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阵之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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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母做了八个菜, 还汆了一个羊肉汤, 郑余余“嚯”了一声,:“厉害了, 羊肉汤。”

    郑母平时懒散地不怎么爱做饭, 经常是随便发发他们爷俩,但其实手艺很是不错。郑余余和爷爷奶奶关系一般,因为时候也没有在他们手底下生活过,他饮食起居一直是他妈自己在带着, 那时候他妈拿手好菜是香菜羊肉汤。

    “很鲜的,”郑母, “不吃香菜的人也可以吃, 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关铭端起碗来:“吃,都吃, 不挑食。”

    郑母郑父笑起来, 关铭很给面子,一口干了大半碗,郑母马上站起来:“再来点。”

    关铭便伸碗去接。郑余余想,关铭可能就赢在对人真诚了。

    郑父试探着:“喝酒吗?”

    “看您。”关铭,“我都行。”

    郑父拿酒的手在摇摆,不知道该不该开这瓶白酒, 郑母:“对伤不好吧?”

    关铭:“没那么讲究, 我陪您喝点吧。”

    郑余余假装没听见, 随口道:“一会儿你还得回队里。”

    “你保持清醒就行了, ”关铭, “也没人管我。”

    郑父:“还是算了。”

    “也行。”关铭。

    不喝酒难成局,最后还是开了瓶白的,俩人一人一杯底,郑母问郑余余要不要喝,郑余余晚上还要工作,不敢碰,就没加入他们。

    郑父:“酌怡情。”

    关铭是真的喝不喝都可以,对这东西没什么瘾,但难免有这种场合需要喝酒,他也能应付。只是这个时候,郑父郑母知书达理,不强劝酒,就为了助兴。

    郑母:“关啊,这两天腿还疼着吗?”

    关铭:“好很多了,医院跑了不少趟。”

    郑余余闷头吃饭,听见他妈:“你平时有事儿就指使余去做,他闲着干什么?”

    “好。”关铭笑。

    郑母:“我在想,你爸的车也不怎么开,他就喜欢骑自行车,要不这两天给关拿去开吧?”

    “你们到底买车干什么?”郑余余服了,“摆在车库吃灰吗?”

    郑父不好意思地对关铭:“没想到能考下驾照。我科三考了三回,好不容易考下来了,结果一上路完全不一样!”

    关铭:“多练就好了,我车技也一般。”

    关铭也不可能要他们二老的东西,随便两句推辞了,郑母毕竟年纪在那里,谈论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事,问了郑长城身边的这些晚辈的近况,他们俩不知道关铭腿伤的内情,郑长城也不会告诉他们,关铭的腿伤还有挺复杂的感情因素,本来不至于拖得这么严重的。郑老也只是了,关铭因为同事的死,追了一个案子一年多,最后受了伤。这样则光荣得多。

    郑余余回了九江之后,很少和父母谈论关铭。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突然执意要回来,郑母也问了他原因,郑余余是因为死了个同事,觉得无法面对那个地方了,他妈怕他染上心理疾病,连带着连武羊的事儿也不敢再提,但就算是郑余余不,关铭的事儿那么大,他爸妈也能听见点什么。偶然地有那么几次提起来,郑母只是,关铭也够不容易的。

    对于旁观者来,出一句不容易,就已经够概括出所有的境遇了,难免显得轻描淡写。关铭到底是过了什么日子,不容易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也都难以想见,甚至也没想过,毕竟也没那个义务。

    郑余余想,他父母也熬过心里的煎熬,来平和体面地面对关铭。各有各的痛罢了。他倒是像唯一一个袖手旁观,添乱的人。

    到了车,郑母问:“关会开车,怎么不买一辆?”

    关铭习惯见人人话见鬼鬼话,随便扯了个借口:“不喜欢。”

    “这样好,”郑父,“是要配司机的命。”

    关铭笑着摇头,郑母:“我也觉得,不然以你的条件怎么也买上了。”

    关铭:“我?月薪五千二的条件,好多同学工资都比我高。”

    “武羊那边的补贴怎么样?”郑父问。

    “还可以,”关铭,“加班勤,能补不少。主要考补贴活着了。”

    郑父:“已经可以了,年薪能上二十万吧?”

    “上不了,”关铭算了算,,“十四五万、十五六万差不多。有些年头有奖金,就还好一点。”

    郑父:“攒下多少?”

    郑余余默默听着,心想,他爸妈的问题逐渐针对了,意图也开始暴露了。关铭精得跟什么似的,估计早就发现不对劲了。现在还没什么,估计是给郑余余面子呢。

    “三四十万,”关铭,“应该是,我有一阵子没查过了,工资直接卡上,一两年都没看过余额了。”

    关铭这存款真不算多了,他都三十出头了,还没结婚,自己一个人过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钱很可能都不符合他爸妈的心理预期。

    郑母一边盛汤一边:“你比余余要好一点,倒也没好很多。”

    “我三十岁不准比他多。”郑余余。

    郑父嗤笑了一声,喝汤。

    郑余余也就是随口,没跟他爸皮。关铭:“真没准儿。”

    “人家自己买了房呢。”郑母呛郑余余,“你有啥?”

    “哦,”郑父想起来了,“这么已经很不赖了,你房子贷款还清了?”

    关铭:“两年付清的房款,早没了。”

    现在武羊市的房价也不便宜,关铭那房子现在再卖也能翻一翻,这么算固定资产还挺多的,郑余余也忘了这件事了。

    那关铭是比他强,早入两年社会,就是不一样,当年稍微拼一拼就能有的资源,现在怎么使劲也买不起了。

    他父母又觉得也不错。郑余余难免觉得心酸,怕是委屈了自己的父母,非要受到这样的折磨,他无知地活了这一年多,他父母还不知道是过了什么日子。现在关铭又出现,带回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他们还要衡量着,觉得这样的条件其实也不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父母也本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的。不定早已经有儿媳了,前两日相亲那个姑娘确实不错,知书达理,长得也清秀,太适婚了。错都在自己。

    郑余余又偏偏不出什么话来,他自己也活不明白了。他和关铭太别扭了,一切都是熟悉亲近的,偏偏又隔着鸿沟,跨不过去。他在这边尝试着努力,关铭在那边拆台,不怎么配合。

    他父母问得都挺含蓄,之后就再没问这种问题,怕也是抹不开面子再深问。关铭怎么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本来也挺会做人的,这时候也没露怯,还挺人模人样的,不像平时那么混球。

    俩人工作在身,不能走太久,吃了饭,郑母没用他们收拾,赶他们去上班。郑余余站在鞋柜旁换鞋,看见关铭买的那一束百合被放到了客厅的隔断吧台上,郑父拿出了一个喷壶,道:“你妈养花买的营养液,我给浇点。”

    “能浇吗?”郑母拿着抹布收拾桌面,有些犹豫地站直了看着,“你去百度一下,别烧死了。”

    郑余余:“爸妈我们走了啊。”

    “路上心。”他爸又拿着喷壶出来送,道,“好好工作,加油。”

    郑余余笑道:“知道了。”

    俩人走出来,关铭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真是生在福堆里了。”

    郑余余不反驳,其实也没什么权利反驳。

    关铭:“这么来,郑老上次来,把我老底都给揭了?”

    “你是指哪个老底?”郑余余,“咱俩的事,应该是我刚回九江就揭了,你受伤的事是这次来揭的。”

    关铭也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真。”郑余余,“他们知道一年多了,更可怕的是我也是才知道的这件事。”

    关铭甚至不话了,坐在出租车上,开车窗放风。

    “我没想到郑老告诉你爸妈,”关铭半晌后开口,“我以为当初咱俩闹成那样,郑老怎么也不会再提这茬了。”

    又在出租车上,郑余余看了眼出租车司机,决定如果这次司机再投以有色眼光,他一定要动手架。

    “但他了,”郑余余,“算了,这事我不追究了,放心吧,不找你算账。”

    “倒也可以找,”关铭,“这是咱俩的事,是我没和你商量。”

    郑余余分手之前倒是一直盼着他能告诉郑老,但后来估计没有那个诉求了,那时候感情岌岌可危,哪还有维护的需要。关铭真是热衷于在错误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郑余余:“我怎么找,你赔我什么?”

    “这不是陪你演戏了?”关铭,“过两天你跟你爸妈把我踹了就成了,多有面子,我都追到九江了。”

    郑余余看了眼司机,那司机果然在偷听,眼神瞥着他俩。

    “这算什么赔偿?”郑余余不屑道。

    关铭:“怎么着,看中我的三十万了?”

    “滚。”郑余余无心开玩笑。

    关铭:“不然拿什么,我真是没别的了。”

    “你好好做刑警,”郑余余,“这个可以不?”

    关铭不话了。

    郑余余:“我对你没别的要求了。不好好做也行,你能接着做刑警吗?”

    “当然可以。”关铭从兜里掏出烟点上。

    司机尴尬地开口:“那个,咱们车里不能吸烟。”

    关铭失笑,在烟盒上把烟暗灭了,烧出一个黑洞来,带着糊味儿,郑余余看着那个黑色的洞,:“要不然你就去督查,你留在公安系统里就行。我知道你肯定没算去督查大队,那你算做什么?你学的就是这个,这么多年一直在干这个,你放下了,还能干什么?”

    郑余余为关铭想不出一个更光明的前途,难道下海创业吗?就关铭这个脾气,胆子大心不细,又受不了什么委屈,怎么可能赚钱。

    “确实,”关铭也认同,又,“之前张智障给我‘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也不至于饿死,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不行?但你不乐意,那就算了。”

    “为什么这么?”郑余余眼眶红着。

    关铭:“不想让你难过。”

    郑余余心想:“你每天都让我难过。”

    他这道名为关铭的伤口一直也没办法痊愈了,伤口要好未好,开始结痂,越痒他越想要挠。

    关铭又总是拦着他,一边引诱着他去挠,一边又:“别挠,会落疤。”

    成年人永远都要做选择,这选择往往还影响一生。偏偏有的时候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又有各路神仙来你的路上指手画脚,郑余余:“你到底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难过?”

    “我的伤?”关铭意外他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关铭:“我知道你心里有负担,我刚来的时候就了,我的事都与你没关系。”

    “这个时候你又明白了,”郑余余,“张智障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自己都走不出来,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关铭有点让他服了,觉得居然有点道理。

    他俩居然忙得没有时间处理感情问题,只能在出租车上谈,司机估计如坐针毡,连头也不敢动一下,对讲机响个不停,他一句也没回。

    关铭:“那你想怎么样?我回武羊就做手术,接着干刑警,可以了吗?”

    “手术也有风险。”郑余余眼里那颗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速度快得像是谁也没看见。关铭话向来不能听,在他嘴里什么都简单,大事化事化了,总不会告诉你事实到底是什么样。

    “那你想怎么办?”关铭见骗不过他。

    郑余余:“你总要把事情搞成这样,怎么办?谁他妈知道怎么办?”

    关铭:“你这脾气还上来了。”

    郑余余心烦意乱,不知道到底该拿关铭怎么办。

    关铭也看着窗外,一时没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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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近精神状态实在是糟糕,不知道如何缓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