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神初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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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训其实是穿好了朝服去的廷尉署, 和卫纶周旋到了半夜, 想要直接去早朝的。

    只不过发生了一些意外之事。

    卫纶依旧什么都没, 自从他被押入诏狱之后甚至连一个字都未吐露, 没和任何人话更没有求饶,比洪瑷更坚毅。

    关训没有一点儿手下留情,他知道不能对任何一方有所偏袒,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创建廷尉署的圣意。洪瑷曾经受过的酷刑卫纶也全部都受了一遍,只不过卫纶身子更弱一些, 关训来到他牢房前, 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让狱吏将卫纶扛起来,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卫纶一哆嗦, 痛苦地苏醒。

    “卫公, 我劝你还是尽快招认吧。否则顶多再三日,你便会命丧于此。灾荒年间,死在诏狱所有罪臣的尸首都会拿去喂署中的烈犬。卫公贵为一品三公, 不想沦落到如此惨状吧。”关训双手背在身后, 一张刀刻般的脸被诏狱晃动的火光映照得若隐若现。

    卫纶咳嗽了一声,忽然笑了:“哈哈哈, 痛快!这诏狱哪儿都好, 就是太闷热。这么多天了也没能好好洗个澡,这一桶浇得我太舒服了。关廷尉, 老夫向你求件事儿。”

    关训看向他。

    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卫纶完全没有狰狞之相, 甚至依旧保持着两朝老臣的持重之气。

    卫纶道:“再来一桶, 行吗?”

    关训垂下眼睑,转身就走。

    身后的牢狱门一关,刑具抽在肉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走道内。这声音本是十分残酷的,任谁听到都会牙关发软汗毛倒竖,可关训已经习惯了。这是他生活最重要最习以为常的一部分。血、肉、尸体,他早就见怪不怪。

    沿着歪歪曲曲的土阶往上走,越走越亮堂。

    诏狱坐落在罗衣巷的地下,冬天寒冷刺骨夏季闷热难忍。关训即将走到地面之上时,厚重的朝服已经将他闷出了一身汗。他将束至下巴的领扣解开,手指伸了进去用力扯了扯,好让一身的燥气散发出去。

    “这么热啊。”

    关训抬眼往上看时,额头被他抬起的眉峰挤出两道皱纹。姜妄蹲在台阶最上方,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不需要看见他的脸,关训能从他抑扬顿挫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情绪。

    “离早朝还有会儿功夫。”姜妄站起来,慢慢往他的方向走下来,贴到他身边,细长的手指拨了拨他松散的领口。

    两个人一靠近,关训便听见了他呼吸变得沉重。

    姜妄边看关训这张充满阳刚之气的脸边舔了舔嘴唇:“廷尉,最近这么忙,需要下官为你泄泻火么?”

    关训在诏狱里有个休息的屋子,这儿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硬邦邦的毯子。关训向来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困了便坐下睡会儿,睡完了回去继续审犯人。

    姜妄偶尔也来。

    每回姜妄来都会把门锁上,诏狱的狱吏都不太喜欢和关训交道也多是怕他,这儿也就很少来人。

    关训坐靠在墙边,闭着眼,姜妄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想从他的脸上寻觅一些蛛丝马迹。直到最后关训才微微哼了一声,转了转身子,将所有都泄了出去,随即推开了姜妄。

    关训站起来重新将宽袴穿好,绑好腰带。

    姜妄躺在毯子上,喉头滚了滚,将属于关训的东西吞了下去,连嘴角的残余一并舔了,仔仔细细地看着关训挺拔的身形,笑道:“你当真是个无情之人,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

    关训并没有想要反驳他的意思,整理袖口时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芙蓉散的气味。一会儿我还要上朝,你熏了我一身的味儿,你故意的吗?”

    姜妄嘻嘻笑:“芙蓉散是个好东西,奉典啊,你要懂得享受。”

    关训没再理他,离开了。

    待关训走后,姜妄将蛇牌拿在手中,仔细地看着这条栩栩如生的黑蛇,指腹一寸寸地抚摸过去。

    都已经快要到禁苑了,关训一摸腰间,发现蛇牌不见。

    平日里蛇牌他和姜妄谁需要执行公事谁就带着,可今日上朝非带不可。最重要的是他分明记得蛇牌从十日前开始便一直携带在他身边。蛇牌乃是先帝所赐极其重要,已经传了三任廷尉,若是丢失乃是杀头的重罪。近日来他心中一直有不祥之感,就连睡觉时都未让牌符离身,居然会在此时不见。

    “停车!”关训将马车的帘子甩开,对车夫喊道,“掉头!回诏狱!”

    关训的马车向诏狱的方向狂奔,大雨之中和一个身穿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擦身而过,关训没有注意到他。

    姜妄抬起头,从帽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几乎将他的视野遮挡。他看着关训的马车急匆匆地消失在滂沱雨中,脸上少了平日里最常见的阴气,反而被一层浓浓的愁雾笼罩。

    暴雨倾盆,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独自来到汝宁城最偏僻的地下水道的入水口前,把蛇牌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悬在入水口之上。

    听着地下水道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完全能想象水势有多湍急。一旦将它丢进去,它将被冲入海里,谁都不可能再将寻回来。

    奉典啊奉典……

    姜妄松开了手。

    早朝一开始,长孙曜便上前一步提及了洪瑷一案,望早些治洪瑷通敌卖国之罪,按照大聿律法诛杀九族,以正朝纲。

    李举稳稳地坐在龙椅上道:“长孙少府所言极是,可是据廷尉署来报,那卫纶一直未承认指使学生洪瑷通敌,实在是廷尉署办事不利。依寡人看这关廷尉身在其位不谋其职,之前就在什么都没审出来时让洪瑷自尽于诏狱,如今卫纶的罪证确凿却一直未定罪,今日还公然缺席早朝。哼,想必是仗着手中握有先帝所赐的蛇牌便不将寡人放在眼里了!谢司马!”

    谢扶宸上前一步:“臣在!”

    “关廷尉缺席早朝,可有向你告假?”

    “臣并未收到关廷尉的假疏。”

    “看看!此人无法无天竟连假都不告便消失不见!谢司马,此事你得记上一笔,枉顾朝纲之人如何能用?寡人看,这廷尉一职该另谋人选了。”

    长孙曜低着头,嘴角隐隐浮出了笑意。

    李举谢扶宸开始廷尉署的主意,若是廷尉署也落入李举之手,兵权、监察、典狱和决策全都将被李举一手掌握。就算庚太后能够镇住一时也无法干涉太多。

    这一副算盘得震天响。

    不过此事也在长公主和子卓的意料之内。

    昨晚他和众臣在怀琛府中密会,商议今日早朝之事。

    他们已经将弹劾谢扶宸的奏疏全部呈交,不过李举那边还没反应。

    “李举很有可能连看都没看。”李延意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如今他肯定觉得胜券在握,一心只想着如何将廷尉署收入囊中。严震谋略稍逊,如今要防的也只有谢扶宸一个人。可即便谢扶宸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脑子,不可能面面俱到。”

    卫庭煦道:“李举不看奏疏也就罢了,看了更好。这一系列奏疏表面上是要弹劾谢扶宸六年前的旧事,此乃声东击西之策。若是他或者谢扶宸看了,便会想着如何化解危机,但明日长孙叔叔实际上要弹劾的却还是洪瑷之案。”

    “陛下。”长孙曜沉住气,完全不去理会李举和谢扶宸一唱一和关于廷尉署的抱怨,继续将话题引回了洪瑷一案,“老臣和卫公乃是同期,为大聿尽忠三十余载最是知道卫公为人。卫公绝不会通敌卖国。覆巢之下无完卵,大聿若亡于他、于卫家又有何益?通敌无利可图,这是其一。其二,整个朝堂都知道洪瑷虽然是卫公故生,两人却早已没了来往,甚至势如水火。这样紧张的关系之下洪瑷又如何会为卫公所用?”

    “李举大概会,他们私下之事谁也不清。”卫庭煦道,“你见哪个逆臣会将谋反通敌之事写在脸上?”

    李举冷笑一声:“寡人知道长孙少府和卫纶感情笃深,据你们两家还约定了亲事。若是卫纶罪证确凿的话,也不知道这亲是继续缔结还是不结呢。哼哼,若是表面功夫谁都会做,你觉得洪瑷就是会卖国之人?出卖大聿引敌入关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到底还不是荣华富贵?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寡人的皇位,想要篡位!想要造反!想要自己当天子!你这样的人少吗?他们会把‘造反’两个字写在脸上吗?”

    长孙曜低着头,李举将这一番话完之后舒服多了,就等着看长孙曜如何回答。

    “陛下所言极是。”没想到长孙曜居然认同了。

    李举心头一乱,看向谢扶宸。

    谢扶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

    “到时候。”坐在四轮车中的卫庭煦身子微微往前倾,“长孙叔叔就可以发难了。”

    “陛下所言极是,想要造反之人当然不会将‘造反’二字写在脸上,而是会藏在幕后部署一切。陛下,洪瑷卖国书信陛下可有过目?”

    李举道:“自然。”

    “既然如此,谢司马谋反之罪可定。”

    长孙曜的话让李举双目一睁,朝堂之上当即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之声。

    “你!”李举怒道,“长孙曜!你混淆视听栽赃陷害,是何居心!”

    一直巍然不动的谢扶宸此时才略略有了动作,他看向从容的长孙曜,听他接下来怎么。

    “陛下,老臣并非栽赃陷害,谋反之信上已经写明了谢司马之罪。”

    “信上的分明是卫纶指使门生洪瑷偷取大聿情报,勾结冲晋,如何又变成了谢司马?”

    厅中所有人都在看着卫庭煦,等待她继续,而卫庭煦却将露脸的机会交给了甄文君:“文君妹妹,你来为大家答疑解惑吧。”

    一直站在卫庭煦身后的甄文君也不怯场,娓娓道来:“洪瑷以血书诬陷卫公,可是信件之中早就有姐姐埋下的反击之策。被查出的二十六件信件内有十二件都提到了西北关卡,若是冲晋大军自西北关卡入关的话,关口便会大开,冲晋军可长驱而下直取汝宁。此事用的是冲晋语所书,李举和谢扶宸未必会仔细查校,而我也是花钱请了个在汝宁经商看得懂冲晋语的胡人问了才知道其中之意。”

    “西北关卡……”李延意的谋士之一道,“那不就是前海关?”

    “没错,镇守前海关的正是谢扶宸之子,谢长流。如果要治卫公之罪,必定要承认通敌信件属实,一旦属实那么前海关的镇守将领必定已经被买通。如此一来谢扶宸和李举到底是认亦或是不认?若是认了,那么谢长流便是同谋,若是不认,洪瑷血书所指便是污蔑,通敌之罪又要追回到冯坤的头上。更致命的是,前海关乃是孟梁北边入口,谢扶宸在此地秘密屯兵乃是他们最致命的错误。就算他们放弃追究通敌之事,私自屯兵罪同谋反,依旧是阖族脑袋不保。”

    甄文君罢,厅内众人不住地称奇。李延意很好奇问卫庭煦:

    “李举让谢扶宸去北方屯兵之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洪瑷家中搜出的书信是你去孟梁之前就备好的,莫非在此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他们屯兵的计划了?”

    “这点子卓也是瞎猜的。我想那谢扶宸老谋深算,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扳倒冯坤,势必会反咬一口,而与洪瑷有一丝关联的只有家君。要是家君被诬陷,那么我便让谢扶宸一家来垫背。至于屯兵乃是去了孟梁才查到的,也是天赐良机,李举在北方屯兵是为了避人耳目,如今却是成了悬在谢扶宸头顶的铡刀。李举要是保谢扶宸就得舍弃好不容易屯得的兵,若是要兵就得断腿。他到底要什么,便由他自个儿选择吧。”

    太极殿的四个角都放了盛满冰块的大铜盆,内侍门不断地将冷风往殿中央扇过去,可李举还是汗流浃背。

    长孙曜这番话之后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

    前海关?秘密屯兵!将这二者联系到一块儿究竟是谁的主意!谢司马!为什么你不话!为什么不为自己开脱!

    就连长孙曜都有些好奇地看向谢扶宸,谢扶宸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仿佛方才长孙曜句句所指与他无关一般。

    这种人,是长孙曜最讨厌的。

    以为已经刺中了他的要害,他却连一丝疼痛的反馈都不给予,让人怀疑是否对了地方。

    蛇符从姜妄松开的手掌间向地下水道掉落。

    姜妄眼睁睁地看着蛇符即将被黑洞吞没,眼睛眨也没眨。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这番举动很有可能断送关训的仕途之路,甚至将他逼上绝路。可他没办法,他必须这么做。

    蛇符落进了水道入口,与此同时一个人也跳了下去。

    姜妄一惊,以为自己眼花,随后而来的落水声证实了并非眼花。

    他立即趴在入口处往下看,漆黑的地下水道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奔腾的水流之声。

    是谁?!

    这人知道暴雨之后水道有多深多湍急吗?如此贸然跳下去是不是不要命了!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姜妄立即起身,将帽檐压低迅速离开。

    甄文君被水流推着根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黑暗的水道之中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分不出上下。肺部就要爆炸,她必须立即冲上水面喘口气,否则一定会死在此处!

    忽然她脚被什么事物重重一撞,疼得她眼泪和水混在一块。又是一撞,这回撞到了她另一条腿的脚踝,不过也是因此确认了方向,明白了撞她的事物或许是水道的衔接处的凸出物。算好了时间,在下一次冲撞即将来临时双腿一缩猛然向下蹬,霎时间破水而出。

    甄文君仰面对着黑洞洞的水道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还在被急流飞快地往前带,身子左摇右摆极不稳定。

    咳嗽了半晌后她逐渐适应了水道的黑暗,隐约能够看见一圈圈的黑影从眼前掠过,若是能扒住黑影不定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甄文君将蛇符咬在嘴上,伸出双手用力扣住黑影。她摸到的是湿滑的石头,水流轰地将她推开。她咬紧牙关逆流狂游,在下一个黑影出现时用屈起的双臂死死挂稳。

    水流不住地撞击在她身体上,甄文君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撞成豆渣,咬牙硬挺着双脚乱蹬,终于踢到了前方坚硬的石头。踩着石头往上试探,齐腰高的地方似乎有平面可供她爬上去。

    甄文君试了好几次,就在她腰都要被折断之时终于将腿摆到了平台上方,一勾一翻身,翻到了平台之上。

    这个平台并不宽敞,是个圆弧形的湿滑石环,即便不宽敞也足够甄文君缓口气了。

    紧紧抱着着蛇形符牌,几乎虚脱的甄文君瘫倒在石环上。水流还是会不时拍在她身上,但蛇符在手便是漂亮地完成了任务。

    可是……甄文君向四周看,她要如何离开此处?

    姜妄一口血吐在雨地里,带着两颗牙。

    花麻利地将他捆绑,姜妄也不反抗任由她绑。

    “娘们出手挺重。”姜妄挨了这么一拳就知道自己不是花的对手,更何况对方不止一人,还有个手持软刀之人,大概也是个武林高手。

    当然,让姜妄彻底没有反抗想法的除了这两人外,最重要的还是站在他面前的关训。

    关训没有拿任何雨具和雨衣,任大雨浇在身上。他将姜妄拎起来,问他:“蛇符是不是你偷的?”

    姜妄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脖子一伸,亲了他一口。

    关训五官一紧,一记暴拳在姜妄的脸上。姜妄被倒在地,浑身都是泥水。

    “你想杀我?想毁了廷尉署?”关训再次将他拽起来,姜妄高帽已经掉出了三步远,官服也被扯得变形,嘴里流出的血染红了下巴,还在笑,还要探头上来亲他。关训厌恶地将他推倒在地。

    “我看错你,你不是个能委以重任之人。”

    姜妄倒在地上咯咯地笑。

    “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啊。早就过了,我入仕、当这个倒霉的廷尉史都是为了你,你偏偏不信。喏,现在信了吧。我没有你那些伟大的抱负,就想跟在你身边偶尔吃几口香的。如今嘛,腻了。看够了你冷冰冰的脸,想明白了,还是金子来得实在。”姜妄见那两个女子身后多了一辆马车,马车的布帘被掀开,李延意和卫庭煦正坐在里面冷眼看着他。

    “谢扶宸给了我十万两黄金!”姜妄大声道,“收买我偷取廷尉署的蛇形符牌!只要关训丢失了蛇符,他这颗脑袋可就不保了!这倒霉的廷尉署也要关门大吉啦!哈哈哈哈!你们都听见了吗!”

    姜妄对着天际大笑不止,关训没去看他,腮帮咬得发紧。

    “子卓料事如神,猜到谢扶宸会向廷尉署动刀。”李延意道,“不过子卓,你看这姜妄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十万黄金自然是假,他被迫无奈为之,谢扶宸应该是以某事胁迫他逼他就范。”卫庭煦道,“无论事情败露与否他都会用上这套早就想好的谎言。”

    李延意沉默着琢磨,心中多有感慨:“莫非是想让关训不再牵挂他,疏远他,他也就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谢扶宸便算计不到关训头上了。”

    卫庭煦却是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花比姜妄还要高出一个头,将他拎起来丝毫不费力气。灵璧让他指路,去找甄文君跳下去的水道口。这皮猴子跑得忒快,一眨眼就不见了,知道她去截姜妄,没想到自个儿跳到了水里去。

    姜妄带着她们来到入口处,灵璧趴着对水道大喊甄文君的名字,喊了半晌也没人应。

    “别喊了。”姜妄吐了一口血道,“也不看看这儿水多急,就算水性再好的人也会被吞了。”

    “闭嘴。”灵璧警告他。

    话是对着灵璧她们的,眼睛却看向一旁的关训:“有些人啊,就是不爱听真话。”

    灵璧不停地喊,一直到嗓子都沙哑了甄文君都没有回应她。

    她们都知道水流在往前奔,甄文君不可能在原地,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喊着、等着。

    一日、两日、三日。

    大雨依旧滂沱,甄文君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