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此时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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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许久才等来了新的一轮换班,就在领头的侍卫交换腰牌低下头的一瞬间, 莞尔的身子轻盈地跃了上去, 大迈了几步,迅速地趴俯在了台阶的阴影后头。

    殿里头还亮着火烛, 皇上在里头和人议事,有点忘了时间。

    等了一会儿, 殿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

    两个太监虾着腰走出来, 手里拎着废香,要去换新的来。

    门口侍卫没精采地询问了几句, 就放他俩一起下了台阶。

    此时的夜静的出奇。

    两个太监走到了拐角处,倾了身子刚要转弯, 下一刻两根细针没入了喉咙,瞬间没了性命, 软脚虾一样向后倒去。

    莞尔似乎是因着有些紧张, 一颗心一直乱的出奇,躁动不安的感觉浮在胸口,让她无法专注下来。

    一身的功法两年没有用过了, 突然捡起来, 难免生疏, 刚刚手上的力道也失了些准头,其中一只细针贯穿过去, 掉落在殿前的石头阶上。

    轻轻脆脆地一声响,莞尔的心差点在喉咙炸裂开来,只不过面上还是清清冷冷的一副样子。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生死, 也有了超然的从容,就是此刻心里再慌乱,也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一个杀手,不应该在脸上流露出任何的表情,莞尔冷着脸,在后背蹭了一把手心的汗。

    心神凝聚,莞尔快速地换上太监的衣服,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故而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冷嗖嗖的很是难受。

    一般这种时候,两个人出去换香,应该是一个去库里记录,另一个去取来,马上给主子送去,莞尔钻了这个空子,掏出了怀里提前准备好的熏香。

    三个包摞在一起,外头用精致的细金丝线拢着,一看就是不凡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了。

    留给她的时间,就是外头两个侍卫反应过来不对劲的长短。

    莞尔拢了拢衣袖,弯起了身子,颤颤巍巍地从楼梯口出走了上来。

    这东西是她之前管江离卿要的,本就是从宫里拿出来的,再由她捧回去,味道都很是熟悉,门口的侍卫也没有起疑心,大手一挥,放了莞尔进去。

    他们心大也是有原因的,里头正在和皇上议事的是二皇子,整个皇城里头,就属二皇子的功夫最精妙,只要是他在皇上身边,没人能奈何的了皇上。

    量谁也不敢这时候去刺个杀,讨一脑门子晦气!

    而莞尔这头皱了皱鼻子,掩好袖口,挑了一根银针藏在指尖,深吸一口气进去了。

    是两个人,莞尔心下一惊,随机又恢复了淡然,中指一拨,又挑了一根细针在手,双唇紧抿,敛了一身的肃杀之气。

    老皇上手肘撑在桌案上,四指扶额,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少年双手撑案,凑的皇上很近,似是在劝着什么,良久,皇上略微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意。

    莞尔轻轻地走上前去,走到香炉旁边,头不高不低,刚刚好能将一双眼睛藏在帽檐底下,也恰好不阻挡自己的视线。

    少年是皇上的二儿子,此时正专注于劝皇上发兵攻大戚,而皇上已经被儿子搞的焦头烂额,谁也没看出来这边太监眼底凛冽的杀意。

    莞尔退到一边儿,手臂稍稍抬起,一身的功法暗自运起,将四两拨千斤的力道韵致到了指尖。

    “此时不发兵,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原朝的二皇子原照忍住了想要拍桌子的冲动,一字一句地劝父皇:“现在大戚内乱,正是发兵的大好时机,错过了这一回,要再等多少个年头!”

    大戚内乱?莞尔指尖轻轻一颤。

    “照儿,你怎的就能笃定这不是个骗局,大戚的皇帝精于算计,又极擅用人,如果这是他们的圈套,咱们还非要一头扎进去不可吗?”

    老皇帝顿了顿,接着道:“大戚也不喜战,咱们只要表达诚意,两国休战,休养生息,不一样能光扬我大原吗,为什么非要……”

    “休战,休战就只是治标不治本,父皇!”原照有点激动,心念一转,突然发问道:“大戚的皇上,对绯王如何您可清楚?”

    老皇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自然是最好的,绯王是他结发之妻的儿子,从溺爱,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华。”

    “那就是了,绯王他设计谋害大戚太子,现在在那天牢里押着,天牢,戚的天牢是什么地方,哪个进去能活着出来,他九条命都去了八条,别斩了,不定早就断了气儿,皇帝都保不了,大戚内朝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了!”

    皇上扶额,“照儿,你不能空凭推断,事关国家大事,感情用事只会生灵涂炭,你既不是亲眼看到,都不要空口……”

    “我不是空口无凭。”原照终于翻出了底牌,“我藏在大戚的暗线回禀,是简玉珩被关在狱中,待遇极差,随便一个狱使都能给他脸色看,这是昨日回禀的,还报了狱里已经给他断了食,算上今日已经四天了,就是不斩也没有气数可活了。”

    莞尔的心狠狠地挨了一拳,指尖抖的比任何一次行动都要厉害。

    “暗线之言,更是空口无凭,自古以来,暗线反水,多的是。”皇上在为议和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那线人差人带回了这个。”原照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了一条软鞭,鞭尾处还摇摇曳曳地缀着一个不知名的挂饰。

    莞尔瞳孔一缩,眉头紧蹙,似乎闻出了简玉珩身上的味道,后背也开始沁出层层冷汗。

    简玉珩的本事,不是随便谁都能对付的,莞尔对此深信不疑,她一开始听,还只觉得这是他们的一个计谋,况且他最擅长耍些把戏,自就是,装死装哭装深沉层出不穷。

    可就是简玉珩再怎么演,也不会轻易让人把武器夺走了,软鞭一出,莞尔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这是个什么?”皇上虽老,好奇心重,对儿子当然也是毫无防备,手掌一展托住了上头的玩意。

    “是个蝴蝶?”原照大概觉得那是女孩子的玩意儿,不好意思开口,“不定是他夫人的东西,他比较宝贝,挂武器上了。”

    ‘呛啷’莞尔中指上捻着的银针坠地,猝然就红了眼眶。

    那是她的东西,是他强盗似的从念夏头上摘下来,又亲手给她戴上,笑容染了十足的肆意,眼神里却是收不回藏不住的宠溺。

    “谁!”原照猛地回身,朝声源处袭来,莞尔的瞳仁缩紧,出招要挡,却不料漏洞百出,被原照一掌拍到了肩膀。

    暴露了。

    莞尔身子倒飞而出,撞在殿门上才勉强停下,她咬牙抬臂,一跟银针银蛇似的呼啸而出,朝皇帝直直刺去,原照原本要来杀刺客,却无奈这边皇帝受胁,临时收脚,闪身挡在了自己父皇身前。

    银针破开血肉,刺入原照的臂,手腕处霎地浮出青紫色,原照皱眉骂道:“畜生!哪里来的畜生!敢在本皇子身上用毒!”

    原照情绪一激动,毒素迅速地攀了上来,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攥紧了心腔,吓得他虽张着口也没敢再骂,恨恨地封了肩头穴道。

    莞尔脑袋还留着一线清醒,转头佯装逃走,正对上两个侍卫提刀进来,莞尔忍着肩上的疼,垂手拨出两根银针,身子从两人中间穿过,手扶上脖颈的瞬间,寸着劲儿将针送了进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皇帝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唤来禁卫军,皇宫一下子灯火通明,远远地传来兵器相触,冰冷凛冽的声音。

    莞尔咬紧牙,双手扶着两个已是尸体的侍卫,掩着自己后退三步,迈出门框的一瞬间,右手袖剑一抖,一柄木刃长眼似的,正正当插入了皇帝的脑门。

    “太医,快给我传太医!来人,给我杀了他!”原照看到父皇头上漾出的鲜血,一下子红了眼,提剑就飞冲过来,莞尔正想法儿脱身,凭着听觉一闪身,长剑顺着脖颈蹭了过去,划破了一块肉皮,渗出了凉凉的血丝。

    刺杀,最忌讳见血。

    无论是多是少,但凡见血,都意味着出师不利,将会流更多的鲜血。

    莞尔一身轻功运到极致,拼了命的往皇城外逃,周围铁水似的兵刃汇聚,一股脑涌了过来,整个原朝皇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莞尔原本没想跑的,若是往日,事已至此,命赔了就赔了,可是……

    原照的话像刻在了她耳骨上似的,索命般地冰冷,循环往复,凉了莞尔自就沸腾着的一身的热血:“天牢是什么地方,哪个进去能活着出来,他九条命都去了八条,别斩了,不定早就断了气儿。”

    女孩儿坚韧的脸上划出了脆弱的泪水,嘴唇青紫,颤抖不停。

    原朝皇宫发出了如锣声一般刺耳的警报,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女孩儿快要碎掉的心,弓箭手搭弓射箭,将的刺客困在了箭阵,她却不躲不避,失了魂似的直朝前冲,箭矢蹭在她的胳膊,腰际,甚至有一支箭头已没入了腿,还是没能停住她。

    冰冷的夜里,女孩儿一双眼睛黑如苍穹,冷若寒谭,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唤出了戚观央的名字,一股酸楚霎地涌起,眼泪开始簌簌地滑落。

    记忆里是如今日般凛冽的黑夜,男孩儿一身素白的衣服,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看的久了,伸手拍了拍一旁快要睡着的女孩儿:“千木,你,我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伤心欲绝,随我一起去了?”

    女孩儿在面具底下抽了抽鼻子,被他逗笑了:“你怎么会死呢,我护着你,就算是死,也是我先死。”

    男孩儿翻了个白眼,脑袋枕着手臂,叼着草,吊儿郎当地翘着腿,“你还真是不懂风月情话,怎么就给你错生成了一个女孩子。”

    女孩儿笑了,久久没有答话,等到男孩儿枕着手臂睡着,才轻轻地拖起他回了房间。

    她把他又冰凉的身子轻放在床上,动作熟练地帮他摆好姿势,没忍住,手不规矩地撩了一下他的下巴,见他没醒,又摸到了他的眼睫,最后,伸出一根手指,压上了男孩儿柔软的嘴唇。

    而此时的夜,漆黑的凛冽,冰冷的刺骨。

    “戚观央,你若是死了,我定然也是活不了了,那我便提着刀,屠了那无情无义的大戚皇城,让这天下人为你我陪葬!”

    作者有话要:  我是不是码的越来越慢了,哈哈,不要对我灰心,下一章圆房啦!【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