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笑的温和, 嘴角上挑，但是一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玉篱清从睡梦中苏醒，有点迷糊。

    苏雅看着玉篱清，一字一句地：“前、女、友、啊？”

    玉篱清觉得阴森森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要解释，但是看着苏雅那表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

    昏暗的房间只是开了一盏夜灯，床头的暖色灯光由下而上地在苏雅的面容上。

    显得一双眼睛更加冷漠。

    完全没有笑意。

    苏雅有些生气，但又似乎只是在陈述着这件事情。

    玉篱清后知后觉地发现，挠挠头, 她结结巴巴地：“那，那个……”

    苏雅嘴角朝下弯, 心情很不好。

    玉篱清正要安慰她, 转念一想, 忽然高兴起来, 伸出手握住苏雅, 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你生气了是不是？”

    苏雅也被玉篱清搞愣了，自己生气她怎么还这么开心？

    玉篱清幸福地抱着苏雅，拿头蹭了蹭苏雅的脖颈。毛茸茸的头发让苏雅感觉到痒意。

    有些不舒服，但又觉得这股子痒意, 似乎能通过肌肤传到心窝中去。

    玉篱清亲昵的动作, 让苏雅心中放心下来, 原来她不是讨厌自己, 厌烦了自己。

    苏雅垂眸。

    前女友……

    自己不想成为前女友。

    只是玉篱清在高兴什么？

    “我都看到了……”苏雅将玉篱清推开, 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玉篱清。

    “我想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苏雅的心情算不得美好。

    毕竟，被自己的伴侣做梦，将自己的身份定性为前女友，同时还设想了一百种死法。

    尽管最后，玉篱清总算摆脱了自己宅属性，大胆地迈出去，在梦中企图成为拯救自己的人，那也没用！

    玉篱清略微直起身子，伸手搂住苏雅的脖颈，将人带到床上，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温声道：“我很开心。”

    苏雅蹙眉，玉篱清怕是疯了。

    “你……”苏雅只吐出一个音节，声音便被堵住口中。

    玉篱清低头吻住了她，浅尝便停下，就像好不容易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每次只敢吃一口，不敢多。

    心翼翼地藏着，护在心上。

    玉篱清趴在苏雅身上，为了不压着苏雅，她直起身子用手肘撑着。

    一头青丝随着主人的总往下滑动。

    外头的光线透过发丝，隐约透露了些，在昏暗的环境下，玉篱清一双眼睛亮堂的吓人。

    “我想看你，看你为我生气，”

    玉篱清低声道。

    苏雅蹙眉，觉得事情有些搞笑，正要反驳。

    玉篱清先一步开口：“想看着你为了生气的样子。我的苏老师……”

    她一字一句地。

    声音温和又满怀了柔情。

    苏雅总是淡淡的，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尽管玉篱清知道苏雅是个外冷心热的……吧。

    但再波涛汹涌，自己也只能看到平静的湖面。

    玉篱清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疯了。

    她哽咽了一句，声音因为刚刚睡醒，有些沙哑难听：“我想要看着你为我疯狂，为我难过，为我高兴的样子。只要是为了我，让我心中感受到你的在乎，我就会很开心了。”

    玉篱清纠结苏雅到底够不够爱自己。

    她很在乎苏雅，在乎到每天都在想着，苏雅到底爱不爱我。

    还是，她更加爱那些人，那些残缺的碎片？

    玉篱清苦笑一声，自己比得过谁啊。

    一个都比不过。

    自己没有悲惨的结局，叫苏雅念念不忘，感觉到愧疚。

    就算苏雅不在乎，玉篱清还是会时不时去想这件事情。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心思十分敏感的人。

    这一点，玉篱清心中早就明白了。

    但是她不敢和苏雅，怕出来，对方会嘲笑自己。

    难堪是一回事，主要是害怕。苏雅是个骗子，但是她有时候不屑于骗人。

    也许玉篱清害怕的是，自己没有重要到，让苏雅编制谎言欺瞒自己的程度。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是苏雅还是骂了玉篱清一句。

    有毛病啊！

    非逼着自己吃醋是要闹什么？

    玉篱清抱着苏雅痴痴地笑着，最后，玉篱清太困了，很快就又陷入睡眠之中。

    苏雅坐在床边，看着眼底有着淡淡青色的人，无奈地长叹一声。

    嘴角挂起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自己的女朋友啊。

    玉篱清的魂魄不全，虽然脑海中有着之前的回忆，但是不太清楚。

    如今的玉篱清，就是个孩子而已。

    对于苏雅而言，是的，孩子。

    苏雅看着对方青春活泼的样子，心中一暖。

    真是可爱的很。

    苏雅：=_=

    但是自己不想吃醋。

    玉篱清……那么多个世界，转换了不同的身份，陪着自己一起走过，温柔似水是她，热情如火是她，自始至终，全都是她。

    也只有她了……

    大概是成年人不会将心思放在无用的事情之上。

    苏雅看着玉篱清睡着了，收回了心思，但不置可否，苏雅心中纠结难以消除。

    哎了一声，伸出手，苏雅点了点玉篱清的眉心，嘴角挂起笑容。

    “既然这么爱吃醋，那就让你一次性吃个饱。”苏雅嘴角有些笑意。

    一双眼睛透露出的狡黠叫人心惊。

    将“美梦”赐予玉篱清之后，苏雅起身走到客厅沙发上，看自己的书。

    心有千千结。

    迟早都要想办法解决，择日不如撞日。

    *

    玉篱清睁开眼睛，四周是无色的天地。

    只有黑白二色。

    她仿佛睡了很久，身体分裂的痛苦，叫她一回想起来就忍不住了个寒颤。

    她像是被封印在什么空间之内。

    没有时间，没有实体。

    玉篱清左右看看，才发现她的四周却是灿烂的彩色。

    但是自己迈不过去，灿烂的彩色属于旁人，不属于她玉篱清。

    面前好像有一面镜子，放映着世间万物，于是玉篱清看到了苏雅。

    虽然相貌上有些不大一样，但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叫玉篱清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是……青衣女魔？

    好像是……洛清月那一世的苏雅。

    玉篱清的记忆有些零碎，尽管能回忆起来，但有些人和事，忘记了很多。

    玉篱清想朝前走一步，靠近苏雅，却无能为力。

    四周好像有奇怪的屏障，阻拦着她去接近苏雅。

    无法发出声音，无法动弹，她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

    然后玉篱清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块剑的碎片分离出去。

    苏雅穿着青色古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她的面前站在一个人，只是那个人背对着自己。

    月色之下，一席白衣，青丝及腰，背着布条裹着的卷轴，救世录。

    玉篱清下意识的，知道这个人叫做“洛清月”。

    月色之下，苏雅和女子，一个身带药香，一个满身酒气。

    那白衣女子忽然抬手抱住苏雅，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对方吻的很深情。

    玉篱清：……

    她全部想起了，这是自己的第二世。

    在第一世中，因为太过于纠结与不甘心，自己没有飞升当至高无上的仙人。

    而是将灵魂注入双剑之中，祭剑锻造成为剑灵，然后汇集整个世界的灵气，再用苏雅留下的仙气做指引，两柄长剑化作无数的灵魂碎片。

    穿越时空，来到苏雅的身边。

    只是这时候，魂魄已经碎了，真正的玉篱清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她的残魄开始扮演着苏雅“应该”会喜欢的角色。

    玉篱清感觉心口有些难受。意识存在，追随着苏雅，却只能看着别人深吻她。

    洛清月所在的世界是乱世，正邪不分。

    感情在乱世之中，是最无法留恋的。洛清月救了无数的人，却眼睁睁看着世人毁掉她所在乎的东西。

    无比的憎恨，却被绝对的理智和与苏雅的遗愿压制住。

    降罪录便是她的回应。

    玉篱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看到这里东西。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

    是的，是一个梦。

    玉篱清很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一个追溯过往的梦境。

    而且，这个梦，必然是苏雅给自己的。

    不然，玉篱清觉得自己零碎的记忆，怎么会梦见如此清楚的回忆？

    不可能的。

    所以……

    苏雅要些什么呢？

    她叫自己看她的风流史？

    撩完一个又一个？玉篱清感觉自己酸了。

    画面还在流转，洛清月用降罪录，强行将苏雅的名字写上去。

    最后的相处时间。

    安山洛家因为太过于耀目，被众多势力觊觎，于是先辈带着无数的秘宝，避世。

    桃林盛开，了无杀戮，的确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也是一个渡过最后时间的好地方。

    玉篱清看着那些洛清月相处的片段，快速从自己的面前滑过，最后消失不见。

    洛清月死了。

    像苏雅这般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在乎。

    但是玉篱清却从苏雅的脸上看到了哀伤。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鸟儿去了南方还会有归来的时候，人死了便再不会回来。

    玉篱清心道，最起码，苏雅应该很喜欢洛清月的。

    虽然理念不同，洛清月守着自己的天下大善之道，苏雅却认为人性本恶，但这个跌跌撞撞的傻家主，带着一身的书卷气，一身浩气，猛然出现在苏雅的生命之中。

    是洛清月……

    不是玉篱清。

    *

    当洛清月死亡的一刹那，玉篱清忽然感觉到开心。

    是的，这个人死了。

    只要她死了，就没有人陪自己来争夺。

    画面一变，却是奢华的宫廷装扮，依旧还是冬天。

    天冷了，总是容易冻死人的。

    皇后死去，但是她没有给顾盼留下一个姓名。

    苏雅从来没有喜欢过顾盼，但却很欣赏她。尽管心中谋略万千，却还是能给人留下一丝温柔的角落。

    可惜的是，既然早会离开，所以，苏雅的名字也没有必要留下。

    顾盼没死，但是她却是失去了心中所爱。

    玉篱清心中一冷。

    是啊，苏雅对于不喜欢的，不在乎的人，就是这般的无情。

    玉篱清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她越看越觉得心酸。

    这些回忆，只有苏雅，没有自己。

    恋人的回忆中没有自己，是一件叫人感受到痛苦的事情。

    但是玉篱清不出话来，也无法反抗。

    她只是两柄破碎的一对剑。完全不能动弹。

    她的灵魂没有得到完美的融合。

    下一个时间的顾雪旋，是一个有趣的人。苏雅应该还是很喜欢和她相处的是，毕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失忆，装疯卖傻，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些记忆不停地给玉篱清查看。

    气得她肝疼。

    顾雪旋真特么不要脸啊。

    前面几个人都还是只是搂搂抱抱，她倒好直接把人按到，在床上乱亲，手还欲行不轨！

    但是好在，顾雪旋也没有得到苏雅。

    苏雅给她留下了五年的时间，然后余下的岁月中，让她在思念中度过。

    喜欢上一个人，然后用漫长的时间去思念。

    闭眼睁眼，与之有关的存在都能勾起心中的不舍。

    最后顾雪旋行将朽木，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时候。

    玉篱清看着顾雪旋痛苦地紧闭双眼。

    她在思念一个人。

    许久之后，顾雪旋终于睁开无神的眸子，她突然了一句：“原来你没骗我……”

    旁边的养女疑惑地抬头，询问她的要求。

    但是顾雪旋摇头：“不，我只是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个故人。”

    养女看着顾雪旋最后张嘴比了两个字口型。

    她对照口型尝试拼了下，妈的名字，苏雅？不像，尤其是第二个字口型，天差地别。

    在不停的穿越，重生，遗忘中，玉篱清有时候能恢复记忆，只是时间很短暂。

    玉篱清听到了。

    顾雪旋分明念的是……

    师尊。

    师和苏或许能有些相似，但是尊和雅却是天差地别的口型。

    那时候的，顾雪旋记得了一切。

    心中……好受吗？

    *

    卧室中的玉篱清在梦境中不停地挣扎，在客厅里坐着的苏雅都知道。

    这些就是她给玉篱清创造的梦境。

    玉篱清的心结太重了。

    虽然玉篱清认同自己的身份，也同意自己是两柄剑。

    但是苏雅为了她的正常生活，素来是把斩钉截铁和浮光掠影两柄剑收起来的，只求不影响到她。

    可白了。

    玉篱清纵然有之前的记忆，但她的主认知还是二十一世纪。

    她认同的是玉篱清这个身份。

    记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苏雅不得不承认。

    曾几何时，苏雅也想将玉篱清所有的碎片记忆都给解开。

    这样一来，她就能想起一切。

    但是苏雅没把握，那么多杂乱的记忆，疯狂地涌入玉篱清的身体，她能否顺利接受。

    正因为如此，苏雅看似为了玉篱清好的举动，反而叫玉篱清陷入了死胡同。

    苏雅闭上眼睛，回想存在过，记忆中却慢慢退色的人。

    苏雅念了几个名字，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红线，顺着红线的方向，看到了玉篱清的房间内。

    “真是个笨蛋，无论是谁，不都是你吗？”

    苏雅苦笑一声，笨蛋也有笨蛋的好处。

    最起码，虽然难过，但是不会伤心难过要自杀。

    苏雅起身走回卧室，看着睡不安稳的人，蹲下来，轻轻握住玉篱清的手。

    温声道：“我不知道能怎么帮到你，但我会尽量解开你的心结。这些画面，你躲避是没有用的。这些都是你，你比我记得还清楚，但你却在排斥它们……”

    长痛不如短痛。

    苏雅轻轻吻了一下玉篱清的手掌。

    对方陷入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苏雅无奈又宠溺地看着面前的人，弯腰在玉篱清唇上落下一吻。

    然后将被子给玉篱清往上好好拽了拽。

    做完这一切的苏雅，并没有让玉篱清苏醒过来。

    而是起身拉掉床头灯，让房间陷入黑暗之中，更加适合睡眠。

    苏雅一个呼吸，身形出现在厨房，没有发出一点吵闹的动作。她给自己倒了一辈子水，仰头喝掉。

    冰冷的水顺着喉咙往自己的腹中滑动，叫人精神一抖。

    苏雅再仰头将所有的水喝掉之后，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玻璃杯上倒映着自己的模糊面容。

    苏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那个模糊的影子也露出凉薄的笑意。

    当然，除了想要给玉篱清解开心结，苏雅还有私心……

    苏雅轻呵一声：“前女友的一百种死法啊。”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前女友”真正的不同死法。

    ※※※※※※※※※※※※※※※※※※※※

    苏雅：满足你，给你前女友的一百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