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并不是一个情感充沛的人。

    甚至还不如身为机器的系统要来的有感情。

    她早就看淡了生死, 或者不在乎这些外物。但是她可以理解玉篱清，理解玉篱清那种想要“喜欢的人在乎”自己的想法。

    没有人会厌恶这种被捧在手心上的感情。

    只是……玉篱清这醋吃的太酸了。

    苏雅都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被酸倒了。

    玉篱清的心结，不如一起解开比较好。

    苏雅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子水，这一次, 她口口地品尝着，明明是再纯净不过的白开水，苏雅却能细细地品尝。

    似乎能从其中尝到甜味。

    房间内的玉篱清还在沉浸在梦魇之中。

    *

    梦境之中, 她看着自己的灵魂碎片，不断地出现在苏雅身边，然后又不断地消失，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来。

    跨越了好几个世界, 记得又忘记,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最后她得不到苏雅，也留不住自己的性命。用短暂的一生, 却想要和苏雅永恒的岁月厮守, 才是最为可笑的事情。

    玉篱清看到了萧珏。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一席红色劲装，策马扬鞭。她是陪伴苏雅最久的人。

    从懵懂雉子, 到后来的风华正茂，她眼中有着对未来, 对命运的绝对把握。

    但是她……萧珏大概是死的最惨的。

    无数的乱箭扎心而过, 却连苏雅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玉篱清都有些同情她了。

    讲真的, 她扮演了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处处都顺着苏雅的心意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完全契合自己角色。

    但是萧珏失败了。

    毫无原因地失败了。

    萧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将一切都计算到位，纵然其中有过一些的偏差，可按理不会影响大局。

    看吧，一切进展都是如此顺利。

    她是太女殿下，皇后是最大的依靠，将军府是背后势力，就连真正的女主萧溪都被自己的人欺瞒，把握在手中。

    苏雅又终于放开了心防，包容自己。

    什么都算计好了，却被冷箭扎死，死在距离希望最近的一刻。

    本是一场喜剧，却被上天毁掉，成为了一场悲剧。

    萧珏的一生就像舞台上的一出戏，无论这戏子唱的多好，身姿何其曼妙，最后她还是难逃命运的作弄。

    玉篱清突然也可怜她了。

    太惨了。

    玉篱清可怜到一半，忽然想了想，等等，她就是自己的碎片……

    自己可怜自己？

    但是玉篱清发现了。

    本应该成功的萧珏，但是苍天却没有放过她。冥冥之中，不是萧珏的命数不好，若是苏雅的机缘还没有到。

    苏雅愿意为了萧珏留在这个世界中一辈子，但萧珏还是会芳华老去，匆匆年华马而过，最后白头不携手。

    玉篱清闭眼，感觉到有些难受。

    她脑袋一抽一抽地发疼。

    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玉篱清还是萧珏。

    或者，是任何一个女配……

    按理到了萧珏这一步，她成功了才对。苏雅会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会犹疑不绝。

    所以……

    她不但要和苏雅在感情中分一个胜负，甚至还要和天斗。

    再完美的人，求得了苏雅，求不住上天。

    不如游戏人间，逗弄过苏雅，做一个骗子，骗人骗自己。

    所以，白十九来了。

    用虚伪的幻术，欺瞒了苏雅，虚构出喜欢的假象。

    看吧，多好的结局。

    她来过，她消失，没人会发现。

    这样，苏雅也不会难过，那些回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玉篱清想要将自己抱紧，收紧了自己的身躯，心翼翼地藏起来。

    苏雅是个很孤独的人，她身边没有朋友，心房也关的很紧。

    自己的离去，伤害的终究是两个人。

    但好在，白十九最擅长的就是狐族幻术。她虽然身死，魂魄消散，却游离到了三界之外。

    最后残存的意识，下意识跟着苏雅走。

    白了，苏雅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每一处走的都是自己的心魔。

    宋玉是最可怜的一个人。

    苏雅对于她，就好像彼时的萧珏，对于苏雅。都是生命中的一道光亮。

    直到此时，玉篱清才恍然明白，装可怜是自己的招数。扮演成一个可怜兮兮的人，苏雅就会从自己身上看到旁人的影子。

    俗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莫过于如此。

    但是和萧珏那一世一样，宋云暂时没有找到死亡的理由，上天也会毁掉苏雅。

    因为……机缘不到。

    因为苏雅的心防还没有彻底解开。

    玉篱清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宋云。

    她满怀欣喜地等待着苏雅的归来，那个人了，出国办好签证，很快就回来了的。

    因为相信苏雅，宋云始终觉得这日子还有盼头。

    虽然第一次高考失利，虽然一直没有得到苏雅的回复，但是宋云觉得，等自己考上大学，有了国家分配的工作。

    到那时候，就不需要苏雅再来找自己这个蓬头垢面的灰姑娘，自己就可以扮的漂漂亮亮，站在苏雅面前，问她：“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第二年远比苏雅在的那一年要艰难许多。

    顾游，自己的这位男性好友，因为父母的帮助，提前回城了。虽然顾家父母想办法，但宋两口子当时的性质太恶劣。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洞。

    而她就是老鼠的女儿，没什么区别。

    宋云咬牙切齿熬过来，然后第二年，她终于考上了大学，兴奋地回城，去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

    一查……

    前一年的高考中，她考上了，不过，有人动手脚了。

    冒名顶替……

    再然后，苏雅一年前就死亡的消息传到了自己的耳中。

    就是那天她心中赶到不安，发生了许多奇怪事情的高考第一天。

    宋云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跟着那只狐狸一起离开，去见见苏雅的最后一面，再任性一把，把对方留下来，苏雅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宋云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看着那些恶毒的村民，抢夺了自己的最后念想。

    忽然觉得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可笑。

    社会上的人满是丑陋的皮囊，在各色的颜色下，挖出来的，都是一颗颗黑乎乎的心。

    哈哈，真是可笑啊。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宋云带着笑容的皮囊下，是无边的黑暗。

    她厌恶了这个社会，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们见不得旁人好，会不计代价，毁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每个人都是这样，国内国外……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毁灭吧。

    玉篱清附身在宋云的身上，看着宋教授活成了她最厌恶的一种人，成为国家的叛徒。

    研制生化武器，盗取科研资料，高价贩卖。

    不过，最后她研制出来的病毒胶囊，本是一种大范围传播的病毒。只要自己不泄露，旁人要研制出药物，或者制定相关政策，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最起码，会有不少人陷入痛苦之中。

    可惜的是，宋云最后停手了，她想，自己不能活成苏雅最厌恶的样子。

    苏雅是个好人，而好人是不会喜欢坏人的。

    她因盗取科研资料，贩卖给外国，被逮捕入狱。最后，她咬碎了藏在口中的十分细微的药物，死在了监狱之中。

    研制了这么多年，不过是给自己研制了一条死路罢了。

    她这一生，唯一的温暖是很多年前，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载着她朝着农场走的场景。

    朝霞和余晖在苏雅的身上投射出灿烂的光芒，温暖而诱惑人。

    玉篱清泪流满面。

    江水神却突然出现，她是一个被生母抛弃的仙人，从此只能灵魂出现在地狱之中，为阎罗殿之首的秦广王卖命。

    江水神蹲在水边。

    她在看自己的影子，凝视着那深邃不可见地的倒影。

    殊不知，她凝视着黑暗的时候，黑暗之中的人，也在不动声色地量着她。

    玉篱清看着江水神。

    江水神忽然冷冷一笑，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温度。

    没有心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不喜欢苏雅，才是对彼此都好。

    没有心的人，终于不会在乎苏雅，也会因为最后的执念，放过苏雅，舍弃了诅咒。

    江水神回归双剑的时候，魂魄却连苏雅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直接被天道排除。

    她游荡在无数的世界外面，但是却进不去。

    玉篱清以为自己还要再经历一次那般的痛苦，忽然面前浴血的苏雅，却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回自己面前。

    苏雅朝着玉篱清伸出手，道：“走吧。”

    玉篱清睁大眼睛，泪水从眼眶中翻滚下来。

    这是梦……

    苏雅这个混蛋！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要往自己心中伤口最深的地方扎啊。

    玉篱清抱住苏雅，可怜兮兮地：“我错了，没有什么前女友的一百种死法，你别死就行。”

    苏雅挑眉，然后抬手，手中长剑缓缓捅穿了玉篱清的腹部。

    狂风刮过，苏雅的衣物在狂风中变化成了雪白仙衣，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璀璨的暗云纹。

    周围围绕着的仙气散发着点点光亮，她踩在祥云之中，脚底云层仿佛水波一样，不停地涌动。

    手提着一柄雪白长剑，不是斩钉截铁，不是浮光掠影，而是一柄新的剑，剑在泣血。

    但是苏雅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个高傲的仙人，睥睨众生，冷酷道：“本座下凡渡劫，只求感悟天道，要你舍弃这份感情，于你我皆有好处，如若不然，命断剑下。”

    玉篱清看着面前的苏雅，恍然大悟。

    这是苏雅……一开始的面目，她是……那个被自己用血煞诅咒的仙人。

    而自己……

    玉篱清低头看看，伤口的鲜血还在翻涌，衣物却被染黑。

    自己是……对苏雅求而不得的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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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雅还是会玩的。

    今天三更，┗|｀O′|┛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