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窝心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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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门口这位锦衣玉带的男子,便是理国公府的二公子了。

    常矛方才吃了亏,回去后便对着这二公子惺惺作态,激了他带头前来找成徽帝他们麻烦。如今他们身后还跟着好些人彰显声势,看起来是来者不善了。

    “兄台是外地来的?对京城的行事规矩还不太熟悉罢?”那位二公子单看长相也算得上文秀,只是盛气凌人的姿态破坏了他的气质,显得有些人作态。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啪”地一声展开折扇轻摇,下巴微抬地看向房中盛临煊几人。

    这个动作......沈珺悦想到方才在望仙居外成徽帝也做过类似的,只是这位二公子不管是身量、长相、气度都丝毫比不上成徽帝,这样装腔作势的样子看在沈珺悦眼中便是相形见绌,不觉潇洒只觉好笑。

    大概是心中笃定不会有事,沈珺悦放松下来,便真的抿唇露出轻笑。

    盛临煊看见那人动作的时候身子也有片刻的僵硬,随即便若有所觉地看向沈珺悦,果然见她在笑......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随即看向来人的目光便更冰冷了。

    那位二公子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上下量了盛临煊一轮,看他丝毫不惧地冷瞧着自己,身子也仍旧不动如山地坐着,如此怠慢,真不知该他无知者无畏还是他摆架子也不知道看对象。

    这二公子微眯了眯眼睛,露出不悦的表情,目光又调向了与盛临煊并坐的沈珺悦。

    只一眼便被惊艳到了,饶是他自诩见惯了各色美人,可是见着沈珺悦还是眼睛都直了。

    盛临煊立时便注意到了他肆无忌惮的眼神冒犯。沈珺悦则收起来微笑,将脸侧向成徽帝肩膀。

    找茬的意图立刻变成了猎艳,那位二公子被美色所引,直愣愣地便踏进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内,企图继续往前走时被李荣李保拦下。门内还有两个暗卫随扈,此时尚未有动作。

    见那二公子被拦,他身后的常矛与其他几人立刻上前推挤,双方吵嚷起来,眼看便要演变成动手了,盛临煊忽然开口道:“放他过来。”

    李荣闻言便放了那二公子进来,只还拦着常矛他们几个,那常矛犹自叫嚣,二公子却回头斥道:“不得无礼!”

    常矛等人被骂得一愣,李荣李保见机忙合力一推,他们便讪讪然地退出了门外。

    二公子抚了抚衣襟,美人在前,他可得显得有风度些。

    里头是张圆桌,盛临煊与沈珺悦坐在靠窗的那一边,面向门口,这位二公子走了进来,隔着圆桌朝盛临煊拱手笑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盛临煊盯着他那张脸沉默了一瞬,反问道:“你便是理国公的庶子荣凌志?”

    这话一出,那二公子很是意外:“你知道本公子?”又回过味来他刚才的“庶子”,立时又不爽起来。

    荣凌志收了脸上的假笑,犹如被揭了疮疤一样,阴沉道:“兄台怕是不知,我父亲膝下仅我一子。”

    “呵~”盛临煊冷笑一声,“仅你一子?”

    那常矛方才被斥责正有些不自在,他候在门口却心系里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见自家公子被呛声,忙在门口帮声道:“我们理国公府现在便只有一位公子,你这外地人哪里知道什么!”

    “哦~现在是只有一位公子。”盛临煊唇角微勾,露出嘲讽的笑。沈珺悦看他这样子,敏感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那常矛还在继续道:“哼,京城内外多少人想要结识我家公子还摸不到边,你要是识相的,便该好生珍惜机会,若不然,往后你便是想攀也攀不上!”

    言下之意便是这荣凌志作为理国公府唯一的公子,日后要是继承了理国公府的国公爵位,便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的。

    那荣凌志回头给了常矛一个赞赏的眼神,转过来对盛临煊道:“本公子有心与你结交,阁下也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须知在这京中行走,有个得力的朋友,可比你无头苍蝇似的四处钻营强。”

    盛临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珺悦便也安然看戏。

    荣凌志扬声吩咐门口的常矛道:“把咱房里的金芍药和茉莉请过来!”

    接着又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对盛临煊道:“天香楼与花满楼的两大花魁,阁下还未见识过罢?”

    他眼神在沈珺悦身上流连,口中继续道:“比之阁下身边这位姑娘,也是不差什么的。”差自然是差的,只不过他想着两个换一个,话自然得往好听了。

    沈珺悦眼眸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这个斯文败类刚刚了什么?

    盛临煊从他出请花魁来的时候面色便已愈发冷硬,待听见这句,他直接便站起身来,左手执茶杯,绕着桌子一步一步走到荣凌志面前。

    他眼中如罩寒冰,居高临下地看着荣凌志。抬了抬下巴,示意荣凌志起身。

    那荣凌志此刻心中正着如意算盘,做着春秋大梦,便也容忍了盛临煊这看起来有些无礼的举动。

    兼且他一贯来便是个被人吹捧惯了看不清形势的蠢人,见盛临煊手中拿着茶杯,还当他要以茶代酒,与自己言欢,便跟着站起身来。

    他一站起来,盛临煊左手那杯茶便往他面门一泼!

    荣凌志干嚎一声双手掩面,盛临煊伸出的右手已揪住他衣领,将他往门口一掀,那荣凌志踉跄间,盛临煊又抬脚跟上狠踹过去,正中荣凌志心口!

    原本挡在门口的李荣与李保两人见到成徽帝的动作便立刻让开了,于是那荣凌志整个人便飞出去,又恰好那被喊来的两位花魁已走到门口,便眼睁睁地看着后脑勺向着她们的荣凌志飞撞过来。

    “啊——”两大花魁被这变故吓得花容失色,不过眨眼间三人便摔作一团。

    门外的其他人,还有在花魁身后一步的常矛看着这状况都傻眼了,“公子......”

    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招呼其他人一起:“快快,把公子扶起来!”

    常矛回头冲房内的盛临煊放狠话道:“兀那恶贼,竟敢伤我理国公府上的公子!你等着!”

    盛临煊冷笑一声:“滚!”

    这番动静早已惊扰了楼下大堂的人,掌柜的在楼下抬眼看上来,见那理国公府的公子进那天字一号房的时候便觉得不妙,可惜他紧赶慢赶地上了楼来,还是慢了一步。

    祸事已成,掌柜的急得团团转。

    这理国公府的二公子是望仙居的常客了,身份也算贵,而这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虽不知来头,可是东家早有交代能进入这房间的人身份必定贵极。

    这下便难办了,掌柜的看看门内一脸冰霜的人,又看看门外哭爹喊娘的人。

    盛临煊对两名随扈暗卫做了个手势,两人便走出门外,又吩咐李荣:“关门。”

    门关上,他便返身回到沈珺悦身边坐下。沈珺悦略有忐忑地看他面色,他却已缓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无事。”又抬手摸摸她的脸,“那混账胡言乱语,悦儿别往心里去。”

    “嗯......”沈珺悦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皇上可是认识这一位理国公府的二公子?”

    盛临煊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此事来话来,只是今晚是带你出来玩的,便不这些扫兴的话。”

    正此时,大街上传来敲锣鼓的声音,又有孩儿的欢呼,人群的各种喧哗。

    “应是花灯巡游到这里来了。”盛临煊牵起沈珺悦离座到窗边,往下一看,果然先行开道的鼓乐队已经到了望仙居门前过。

    “悦儿看那边,”从城门路过来的花灯巡游队伍转入长乐街,乐声变换,□□的队伍中人人擎一盏花灯,流泻而过,后头便是一架装饰得极精致的花车,花车上有四个边唱歌边跳舞的女子,“那是官家乐坊司的歌舞姬。”

    宝马香车,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火树银花,玉壶光转,吹落星如雨。沈珺悦看着这繁华盛景,眼中被点点火光照亮,如有灿烂星河尽入眼中。

    不由得感叹出声:“好美啊~”

    盛临煊站在她身后,让她后背靠在自己胸前,揽着她一起看这满城灯火、辉煌绚丽的景象。两人相依,早已忘却了先前被扰的不快,只沉醉于眼前景与身边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房内的两人如何融进节日的欢乐中暂且不提,只那理国公府的人今夜是踢到铁板了。

    那荣凌志被踢中心口,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哼哼唧唧,在常矛让人将他抬起来要送回家去的当口,还忍着痛抓住常矛吩咐道:“给、给爷把人拿下!”

    自他大哥失踪,他成为理国公府的独苗以后,还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荣凌志铁青着脸,心中恨道:不报此仇,他这荣姓便倒过来写!

    于是常矛一边安排荣凌志出了望仙居上马车回家,一边召集仆从,领着数人气势汹汹地重新闯入望仙居。

    掌柜在出事的当下便已遣了店伙计拿着望仙居的名帖去往京兆尹府,让请几位府卫兵前来防范未然。

    只是今夜外头人头鼎沸,那店伙计出了望仙居的门绕道京兆府尹衙门,这一来一去的,等府卫兵到的时候,大概黄花菜也凉了。

    于是这边掌柜的便只能领着几个店伙计在门口,想着能拦一会是一会。望仙居外头还有猜灯谜的活动,这边常矛又领着人堵了大门,外头群众不明就里,还以为望仙居今年又搞了什么活动,比往年又更热闹了。

    巡游的花灯也到了这边,一时间望仙居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常矛叫嚣着要进门,掌柜的领着人寸步不敢让,就怕他们这一进去,就得起来。

    僵持半晌,花车过来了,人潮又是一阵涌动,常矛那些人借机使劲便往望仙居内挤,掌柜的毕竟有了年纪,一下便被撞开,常矛领着人一窝蜂涌进来,又呼啦啦往二楼而去。

    天异与天速守在天字一号房门口,看见上来的人,眉毛都不动一下。两人还平静地商量道:“你上还是我上?”

    “我吧,看那领头的不顺眼很久了,正好松松骨。”天速动了动肩膀,转身面对那班人,摩拳擦掌,兴奋以待。

    天异则悠闲地靠在门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嫩草芽,衔在嘴里嚼着,眼睛则盯着木栏杆发呆,看都不看天速那边。

    “砰”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咔嚓”骨头扭折的声音,“噗”被吐血的声音,“啊”受不住痛的喊叫声,“嘶啦”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各种声音纷至沓来,天异抬手揉揉耳朵,提醒道:“别吵着主子们了。”

    “好嘞~”天速随口一答,没多久所有声音尽消,一切归于平静。

    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捆成一排的理国公府那班人,他在领着店伙计上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看见的会是这番景象。

    “掌柜的,来~”天异站直身子,朝掌柜招招手。

    待那掌柜走到近前,便哥俩好地搭上他肩膀,好声好气道:“我们哥俩这会儿走不开,你看这些人要杵在这儿也不好看,还影响你们做生意不是?这样,麻烦掌柜的安排些人将他们弄走,随便塞哪里去或者是送回他们理国公府去都不拘。”

    几句话得掌柜的一愣一愣的,“这......”回头看见那班人的惨状,他擦一擦满头的大汗,只得应了下来:“好、好,老儿这便安排。”

    “嘿嘿~我们兄弟,一个姓白,一个姓王,掌柜的可要记住了,若有人来寻事,掌柜的便报上我兄弟的大姓。”天异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那这些人,便多谢掌柜的了。”

    “不客气、不客气。”掌柜的哪管他姓白姓王的,此刻只想离这些人远一些,忙从天异的臂膀下钻出来,招呼他带上来的店伙计们:“快快,将这些人都扶下去。”

    见人都被清走了,天异天速对视一眼,便仍守在门口。

    常矛等人一路都哀哀叫痛,却被怕了当着天异天速的面不敢再放狠话,这会被店伙计扶到望仙居的后院,一个个才骂骂咧咧起来。

    掌柜的焦头烂额,哪头都不想得罪,将常矛这边的八、九人分别塞进酒楼的马车跟平时拉菜的板车,吩咐车夫将他们拉回理国公府去。

    看着车架从后巷出去,掌柜的只在心中暗自祈祷:“佛祖保佑,可别再来寻仇闹事了。”又想着此间事还得通知他们东家才行。

    盛临煊与沈珺悦看过了花灯巡游,又在望仙居用了一顿新鲜美味的酒菜,才兴尽而归。

    这一夜,宫内宫外,都有人因他们二人而一夜未眠。

    宮中的中秋晚宴散后,贤夫人等高位妃嫔已得到了沈珺悦跟着成徽帝回了乾泰宫的消息。她们心知肚明,那沈贵人这一去,如无意外必定是要留夜侍寝的了,此后她们中必定又要多出一位竞争者。

    安稳了几个月的后宫,即将再掀波澜。

    而常矛等人被拉回理国公府时,恰遇见理国公从宫中宴毕归家,正好撞见了他们一班人的狼狈之态。这几个都是自己那儿子的随从,尤其常矛,身份更特殊些。

    理国公皱着眉进了府中,还不等他问出什么事了,便有常姨娘哭着奔出来道:“老爷,咱们志儿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