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似双丝网(二)
像每一次大型的家宴一样,夜晚就在这样一个和和睦睦的气氛中度过,阿湛喝了些果酒,晕晕乎乎地一直要扯念夏的衣角。
莞尔紧拉着阿湛,才不至于不让他直接钻念夏怀里去,眼下林记成在座上看着,要是发现儿子对一个丫头有好感,那还不得把念夏送地远远的,再也不叫她出现在阿湛面前。
可阿湛并不明白莞尔的一片苦心,他腆着脸,眉目之间划过一丝责怪的意味,“阿姐,为何你总拦着我,你有夫君了,还要占着我的阿夏吗!”
“我的祖宗你可点声!”莞尔拿起一块红枣糕堵住了他的嘴,阿湛哼哼了两声,还是不愿意妥协,就在莞尔准备再往他嘴里塞上点桂花糕,彻底把他嘴堵住的时候,一道凌厉又沉厚的声音从莞尔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就不怕将他噎死吗?”
莞尔愕然回头,一道剑影似的男人立在她背后,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莞尔只觉得他那眉头上都要结出霜来。
“阿湛,嗓子眼儿软,噎不死。”莞尔想都没想便将话了出来,惹得林子夙眉头皱了几皱。
“对啊,我噎不死,我还要把阿夏……”阿湛话没出口,就被莞尔再一次塞上了吃的,莞尔悻悻地笑,对林子夙道了句见笑。
“你们俩还真是姐弟情深。”他笑了笑,不过只是笑在皮上,莞尔觉得,比起简玉珩,林子夙才更让人感到害怕,整个宴会上,他大半的时间都是沉默的,偶尔上几句话,便会惹得爹爹大加赞赏,果然长子就是比幼子出落的好,严谨高雅,不像那只臭松鼠,莞尔也笑了笑,搪塞地回了林子夙一个是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记成大手一挥,终于遣散了宴席,早就已经酒足饭饱的莞尔偷摸地伸了伸懒腰,站起身左右晃晃,活动下筋骨。
阿湛已经累得呼呼大睡,莞尔也困的难受,和爹爹了几句体己话,便转身要回房去。
她看了眼睡在自己座上的林怀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算是睡着了,要不得折腾她到什么时候,这子的活力,就是比别的孩子要大,可没听过谁家十岁大的孩子能把房子盖儿掀了。
莞尔走过去准备抱他,可衣袖有些长,碍事的很,莞尔想都没想便将外衣脱了下来,招呼了一旁的丫头替她拿着,自己撸了撸袖子准备把阿湛抱回他的房里去,哪知丫头刚接过来她的衣服,那边儿的阿湛就已经被林子夙抱了起来,他回头扫了莞尔一眼,道:“夜里凉,把衣服穿上。”
“多谢哥哥关心。”见林子夙主动揽了活儿去,莞尔也乐的清闲,这是他林子夙的亲弟弟,累一累他也是应该的。
莞尔跟在林子夙的后面,一路走到内宅,风很大,把带路丫头手里的夜灯吹得左右摇曳,路上本就黑,这么一晃荡就像是鬼影一样,以往每次自己值夜,最害怕的就是这左右摇晃的人影儿,莞尔缩着脖儿,快步走了走,紧贴着林子夙的后背。
林子夙仿佛感受到了莞尔的不自在,停下了脚步回头询问她,“怎么妹妹怕冷吗?”虽还是夏天,但时值夜晚,风还是有些刺骨。
“不冷,不冷,咱们赶紧走吧,别冻着阿湛了。”莞尔推了推林子夙,手刚碰到他背上,就像挨了针扎似的缩回来,莞尔诧了诧,突然想到,这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皱皱眉就能左右人的生死,万一他不喜欢别人摸他,岂不是讨了他的晦气。
“好”林子夙没多什么,转身接着朝里走。
风又凛冽了几分,莞尔和林子夙拉开距离走着,突然感觉有一道暗色的影子划过房梁,莞尔惊愕地抬头,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她眼耸了耸,许是自己太困花了眼,只想赶紧安顿好阿湛就回去睡了。
厨房的顶儿上,一双透亮的眼睛闪了下,见莞尔收回了目光,他挪了挪脚,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无声无息地,奔着外宅林子夙的住处跑了去。
莞尔弄了热水,给阿湛擦了身子,又吩咐了两个专门照顾他的丫头仔细些,这才准备带着念夏回自己房去。
“莞尔,和我聊会儿吗?”莞尔的脚刚迈出门槛儿,林子夙沉戾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停住了身子,好教养地朝林子夙笑了笑道:“兄长有兴致,妹妹从命便是。”
“哈哈,你倒是生的机灵。”林子夙的脸上有了点生动的色彩,他也走出了屋子,反手将内室的门拉上,引着莞尔坐在了外室的案几旁。
怎么还坐下了!莞尔心里开始了汹涌澎湃的咆哮,这大晚上的难不成还要促膝长谈?诚然她和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抛去这个不,他们确实也没什么情分,两年前她来林家,总共没见过他几面,而他也从来就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两年来过的好吗,哥哥政事上忙,陪姊弟们的时间不多,你还是后来的,更是没见过几面,如今你都要出嫁了,真是快啊。”林子夙不由地叹了一声,接着道:“哥哥估摸着明儿就又要回去,等你大婚了才能再见你,可会怪哥哥忙,没时间陪你们吗?”
“自然不会。”莞尔眼睛转了转,“莞尔是女孩子,不懂那些朝政事,却知道哥哥是京城的大人物,是爹爹的得力助手,哥哥忙是自然的,做妹妹的骄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哥哥?”
林子夙仿佛有点诧异,她一个外头养大的丫头,这话的竟也这样漂亮,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惊讶,淡然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一走到了莞尔屋门口,她伏了伏身子和林子夙道了别,领着念夏便钻进了屋子,一股热气冲到脑门上,困意一瞬间便窜上了眼皮儿。
“念夏去为姐端水来。”
“好,再拿点治外伤的药粉,今儿可是要了我的命了。”莞尔虚揉了下腰间,一头栽在了自己的大床上,念夏丫头紧张地凑过来,帮她把外衣脱了,扒开了条缝儿,正好露出了那道暗红色的伤口。
“我的老天爷啊,姐您这是怎么弄的!您等着,念夏马上去取药来。”念夏颤抖着嗓子把话完,跑出去外室找药,叮哩咣噹的,莞尔能感受到她焦虑的心情。
她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幸福地蹭了蹭,还是软软的枕头好使,不明白有钱人家干嘛要放凉瓷枕,冰的让人发麻。不过啊,有念夏真好,至少她是真心待她好的,莞尔眼里没有什么主子与下人的区别,她当念夏是好朋友,一辈子不能分开的朋友。
莞尔闭着眼,任念夏作摆着她上药,懒洋洋的,甚至是念夏手重弄疼了她都懒的叫出声来,念夏收好了药瓶,在一旁推她,问她还要不要泡澡。
莞尔答了声要,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了起来,朝外室的水房走去,澡怕是泡不了了,洗洗脸随便擦擦就好了。
女孩子的水房不像男人的简陋,进了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纱帐,把里面和外面隔开,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莞尔脱掉上衣,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内衫,两条细带挂在肩头上,露出长而挺的锁骨,莞尔细长的手臂撩开纱帐,迈步走了进去。
念夏总是把水温调的刚刚好,莞尔很是受用,她将手巾湿了水,攥了一把后展开,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抹,她记得念夏曾,她这样架着手擦脸,像是外头的老妈子拿着抹布擦桌子,一点儿不带差的。
‘滴答,滴答’几声水珠儿坠地的声音响起,莞尔拿着手巾的手顿了顿,疑惑地往窗口瞟了眼,隔着一层纱帐,什么都看不清楚,夜晚的风吹了起来,纱帐晃了晃,有点凉,是念夏忘记把窗子关起来了,莞尔走过去把帐子撩开,准备将那窗子关上,身上沾着水珠,风一吹很凉,莞尔窝缩着身子,步步地往窗口挪。
伸出手,刚要把伸到外头去的窗叶子掰回来,一只大手猝不及防地扣在了窗沿儿上,紧接着就是一道暗色的人影儿,身子一闪,飞快地钻进了窗子。
莞尔吓得张开嘴就要喊,那只冰凉的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将她的口鼻堵得严严实实的,别是喊,就是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她下意识地挣扎,身子却被那人牢牢地禁锢住,对方的另一只手松开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又快速地环住她的腰,将她的两只手臂一并卡在自己的怀里,莞尔趁着他另一只手动作时张嘴,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指根儿,身后的人身子一凛,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松开,莞尔哪里能听进去他的话,被他这么一吼心里害怕,嘴上便咬的更加狠了。
“这里没人,到那边去找!”外头传来了吵闹的声响,那人也不顾手上的疼,狠狠地箍着莞尔,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远不及身后的人,莞尔开始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整个人被拉着往后靠,倚在那人的怀里,耳朵就贴在他的胸膛,莞尔能听见他雷鸣一般的心跳,那人的手指已经被莞尔咬破,血水流出来,咸腥咸腥的很不好闻,莞尔的腿很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人的身上,她也不知道,若是这人突然松了手,她还能不能凭自己的气力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