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石进起了个大早，趁着天色蒙蒙，将消息传回了绿柳斋，又特地包了一些早点回去做掩饰，免得给有心人看到了起疑。

    冯淑嘉昨日可是真的对他起了疑心的，虽然最后看似消了疑虑，但是他也不敢大意。

    萧稷要做的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萧稷很快便得到了石进留下的消息，展开一看，剑眉微蹙，深若幽潭的眸子一眼看不到底。

    原来潘玉儿那日大闹胡记香料行，就是盯上了他。

    可是潘玉儿缘何盯上了他，他回顾自己人生短短十八载，从未和潘玉儿有过任何的交集，甚至于和青竹巷姚家也没有多少瓜葛，不论是在京之后，还是就藩之后。

    可是潘玉儿先是在锦园和萧斐出那番惊人的“认祖归宗”之论，与他之前和萧斐的交易不谋而合，以至于萧斐误会是他派潘玉儿前去商谈合作细节的，还因此而生气他的怠慢；

    后又在胡记香料行为了追踪他而失态大闹，一甩就是十份调香秘方，让人惊讶，就连胡老板这个香料里滚儿的老手，也眼馋得不行，一心想要服他同意潘玉儿入股的请求；

    本月初七，潘玉儿甚至还面对雪亮的佩刀也一步不退，坚决维护胡记香料行，回头竟然还动姚知礼给杨淳熙递话，借故将李景给抓进了督察院，以报一箭之仇。

    ——虽然杨淳熙早就有心整顿敬重权贵子弟的恶习，此番不过是给姚知礼一个顺水人情，但是能动姚知礼那只老狐狸出手教训李景，可见潘玉儿这个外孙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那这分量从何而来？

    而且潘玉儿看似事事都站在他这一边的，但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能窥知他的一二计划，萧稷越想越心惊。

    可是他派手下能人异士查了这么久，硬是没有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可见潘玉儿的城府深沉、手段老辣！

    潘玉儿一个姑娘并不可怕，萧稷担心的是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而现在，冯淑嘉竟然也盯上了潘玉儿！

    要知道，据他探得来的消息，潘玉儿待冯淑嘉极为亲昵，甚至于胜过对待姚府诸人；而冯淑嘉对潘玉儿也同样回以敬悌亲近，那现在，冯淑嘉又为何对潘玉儿起了疑心？

    萧稷凝眉沉思片刻，对着窗口吹了声口哨，立刻便有人声在外头低低地响起：“少主有何吩咐？”

    却并不见人影。

    “交代下去，查查最近这一个月，武安侯的长女和青竹巷姚家的外孙女潘玉儿都相伴去过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萧稷冷声交代道。

    冯淑嘉对潘玉儿起了疑心和防备是最近才有的事情，而在这期间，冯淑嘉和潘玉儿结伴出去游玩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要查清楚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到午时，便传来了回话，将冯淑嘉和潘玉儿这一个月以来相伴出门游玩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一一回给萧稷。

    罢，待萧稷一点头，只听见些微的破空之声，接着窗外便了无人息，只留下萧稷一人在空寂的屋子里皱眉思索。

    冯淑嘉对潘玉儿起疑，是在本月初七。

    当日潘玉儿先去了芙蓉裳成衣铺子参观，听还到后院向绣娘们切磋一二，然而两人便去了胡记香料行，潘玉儿挺身而出仗义相助，冯淑嘉为了帮她，被迫加入战局。

    最后，这场闹剧混战，以冯淑嘉的威胁、李景的畏惧退缩结束。

    那冯淑嘉对潘玉儿的疑心，是在芙蓉裳就兴起的，还是在胡记香料行的混战之后才兴起的呢？

    冯淑嘉又知不知道，她盯上潘玉儿的同时，潘玉儿也开始遣人调查跟踪她，不，或许应该是盯梢芙蓉裳的那些绣娘和武安侯府更为恰当。

    芙蓉裳，绣娘！

    灵光一闪，萧稷双唇紧抿，看来，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些绣娘。

    可是，芙蓉裳的绣娘又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萧稷不解，想了想，决定自己亲去一探究竟。

    正好昨天冯淑嘉让他有空的时候去光顾一下芙蓉裳的生意，真是现成的借口。

    萧稷定主意，交代柳山两句，直奔彩霞街而去。

    到得芙蓉裳时，正好是石进在门口迎客。

    一见有客人进来，石进立刻习惯性地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客官您请进，请问您是……”

    话才一半，戛然而止。

    谁能告诉他，少主怎么会来芙蓉裳的？！

    是收到他留在绿柳斋的消息，特地来寻问的吗？

    可是芙蓉裳是冯淑嘉的地盘，万一少主问起的话，他要不要回答？

    ……

    一瞬间，石进脑海里转过无数的念头，在理清楚之前，他已经出于本能，下意识地将萧稷迎进了店里，然而脸上的惊愕木讷却一时为能散去。

    一旁的张二恰好转过头来，见石进一脸呆若木鸡的吃惊模样，心中惊讶，悄悄推了他一把。

    石进这才回神，悄悄和张二道了谢，上前忐忑不安地问道：“君公子，您有什么需要的？”

    张二惊讶，竟然是认识的人呀，怪不得石进方才那副震惊到失心的模样。

    “我先随便看看。昨日有幸得冯姑娘相邀，在下自然不敢辜负这番美意。”萧稷一改私下的清冷，颇为温和地笑道。

    竟然连他们少东家都认识！

    张二这下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石进。

    竟然是冯淑嘉邀请少主过来的？该不会是他暴露了，冯淑嘉要找少主算账吧？！

    石进忐忑不安。

    萧稷见状，好心安抚自己的部下一句：“昨日冯姑娘光临店吃茶点，想着都是斜对街的街坊，便客气地邀请了在下一句。”

    张二恍然大悟，原来是斜对街清风茶楼的东家啊，昨日少东家去茶楼吃了午饭，今日对方来自家店里买成衣，礼尚往来嘛！

    石进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没有暴露。

    “原来是清风茶楼的东家啊！”石进殷勤相请，“您能光临，真是使店蓬荜生辉呀！您到这边看看，这里挂着的都是我们店里的男款成衣，用料上乘，做工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