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此画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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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客气了。”江洛玉步上台阶,便看见那公公低身对自己行礼,立刻从袖中摸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一边着一边笑着塞到来人怀里,压低了声音道,“麻烦公公辛苦一趟,心意还请收下。”

    “江世子聪慧过人,实乃可教之才啊。”那公公瞧见江洛玉这般有眼色,一来便知道给自己些油水,神色夹杂了几分恭敬,看着这位世子不像是以往那些王公贵子那般目中无人,顿时就多了些好感,笑着眯起眼睛当做回报,对面前的江洛玉道。

    “陛下此次宣世子进宫,只是有一件事相问,有一件东西想要。不知世子......可否准备好了?若没有准备,咱家也可以先在这里等等世子。”

    “多谢公公提醒,洛玉不胜感激。”江洛玉知道要和宫中的公公好关系,第一步总是最为重要的,却没想到自己一出荷包就有了成效,此时听到他主动透露皇帝找他的缘故,可算是个意外之喜了,忙笑吟吟回道。

    “不过此时洛玉已万事备齐,想必此次进宫定然能让陛下满意,便不劳烦公公再等了。”

    那公.,.网m.xitXt,,公闻言,仿佛心情极好般的直了直自己弯狠了的腰,手中拂尘一摆:“既是如此最好,江世子请。”

    江洛玉含笑回道:“公公请。”

    可还没等两人抬步走出郡王府,一个带着威严的浑厚声音却骤然插了进来,语气中仿佛带着某种不出的愧疚和不安:“洛玉。”

    江洛玉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这是站在身后的郡王江雄,立即回过身来对着他一礼,容色恭敬的低声道:“洛玉见过郡王殿下,殿下安好。”

    江雄只是看着江洛玉前来之后,一直和宫中来的公公话,也并不出言给他请安或是询问,仿佛是知道皇帝此来宣他是为了逼他交出兵符,自己却不能开口庇护。

    看着江洛玉马上就要和来人走的时候,他不由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没想到却得到了这般不冷不热的回答,顿时不知该些什么,许久才扯出了一个笑容:“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般生疏了?”

    江洛玉听了这话,唇边顿时多了几分讽刺,眸光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在江雄的脸上划过,凌厉的神色看的江雄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江洛玉唇边的笑容便带上了嘲讽。

    生疏?

    郡王殿下,自前世到如今,进府之后你不管内宅之事,让无父无母的侄双独自一人暴露在你妻子儿女的阴谋之下,我不对你心生怨恨还就罢了,又怎会与你亲近?从来不与你亲近,又何谈这般生疏?

    这么想着的时候,江洛玉的表情却愈发柔和下来,唇边的笑容也极为温顺:“洛玉并无此意,二叔多心了。”

    “没有便好。”听到他的回答,江雄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公公,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上前走了几步略微靠近了江洛玉,犹豫片刻后还是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此次进宫,多加心,千万莫要和陛下拧着来,可知道么?”

    原来不忙着提醒,现在你亲生兄长的骨血遭了罪,你可想要临阵磨刀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二叔。

    江洛玉抿了抿唇,连装胆怯的神色都懒得,不过是低身福了福:“洛玉谨遵二叔教诲。”

    “二叔知晓,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江雄看着自家侄儿这副不愿意听他的话,也不愿意与他深谈相信他的模样,下意识想要在此时发怒,可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公公,终是忍下了自己的怒气,挥了挥手,“去罢”

    江洛玉从善如流,立刻应道:“洛玉告退。”

    穆氏站在江雄身后,看着王爷夫主和江洛玉完话后,江雄便沉着脸退了两步离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去送送江洛玉,还是紧追着江雄出声询问一下,正在犹豫的时候,却发现江洛玉已然甩袖跟着老太监上了马车,便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扶着身边的丫鬟去追江雄了。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转着,不一会便渐渐停了下来,车内坐着的老太监用手中的拂尘撇幵车帘瞧了瞧,脸上那种例行公事般的笑容更浓,起身先下了马车后,便抬手扶着江洛玉下了车,同时一甩拂尘,将身后一直等着的太监推到了他面前来,恭敬的开口道。

    “稟世子殿下,咱家只能送到此处,其余的路便让顺子来为殿下领路。”

    他的话一完,那个太监就慌忙在江洛玉面前单膝跪下,显然是个没见过什么王公贵胄的,一边着话一边还有些磕磕绊绊的:“顺子见过世子殿下,殿下千岁!”

    “不必多礼,顺子公公。”江洛玉没想到一个领路,中间还要换一个太监,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明白,这是皇帝想要让太监领着自己慢慢走,让宫中的人都知晓他江洛玉今日被宣进宫,并且是皇帝派人来宣的,唇边的微笑便浸满了冷意,忍不住开口刺了一句。

    “陛下宣我,肯定很是急切,还请公公赶紧带路罢。”

    那太监没能听出来江洛玉话中的讽刺之意,还以为面前的逍遥王世子是单纯催促,看了一眼身畔大太监纹丝不动的神色后,立即侧过身来抬手,有些唯唯诺诺的道:“是,世子请。”

    江洛玉点了点头,这一回就没有对待来接自己的那个大太监那般客气了。

    他眼看着太监迅速的向着自己记忆中,大泷皇帝通常会用来接见臣子的养心殿走去,竟直接越过那个领路的太监。

    太监本来刚准备慢悠悠的领路,谁知道还没等他走几步,本来在身后跟着的人就走在了前面,还大摇大摆的朝着养心阁的方向走,顿时让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步跟着他快跑了起来,好不容易再度走到江洛玉面前,这一回可不敢特地放慢速度走,这才感觉到身后的人渐渐减了步子。

    好不容易将人带到了养心阁门前,太监只觉得全身上下出了一层细汗,不由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心底因为过度紧张咚咚的跳着,弓身子忙开了殿门,对着在殿门外停下脚步的人稟报。

    “世子殿下,就在此处了,奴才便先退下了。”

    江洛玉淡淡的斜了他一眼,唇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嘲讽之色:“公公慢走。”

    等到太监离去之后,江洛玉便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神色淡淡的走进了殿内,迎着此时看起来空旷而华丽的殿宇,以及坐在上首,目光阴郁中夹杂无限威严的皇帝,低身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草民江洛玉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逍遥王世子江洛玉。”等到看着江洛玉跪下许久之后,坐在上首宝座上的皇帝才垂下头来,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身上的世子服,声音带了几分试探,“你非平民百姓,为何如此自称?”

    江洛玉闻言,连头都没抬,就扬声道:“回陛下,草民心知己命不贵,在陛下面前如同草芥。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陛下子民,于是自称草民。”

    “哦?”皇帝闻言,眼底很是闪过了几分得意之色,自上至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江洛玉,声音中的威严轻了些,却哼笑了一声,“你倒是有几分和京都中王公贵子的不同,很有自知之明。”

    听闻夸奖,江洛玉忙将头垂的更低:“草民多谢陛下夸赞。”

    “平身罢。”

    “多谢陛下。”

    “昨日甄士朝会之后前来给朕请安,来时带了件极为有趣的东西,今日特地将你从郡王府中宣来,就是想要让你看看。”

    看着江洛玉缓缓站起身来,因为脸庞低低垂着看不清此时神色,皇帝的脸上不由多了几丝兴味,但随即想起昨日甄士进宫之后呈上的那副画,还有那幅画上各种仿佛妖魔鬼怪般的东西,以及甄士谈起那画时吞吞吐吐的神色,顿时眯起了自己的眸子,抬手对身后唯一留下的亲信胡公公吩咐道。

    “来人,将画给江世子开,让他仔细看看这画的妙处。”

    江洛玉垂着头,只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一张画便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审视个清楚。

    皇帝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刚准备眯起眼睛幵始诉自己看到这画,又被甄士解了一番这是江洛玉所画,是为了讽刺大泷此时的盛世不过是掩盖下的不兴之世的怒气,江洛玉就又动作迅速的跪了下去,神色间没有一点惊慌失措,声音倒是愈发大了起来。

    “回陛下,草民有罪。”

    “哦?”坐在上首的皇帝闻言,忍不住微微冷笑,饶有深意的看了那被金黄笼罩暗黑的画,一字一顿的道,“朕却未曾看出来,你江洛玉有何罪过。”

    江洛玉闻言,想也不想的低下身来,回道:“回陛下,草民之罪,在于未曾在完成这幅画时,将此画之名提上,让陛下看到一幅不完满之作,以致人竟以他心来推测草民,草民实在有罪。”

    皇帝冷漠的声音在空空的殿宇中回响,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骤然露出了獠牙,腥气与杀意扑面而来:“此画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