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皇后
冬十二月, 冯凭先前命人修造的永宁寺的佛像金身落成。其时也正是拓拔叡的祭日, 寺中开坛做法,冯凭和拓拔泓一同到寺中祈福,顺便参观这座新造的佛像。
佛像位置在全寺主殿, 大雄宝殿之中,占地约有半顷。是铜制的,高五丈三尺, 表面镀了厚厚一层金, 拟释迦成道像,下坐着巨大的金色莲花。除了主造像外, 四周还有大大数千的金色佛像, 皆围拱而坐。冯凭看那佛像面目, 隐约有几分拓拔叡的影子。
这让她心里多少有几分安慰。因为拓拔叡死的时候,丧葬有些孤寂, 除了她的一缕头发, 没有什么陪葬。她怕他地下会寂寞, 造这尊佛像,多少算一点补偿。
因为永宁塔先前被火焚, 所以之后又重建了, 最近也堪堪将成。冯凭遂携着拓拔泓一道登上塔顶观览。是日大风雪,天色晦明,塔上非常寒冷,纵是穿着厚厚的大衣和狐裘,仍然冻的浑身僵痛。回宫的马车上, 拓拔泓像条蚕虫似的,将身整个儿地靠在她怀里,冰块似的双手揣在她胸口,双眼明睁着看她的脸。
她嘴唇鲜红,肌肤白腻,眉眼是淡淡的,像细笔描绘出来的精致,每一个线条都无比干净清晰。拓拔泓已经熟悉她的美,然而他还是喜欢看她,百看不腻。
他的手在她怀中轻轻探摸,摸到那团柔软,轻轻覆住。过了一会,又试图拨开阻碍,伸入她里面那层衣物。
冯凭忍耐了一会,终究还是不大自在,按住他手,无奈道:“皇上。”
拓拔泓反握住她的手,:“我想你。”
冯凭:“我听你的话自重了,你也得遵守你的诺言,尊重我。”
拓拔泓:“我控制不住。”
冯凭:“皇上。”
拓拔泓:“已经错了,不如将错就错吧。一次还是两次,又能有什么差别呢?你真的宁愿这样也不肯跟我一起吗?我晓得你身体也很寂寞,有我,你就不寂寞了。咱们可以名正言顺。还是你觉得我不够好吗?那天你不喜欢?”
冯凭眉头皱起来道:“皇上不要这样跟我话。”
拓拔泓:“咱们已经那样了,我没法再把你当别的人。咱们这样天天在一起,我放不下你。除非你我再也不见面不话。”
他捏紧她五指:“这可能吗?”
冯凭:“皇上先前发过的誓呢?不做数了?”
拓拔泓:“我跟你实话。我并不想发那个誓,我只是嫉妒,我不想看到你跟别人亲近,我看不下去。你应该晓得我的心情。而且,是你逼我的。我是违心的。”
他声音有些难过:“我对你是真心的喜欢,你觉得我只是玩弄你吗?我没有那样想,我是真心想要你。”
冯凭没答话。
拓拔泓:“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个儿子。”
冯凭抚摸着他头发,叹道:“我丈夫都死了,哪里来的儿子。我只要有皇上便知足了,皇上便是我的骨肉,我不想要儿子。”
拓拔泓注视着她脸,久久。她神色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她是心如铁石,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的了。
冯凭因今年过年会冷清,蛮想找点热闹。腊月二十九这天,拓拔泓的生日,常夫人带着儿女来宫中贺寿。冯凭因见她哥哥的三个孩子,上回还是一点儿大,半年不见就变了个模样,心下便十分感慨。一时想起往事,和常夫人拉了许多家常。
冯朗的大儿子叫冯翊,今年已满十三岁,他和拓拔泓是同年的。冯凭喜欢他相貌俊秀,前几年把他弄在宫中陪拓拔泓读书。只是这子很不争气,正经书不好好读,学人家穿衣扮,涂脂抹粉,在宫里天天跟李坤置气争宠。争宠就算了,还争不过人家,隔三差五跑来找冯凭嗷嗷哭鼻子。年前和李坤怄了一场气,在家装病,死不进宫了。冯凭被这淘气子气坏了,这几个月也没过问他。
冯凭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她哥哥这几个孩子,当的跟亲生似的。冯翊前阵怒气冲冲的,几个月不见,已经恢复了笑脸,见到冯凭,钻在怀里姑母姑母叫个不停。跟奶狗似的摇尾巴。冯凭见他相貌灵秀,活泼可爱,也就忘了先前的不快,摸着脑袋:“你这病今天算是好了?皇上前几天还问起你,最近不算回宫读书了?”
冯翊笑:“我倒是想回来。不过要是回宫,姑母你赏我一个什么?”
冯凭奇了,:“你这念书又不是替我念的,我赏你一顿板子差不多。”
冯翊哼了哼,:“我当然是为了姑母了。要不是为了姑母,我才不跟李坤他们一起玩呢。你当我不知道呢?皇上天天跟李坤一起,亲热的不得了,一个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我不替姑母你看着他,他天天在皇上面前姑母你的坏话。”
冯凭笑:“他我什么坏话了?”
冯翊:“他什么都!皇上什么都听他的!他以前还你和乙浑是那什么呢,气得我和他起来!”
常夫人笑住儿子:“别满嘴胡八道的!”
冯凭笑:“孩子胡话,不必往心里去。”
常夫人谈起儿女,抱怨不停。冯翊,:“他,这两年,天天逃学,习文吧,连篇狗屁文章都背不通。习武吧,连条狗都不过。他父亲还过两年让他到军中历练历练,我看他也不想去,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冯凭:“闰儿呢?”
闰儿是家中的老二,今年才十岁不到。常夫人:“闰儿倒是聪明,就是那病,大夫都他活不过十岁。这两年越发的消瘦了,脸儿黄黄的,我这整天都为他提心吊胆,晚上都睡不着觉。”
冯凭:“明日我让徐济之去给闰儿看看病,他医术倒是不错的,我这病自从他入了宫,大有起色了。兴许能治好闰儿。”
常夫人:“哎,要是能治好倒是好了。”
冯凭跟冯翊笑:“你最近要是肯好好读书,表现得好了,春天去河西巡兵,便让皇上带你一起。否则到时候大家都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平城,看你哭不哭鼻子。巡兵便要比武,不要给姑母丢脸。”
冯翊:“我知道了姑母,我这就去给皇上请安。”
冯翊陪着了一会话就跑了,还留下一个冯珂。姑娘才八岁,也是个黏人精,一见冯翊走了,就跟兔子似的嗖一下从她娘怀里跳下来,高兴地往冯凭席边来:“我也要姑母抱!”
冯凭和常夫人差不多年纪,只比常夫人三四岁,当年结婚的年纪也差不多。见别人的儿女就跟老鼠似的,生的一窝窝,一个跳走又来一个,她心里就忍不住有些酸楚,心想:今年二十三岁了。
自己要是能生孩子,现在也应该有这么大了。
冯珂生的漂亮。
冯凭细看她,圆圆肉肉的脸蛋,一双黑眼睛大而有神,眉毛乌黑有型,眼睫毛又浓又长。红润白皙的面皮儿,肌肤吹弹可破。头上绑着两个少女的双丫髻,额前垂着刘海儿,发际还能看到浅浅的绒毛。手儿也是肉乎乎的,手背上还有窝窝。穿着一身鹅黄衣裳,颜色靓丽,十分清新喜人。尤其笑起来,两个酒窝甜甜的,把人心都要化了。
常夫人笑:“人家都她长得像太后您时候的模样。”
冯凭不晓得自己时候什么样,就有些惊讶,也笑:“有这回事吗?我倒是认不出。不过我跟阿兄是一母所生,时候长的的确很像,兴许她是像了阿兄了。”
常夫人:“可我看她这眉眼跟你更像。”
冯凭笑着把这孩子抱在膝上:“那这八成是我生的了?以后这孩子就归我了吧。”
常夫人:“她喜欢姑母呢,整天在家里就念叨,想进宫来看姑母。她听人家她长的像你,就高兴的不得了,整天嚷着也要进宫,也要当皇后,长大要跟你一样。”
冯珂有些不好意思:“娘你不要啦!”
冯凭笑:“阿珂想当皇后?你晓得皇后是做什么的吗?”
冯珂:“我听爹娘的话,爹娘都听姑母的话,我哥哥也听姑母的话,舅舅外公们也听姑母的话。姑母最厉害了,我长大也要跟姑母一样做皇后。”
冯凭和常夫人都被逗笑了。
冯凭笑逗她:“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当皇后要嫁人的。”
冯珂连连摇头:“我不嫁人,我娘我还呢。”
冯凭诚心:“这孩子长得倒好,要是能大几岁就好了。大几岁配皇上正合适。”
常夫人笑:“是啊。”
冯凭轻声:“皇上这两年,也该大婚了,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
常夫人:“这是要紧事,太后有什么想法呢?”
冯凭:“皇后之位,关系重大,须得谨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