姐姐。

    女神正洗漱完,只见清的阳光下,她一张脸沾了露水的白莲似的,出奇的干净清秀,倒把那些红红黄黄的野花称得有些俗。我在心里不由得感叹,如果每日清都能望着这容颜清醒,那真是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女神收拾妥当,临走前对我:“下个月月头,山民们要来学校过萨噶达瓦节,你准备个节目吧?”

    我发愣:“准备什么?”

    “吹埙。”完就出去忙了。

    那日,傅斯言一大早就走了,后来与冻土研究所取得了联系,那边派来调研组,也驻扎在学校里。

    五月转眼就到了,一日暖似一日,冰雪渐渐消融,万物复苏。这里总算迎来真正的春天。教室的重建工作在女神高效率的操持下,已经落成了好几间。当地人已经不叫女神为简老师,卓玛道的那声“玉女姐姐”倒成了当地人对女神的称呼了。

    研究所的调研组一来,再加上学生们也多了,顿时把这的学校塞得满满当当,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来这里也整整一个半月了,像是与世隔绝,来到了世外桃源。幸亏是研三,以社会实践为主,期间莉姐也联系了我几次,问我什么时候能主持繁花的日常工作?我跟她:壮志未酬。

    壮志未酬啊……

    这么久了,与女神的关系竟然一点进展也没有。看来她是铁了心与我保持距离,过不去她心里的那道坎儿。我的劲儿又不足了,心里盛满了幽怨与沮丧。就这样一日愁过一日,当地藏族人特有的节日——萨噶达瓦节来到了。

    这节日是何来由,又该如何举办,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山民搬来了很多自酿的酒。从早就开始忙活,还在操场扎了几团木柴,搭起一个盛满食物的简易棚子。

    最开心的是卓玛,简直和她的伙伴们玩疯了。后来她跑来跟我:“姐姐,晚上有篝火晚会,要跳舞的。你会跳舞么?”

    我的情绪受她感染,对晚上的活动也充满期待。不过要运动我在行,跳舞还真不会。于是摇摇头:“不会。”

    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又跑走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只见一个人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校门口。

    我一看,心里就是一沉,又是那个傅斯言。据在他的活动和疏通下,已经把修路的资金和政府支持落实到位了。现在就等着冻土研究所的施工方案。当地人一时间把他当恩人看待。

    傅斯言进来就直四下张望,我以为他在寻找女神,谁知他看见我后走了过来:“奚姐,在这儿生活得还习惯么?我带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品给你们,不知你们用不用得着?”罢他交给我一个大背包。

    我不免稀奇,他一笑:“她去县里开会,我在这里坐不住,还要赶去市里申请些批文。”

    看他这么风尘仆仆,为大家奔波辛劳,我为自己心中只有儿女私情而心生羞愧,可一想到他在女神跟前:“你交给我的事,我都会不辱使命去完成。”就又觉得,我死缠烂,他付出讨好,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追到女神。

    但是显然,他的做法,会更容易获得女神的芳心。别是女神,任何女人都会难以抗拒一个人为她默默奉献,鞠躬尽瘁。而且这个人还如此优秀。再加上女神对我那不着痕迹的态度,让我时不时的陷入恐慌……她,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这个想法,每日每日都在内心聚集着,没日没夜地煎熬着我的心。

    傅斯言把东西交给我后就走了。期待已经不复存在,我甚至有些抗拒夜晚的到来,因为,又要见到他俩在一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