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篱清盯着苏雅看, 眼睛不见转动。

    这个人……这个人……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嘴里却不知道些什么。

    可那几个醉汉，不长眼, 平白无故跳出来破坏场面。

    醉汉们吐着酒气，怒指玉篱清：“算，算什么东西！”

    但因为距离苏雅最接近, 故而伸出手要去抓苏雅。江水神仔细一看, 朝前一步，下意识地快步过去。

    苏雅看着眼前的场景，沉默了, 默默地侧着身子站在一边。

    玉篱清是警校出身, 虽然后来工作了, 主要做的是侦查相关工作，体术不怎么用, 但对付几个身高却体虚的混账, 还是轻而易举的。

    冰冷月色下，玉篱清沉默地一侧头, 反手扭住一人的手臂，借力将人甩出去。

    这一甩没有控制角度, 摔的距离苏雅近了些。

    苏雅又朝着旁边侧一步。

    玉篱清一瞥眼，分心苏雅，却还是注意着旁边的醉汉。

    杀鸡儆猴, 不过是喝醉了酒就试图耍流氓的混混, 不成体统。

    甩了一个, 其他人也挨劈之后，胆怯地看着玉篱清。

    面前的这个女人，穿着普通，扎着高马尾，一双眼睛带着碧绿色，略微扬起下巴挑衅看着自己。

    女人他们不怕，但是能的女人他们怕。

    玉篱清拿出手机。

    那群人连忙：“别别别，别报警，我们一时糊涂！”

    玉篱清蹙眉：“最近严查，你们好像也不是区的人，带身份证了吗？”

    醉汉们摇头，嘀咕地：“你又不是警察，查我们身份证做什么？”

    看玉篱清还是没有放下手机，这群醉汉连忙跌跌撞撞地走了。

    嘿，等警察来，他们早就跑走了。

    一点点破事，警察才懒得管。

    玉篱清看着慌乱逃离的人，咧嘴一笑，然后转过身看向面前的女人：“你没事吧？”

    苏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像是上品的好宝石，十分好看。

    眼角略微上扬，带着年少人的肆意张扬。

    不上和玉篱清十分相似，但就是给人一种熟悉感。几乎第一眼，苏雅心中便确定了。

    这么多年，是数百万还是千万年的光阴都熬过来，熬到沧海桑田，她都忘记自己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她要的人。

    对方简单的一个问候，苏雅第一次无法回答，等嗓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话，却还是结结巴巴：“没、没事……”

    苏雅无法怀疑面前这人不是玉篱清。

    不可能不是她。

    这双眼睛，太过于特殊，这么多年，苏雅就没有见其他人有过。

    玉篱清是自己的劫难，对方不知道在轮回中辗转了多少次，每次都变幻了模样，忘记了一切，转换了新的身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来到自己的身边。

    苏雅的记性很好，她只要想想记住的东西，素来没有忘记的。

    “你的眼睛……”

    拥有这样眸色，这样眼神的人……

    玉篱清有些窘迫地站在苏雅面前。

    面前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好看。她今日来，也是为了搭讪对方，心怀不轨，自然心虚。

    玉篱清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轻轻点点自己的鼻子，结巴着：“这个啊，这是异色瞳色啊。”

    拥有异色瞳色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

    玉篱清躲闪了眼神，不敢和苏雅对视，但心中的欢喜，又叫她时不时瞥上两眼。

    就像好不容易怀抱一颗糖的孩子，终于吃到了甜甜的糖果，却又怕吃光。

    想吃不敢吃。

    哦，对了。

    玉篱清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试图整理在斗中弄乱的仪容。而后，她抬起头，看着苏雅，如认识新朋友一般，一字一句，十分庄重地介绍自己：“我叫玉篱清，玉是美玉的，篱是篱笆的篱，清是清水的清……”

    她指了指身后的居民楼，再解释：“我就住在这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雅站在路灯下，暖色的光芒搭在她的头顶，本是光明敞亮。

    但是苏雅低着头。

    她脸上带上了淡淡的墨色。

    苏雅攥紧了双手，指甲似乎要扎进掌心之中。

    耳边还萦绕着玉篱清的刚才那句话，久久未散。

    你叫什么名字？

    苏雅张嘴，喉头却仿佛卡住了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简单却又伤人。

    苏雅张嘴上下碰触，许久之后才声音发紧地：“苏雅……我叫……苏雅。”

    玉篱清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她沉思了两下，呢喃了一句：“果然……”

    出来，玉篱清也有些恍惚。

    她自己在此之前，从未和苏雅见过面，但是近日相见相识，却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仿佛面前这个人她该见过，这“苏雅”二字，自己早就知晓。

    玉篱清颔首垂眸，偷偷量苏雅，许久之后才似憨傻一样，笑着了一句：“你长得好看。”

    苏雅与玉篱清对视，撇开头，声音中有着不满：“这是浪荡形骸的公子哥常用来撩拨女人的话。”

    玉篱清尴尬地撇开头。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和苏雅。

    你长得好看，我特别喜欢。

    玉篱清结结巴巴地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夜跑啊？最近不太平，你晚上要是出来锻炼，喊我一起啊。加，加个号码吧。”

    完，玉篱清又觉得自己和苏雅口中的“浪荡形骸”公子没区别。

    她尴尬地自圆其：“那个，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

    话还没完，在恍惚之中，玉篱清听见对面人，徐徐了一句：“好。”

    交换了信息之后，玉篱清转过身冲苏雅招招手，笑着：“时间不早，我该回家了，最近这一区不安分，你也早些回去吧！”

    玉篱清笑着跑走了。

    苏雅站在原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但是玉篱清没有停留，毫不留情地跑走了，背影在眼帘中慢慢消失，毫无眷恋。

    苏雅下意识地朝前一步，想要追赶玉篱清的步伐。

    可这一次，终于不是玉篱清追着自己的身后，踉踉跄跄地喊师尊……

    当初稚嫩少女，愈行愈远。

    苏雅心头一痛，蹲在原地，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

    玉篱清回到家的时候，自家老娘正在客厅里练习刚刚学会的广场舞步。

    见到女儿回来，下意识问：“怎么样，我看到今晚上咱区不少人家的男娃娃都出来耍了，有没有看重的？”

    玉妈妈抬手拍了她一下肩膀：“有没有要到联系方式？”

    玉篱清心不在焉，被她此举吓了一大跳，连忙回答：“要了，要了。你不是不准我太晚回来吗？”

    玉妈妈生气假意拧她的腰：“死丫头，门禁是一回事，可你去相看，这找老公老婆的事情，这自然回来的越晚越好。”

    哎呀，自己这女儿，平时看着机灵，今天模样奇怪，心不在焉的……看来一定是瞧上哪家男娃娃了。

    不愁嫁了！

    玉篱清回到自己的屋中，呆呆地坐在床边，手指在手机的通讯录上徐徐滑动。

    但上下来回，无非不过一个苏雅号码，来回反复地查看。

    玉篱清垂眸，长而挺翘的睫毛遮掩了半边绿眸，难掩眼中的情思。

    她徐徐出二字，语气诚恳地如同带上无数的眷念，她自己却没发觉不对劲。

    苏雅……

    *

    同区内，苏雅坐在沙发上，眼睛放空，看着前方。

    她的心很乱，一团乱麻，越想越乱。

    系统从心境中蹦跶出来，热泪盈眶地询问：“我的老天爷啊，那个人，是不是就你的劫难？”

    别苏雅，系统都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出玉篱清的影子。

    只是在无数的轮回中，玉篱清竭力想要改变自己，为苏雅变得不像自己。

    玉篱清魂飞魄散，三千大世界无处可容她，只能漂泊。

    经历了无数万年，终于找到了苏雅给她开创的这一个容身之所。

    宿主也能了却夙愿，乖乖奶白自己，不担心有朝一日找不到玉篱清，心态崩盘，一句话不对劲就要毁灭世界。

    系统兴奋自己终于可以完成任务，离开宿主了。

    系统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起来，万物存在既有意义，也可以算是无意义。

    苏雅在登仙的最后一步，被玉篱清的前世用永世不入轮回的诅咒，诅咒苏雅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永入孤寂。

    自此苏雅，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仙不是仙，孑然一身，游荡在三千世界。

    她再好的记忆都熬不过时间的摆弄。

    真正的苏雅上仙，她爱之人，爱她之人，皆不得好死。

    所以，她给自己虚构了一个新的身份。

    只是，庄周梦蝶，这梦中蝴蝶，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系统要做的，就是将苏雅培育成懂得什么叫做爱恨情仇。这便是它存在的意义……

    苏雅勾起嘴角，抬手轻轻地捋着系统的毛发，徐徐道：“应当是的。”

    系统见苏雅这样，心翼翼地询问：“然后，宿主算做些什么？”

    苏雅一时间愣住，她也不上来。

    大抵……就是静静地看着吧。

    若是诅咒还没消除呢？

    在事态还没明了之前，苏雅不会随意出手，如果自己身边人还是不能停留……

    就送玉篱清一世安稳，祝她与他人白头偕老吧。

    系统感受到宿主的悲气，无话可。

    是啊……要么圆满了自己，要么圆满了玉篱清。她苏雅从未给过玉篱清一个美满结局，这就是苏雅的执念。

    这辈子，若是给了，苏雅也就了却一切。

    系统陪着苏雅一夜不眠，独坐到天明。

    *

    第二日。

    苏雅收拾好一切，出门上班。

    煎饼摊前。

    “一个煎饼，加辣加葱。”

    还是循规蹈矩的生活，但这一次，有人突然闯入，乱了苏雅的生活节奏。

    玉篱清穿着一身警服，踩着军靴，头上戴着警帽，冲着苏雅一笑：“早啊，好巧，我也来买早餐。”

    旁边的玉妈妈了个哈切，道：“你不是从来不吃煎饼吗？”

    亲妈拆台，玉篱清面色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

    苏雅看她的样子，忽然忍俊不禁，轻轻勾唇笑下。

    玉篱清忽然怔住，痴痴地看着。

    她真的很好看……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处处没有不得自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