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琴瑟且和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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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两年前莞尔来府上的时候,念夏就心眼儿里佩服这位姐,从头到脚,心眼子里佩服。

    尤其是此时此刻,她家姐的桃花运,未免泛的太汹涌了些。

    正是夏天热的时候,大太阳顶在头上,莞尔站在院子里,插着腰,她面前站着一个素衣少年,他高莞尔大半头,脑袋微低,眼睛里透润着的是无尽的宠爱之意,还有,还有那么一丝的娇羞.......

    整个院子都浸在日光里,莞尔身上汗津津的,可那后脊梁骨却一阵一阵地泛凉,眼前的少年圆脸,被太阳晒的扑扑红,长长的瞳睫像两把刷子,忽闪忽闪的,他头一歪,上来就抓她的手臂:“阿莞,你不记得我了。”

    那双眼睛眨,两包泪噙在里面转,样子竟比女孩子都要楚楚可怜,见莞尔无动于衷,他的嘴瘪着,一副懊悔万千的样子,自言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我就该好好求我皇...我舅舅,将你也带走,瞧你现在瘦的......我是你阿越哥哥,记起来了吗?”

    他一准是瞎了,自己在这儿一日五餐,好吃懒做,脸上的肉两指一捏掐的老高,那肚子掐上一把也是层层叠叠的肉,这不是睁着眼睛瞎话呢嘛!

    且听他的辞,应该是这林家姐的故人,只怕是时候玩在一起的,换了个人他都没认出来,看来真是白生了那么一双水灵大眼了。

    “我...我自然记得,不过都过去太久了,也不能都记得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林府这高墙深院的,你买通了侍卫?”既然知道了这是正牌林莞尔的朋友,莞尔就对他态度柔和了些,她任这阿越哥哥拉着她的双手,笑的稚气未脱般恍如那牙还没长齐的孩子。

    没想到眼前这人畜无害的脸容一呲牙又笑了,也不顾莞尔的惊讶,他抽出一只手来,在莞尔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柔声道:“我是来提亲的啊,莞尔丫头,你总归要是我的。”

    他什么,莞尔的脸一下子白了白,她眼珠子转了转,再三确定了站在她眼前的不是简玉珩那个松鼠,可心里却更加地慌张起来。

    一天一个美少年投怀送抱,变着法儿换花样,这要是搁往常,莞尔心里定是抹了蜜似的甜,嘴上也得乐出花儿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昨儿简玉珩那一折腾,靠着些名人效应,一唱一合间已经惊动了整个京城,故而眼前这少年一定是要回绝的,可莞尔看他乖乖巧巧的样子,竟又起了些恻隐之心。

    “阿弥陀佛,这院子不能再待了,谁知道明天又会跳出来一个怎样的人物。”莞尔嘴里念叨着,双手推着她阿越哥哥的后背把他往外送,边推边开导他:“你看啊,你是来提亲的,理应跟着你家人在前宅和我爹爹商量,若是他同意了,我自然嫁,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不是,所以你不该来找我对不对?”

    “阿莞的有道理,但是这次我是一个人来的。”他摸着下巴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似是还有什么不赞同的地方,他短短地默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道:“那昨天吹笛子的子为何可以直接来找你!”

    他很是伤情,转过身来,手紧紧握住莞尔的手腕,眼睛一瞬间的湿润着实吓了莞尔一大跳,这天分,应该上酒楼演戏讲话本,那些个酒楼里讲话本的,讲到激动的地方,免不了要站起来比划上几下,但讲话本的都是些爷们,到刀枪棍棒,自然的精彩,可讲到女儿家哭哭啼啼的戏份时就没了办法,不过若是让这个阿越哥哥去,一定能红遍京城各大酒楼。

    “阿莞,你心里换了人对不对,我们自玩在一起,只是别了六年,你就忘了我们对着月亮起的誓,那个简玉珩,有什么好?”阿越哥哥这几句的柔肠寸断,‘负心人’这三个大字仿佛写在了她脑门子上,让她无端端地生出了愧疚之情。

    “姐,姐!”念夏眉头紧紧皱着,叫了她家姐几声,而莞尔一心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惭愧中,没理会念夏的喊叫。

    “见过林公子!”念夏可着劲儿提高语调,眼睛一个劲儿地朝莞尔眨,莞尔这才如遭雷劈地甩开了阿越哥哥的手,转过身来,眼神飘忽地望门前的人儿。

    他还是一身墨绿的衫子,尊贵的华服在外面裹着,无暇美玉一般的脸没表情,眼睛睨着,良久,他朝她叫了一声:“莞尔,过来。”

    “她凭什么过去?”莞尔反应过来的时候,阿越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简玉珩看清了这人,先是一愣,旋即勾着嘴角笑了,这一笑笑的万种风情,“林大人刚刚将莞尔许了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简玉珩!你话稍微注意点!”林莞尔拨开阿越横在她眼前的胳膊,向前迈了一步,挺直了身板瞪着简玉珩,她虽然称不上了解他,但他的性子脾气她清楚,只能别人顺着他,一点违逆都能把你吊起来。

    他上半辈子顺风顺水,没怎么吃过瘪,却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臭丫头跟前,他就没顺过气儿,刚刚在前宅提亲,聘礼都送了什么都讲好了,没成想林记成突然提了句:“林某不舍女,望女婿体谅,能和女一起在林府上过活。”

    他一万个不同意,却无奈父亲母亲急着联姻,想都不想直接就答应,他咬住牙,怒火往肚子里吞,面子上还是悻悻地笑:“你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夫君的,女德女戒全都白学吗?”

    “姑奶奶我左右还没嫁给你,现在就是在这儿把你揍了,也犯不上什么女德不女德的!”莞尔抡了抡袖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倒真有几分要上去干架的样子,简玉珩眉梢挑了挑,一副轻蔑的表情挂在脸上。

    别看他面子上平平静静的,心里实在是吓了一大跳,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姐?

    “阿莞,别冲动,你看他精壮的身子,你不过他。”

    莞尔那么多年的夜灯,不是白挑的,天天在那黑灯瞎火的街道上走,要勇气早就练出来了,再冲上去干架其实就指着那一股子犯傻似的怒气,且最忌讳的就是旁边有人在这儿泄气儿,阿越哥哥认真地板着脸,抱住莞尔的手臂,哀婉地又补了句:“咱俩联手都不过。”

    “你这情郎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既然都对月起誓了,那为何还要回应我求爱的笛子呢?”他想刺激这臭丫头,想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这第一步就从她身边这个呆头鹅身上下手好了。

    “那简玉珩少爷,你既然对那品花楼的容雪有意,为何还要来我东墙吹笛,像我示好呢?”

    “你......”

    “京城第一美少年啊,人家容雪姑娘可曾正眼看过你?”

    “你闭嘴!”这大腮帮子的松鼠几步走了过来,身子欺在莞尔头顶,“你也配和我提她!”

    “我怎么不能提她了,我今儿还就要提,你思慕了人家三年,赠诗画无数,人家却从来没正眼......”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简玉珩这抡圆了胳膊的一下子,的她眼前金星直晃,她努力平稳下来身子,把他死死地瞪着,瞪的久了,眼睛都酸胀起来,这一酸,眼睑的肌肉不受控制,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

    简玉珩收了手,慌了,他没见过女人哭,定眼望过去,她仍旧犟着一张脸,嘴角却有轻微地颤抖,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姐,怕是从没挨过,白嫩的脸上留了三个红肿的指印,她眼睛里满是寒意,瞪着他的样子就像是要把他的肉剜下来。

    “我...我无意的,你提谁不好,非得......”非得提他心头的伤,这事儿他祖母都不敢提,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被一介女子嘲笑,免不了要狂躁。

    那边莞尔受了气,可怜巴巴的模样,惹得简玉珩心里软了软,他开口,正要点什么道歉的话,却被莞尔大骂了一声滚,他悻悻地停了嘴,琢磨着也没什的别的重要的事儿,眼神飘了飘,负手离开了莞尔的院落。

    “阿莞,我......”

    “你也滚,念夏,送客!”莞尔泪眼婆娑的,身子晃了晃,转身回了屋子,刚一进门,苏染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板住莞尔的肩膀,神情严肃地对莞尔道:“坐下,我帮你敷药。”

    “不用!”莞尔此时此刻像一只炸毛的公鸡,简玉珩!两年前他折她胳膊,两年后又为了别的女人她巴掌,她今生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你听话。”苏染白难得的严肃,他拉着莞尔的手臂,将她带到床上,他心地拿开莞尔遮着脸的手,红红的印子显了出来,许是一来一去之间碰到了伤处,莞尔的眉头皱,直往嘴里倒凉气儿,苏染白眉头皱的更深,“疼就出来,你是个姑娘,性子不必那么要强。”

    莞尔眼角颤,她无端地想起她在简家当丫鬟的时候,人家常的一句话,“痛就忍着,你一个下人,哭给主子看吗难道。”她现在是姐了,可以随着性子哭闹,可以偎在爹爹怀里撒娇,可是这是她真的想要的吗?

    自然不是,这个世道在哪都一样,不管是在最底层的市井民里,还是在那荣光万丈的皇宫,都是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你弱就活该被淘汰,没见过哪个皇帝,是靠着哭闹夺得天下。

    苏染白吩咐念夏去取鸡蛋来,念夏应了一声就往外跑,丝毫没犹豫,可这一转身出去,苏染白一身的莲花味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俯下身子,把莞尔揽在怀里,梦呓似的了句,“不是撺掇你哭出来,也不是教着你去学软弱,只是你这倔强的样子,实在让我瞧着心疼。”

    莞尔突然觉得心里暖,双手合了过去拍他的后背,倒像是她哄他了一般,“我不哭出来是要留着力气去扒了他的皮,师父不必挂心我。”

    “简玉珩她确实是过分了,这也太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这要是那天让我在街上遇见他,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苏染白愤愤地着,莞尔在一旁点头应和,到心坎儿上时还不忘啧上两声。

    “你,这狗还要看主人呢不是!”

    “滚滚滚,你也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染白望着莞尔,莞尔盯着苏染白,僵持了一会儿,二人皆爽朗地笑了出来,男声沉静女声清脆,同时回荡在屋里,叫外面的人听去,不禁要心驰神往一番。

    “莞尔啊,今天来府上的那个少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宫里的人,你怎么会和他有交道。”

    “宫里?”怪不得那少年一身的粗布衣服,举手投足之间却隐隐带着贵气,“哪个宫里的?”难道还能是皇上的儿子不成,林家这姐之前还能认识个宫里的人物,实在是不简单啊。

    “我瞧着他眼熟,仿佛是在阳宫中见过。”苏染白一边儿拿着鸡蛋给莞尔脸上滚,一边儿歪着脑袋回忆,“对,就是阳宫,是长公主待得地方,那子穿着朝服,能进宫中女眷的府,又是朝臣的话,那就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是长公主的儿子,皇上的亲侄儿,当朝的淳王殿下?”完这话莞尔沉默了,苏染白也不话,如果他的是真的的话,那她今儿是骂了淳王,让他滚……

    莞尔头调过来,双手扒着他的臂弯,眼睛眨啊眨的,一脸深情地将苏染白望着,瞧的他心里头直发怵,“师父,将来我要是掉脑袋,你可得护着我,你左右就我这么一个徒弟……”

    “......”

    作者有话要:  也不知道这故事大家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