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云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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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的四合院中,雕花门前青色衣摆飘荡。

    宗人府,乃是囚禁犯了律法的皇子王孙之处,因为南静隆身份特殊又得了皇帝亲自下旨,因此宗人府特地腾出了一片院给南皇子居住,只是各道垂花门都有人驻守,连大门口也被一道道铜锁锁住,若不是他费了大力气,此刻他还进不得此处。

    “南静隆。”

    阴暗的屋子里,光亮透不进去,一个纯黑的身影在门边挣扎着,偶然抬起脸来,能够看到那张已然扭曲,又显得异样苍白的脸颊,那张脸庞上已经没了以往的阴霾,全部剩下了疲惫和无力,一波难以忍受的疼痛过去,他垂着头颤抖着呼吸着,像是下一刻就要失去气息。

    “江......洛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还有骤然而起的那个声音,靠在门边的人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扶着门框踉跄的站起身来,唇角带着些许僵硬的笑容,喃喃着,“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的.....

    江洛玉停步在门外,瞧了一眼那锁着的房门,细细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钥匙:“你知道?”

    “我知道......”门内的人挺直了脊背,背靠着大门,想起今日清的时候,外面他所剩无几的死士来报,太子已经放弃了他,如今只能等待大金那边的消息,他脸上的神色黑暗的看不清楚,语气中仿佛夹杂了丝丝委屈。

    “虽然我不知你和江影为何联手害我,可是......可你我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江洛玉听到这话,倒是略微怔了怔,目光直视着被阳光照出来的那个影子,好似能够透过这扇门看到门内的那个人,笑容缓慢的从他脸庞上浮现出来你这个法,倒是和江慧很是相像呢。“

    “方才我去了冷宫,见到了江慧。”罢,他也不等屋内的南静隆再度什么,就自顾自的接道,“她和你的处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以为你至少也比江慧聪明几分,谁知道这时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南静隆靠在门上,低低嗤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看门外的人,又不像在看他:“你今日......不是光为了看我的笑话而来的罢。”

    “自然不是。”江洛玉微微敛下眉目,手中的象牙骨扇一点点开,乌玉般的眸底浮现了隐约的红色,声音柔和悦耳,话语却狠毒凌厉。

    “江慧进了冷宫,至少还有皇上看着,不好现下就让她死于非命,只是你......看你现下这副模样,生不如死倒是夸了你。不如我现下就给你一个痛快,也让你少受些罪,如何?”

    “你从一开始,就想要逼死我......”南静隆毫不在意他竟会出这样的话--他早在江洛玉带着顺天府尹逼进府内,搜出江影尸体的那个夜晚,就瞬间看清了面前青衣世子的所有谋划,唇边笑容虽是惨淡,可终究没有完全消失。

    “我怎会......让你如愿?”

    “不让我如愿,那可再好不过了。”江洛玉走下台阶,抬头闭目,任由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自己的面颊上,将乌黑的睫毛染上一片金色。

    “南皇子身份贵重,被监禁的地方寻常人也到不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正正合了我的意。”

    听到这句话,因为江洛玉今日突然到访,宗人府竟没有丝毫反应,感觉很是反常的南静隆顿时已经心生警惕,本来虚弱的抓不住什么的人下意识朝着屋内挪动,想要去拿挂在墙上的佩剑。

    “你什么意思?”

    “来人。”不管屋内的人正在做什么准备,江洛玉只是一动不动的任由阳光照着面颊,只是在如此灿烂的阳光下,他的声音略显森冷,仿似一块火焰都暖不热的冰,“把兽笼给我抬进来。”

    就在他出兽笼这两字的时候,南静隆已经吃力的抓住了佩剑,闻听此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浮现上来,连话语都多了几分虚弱:“你要做什么?”

    江洛玉含笑垂下头来,看着门外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拉来几个形状不一的大铁笼,其中关着各种张开血盆大口,正朝着自己嘶吼挣扎,还不断撞击铁笼的狮子老虎等凶兽,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楚。

    “我要做什么,南皇子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几个身形飘忽的黑衣人迅速落在江洛玉周围,其中为首的人缓步上前,持剑对着身着青衣的人一礼。

    “把门轰开,做的尽量真一些。”看见这几个早已安排好的寒江阁死士,江洛玉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像是--宗人府里进了凶悍的盗匪一般。“

    一边着,一边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

    “至于这药......给他下了。”

    几个死士轰然应是,等到青衣人退后两步时,刀剑齐上轰开了宗人府院中被锁上的房门,靠在门边的南静隆霎时大惊失色,抓着剑向后退了两步后,下意识想要开口些什么,却先一步被破门而入的两个字死士擒住。

    南静隆还没来得及挥出佩剑,就已经被人擒住了,被压着跪下的时候脸色因为过分激动,漾起了异样的潮红色,对着缓步进门的人吼道:“江洛玉!......本皇子是大金皇子,你大泷无权处置!你敢动我,就不怕大泷皇帝问罪于你么?!”

    “南皇子,这么关心这一点?”江洛玉手中的象牙骨扇展幵,细长的发丝飘飞在空中,声音淡淡,杀意浓浓,“只可惜,本世子既然敢这么做,就定有法子让南皇子死得其所--还请南皇子不必担忧了。”

    罢,他看着南静隆被点了穴,神色惊骇欲绝的喝下了那些药,唇角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柔和顺的笑容,像是今日天气晴好因此心中愉悦一般,手指指向了那些蠢蠢欲动不断挣扎在铁笼中,眼睛发红好似有些异常兴奋的猛兽们。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让人研制出的东西,这些野兽也喂了和南皇子吃了的一样的药,我想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南皇子可能会觉得十分痛苦,不过之后不准就会好很多,不准最后还会喜欢这样的感觉。”

    喂了药后不到片刻时间,肉眼可见南静隆开始浑身哆嗦,眼睛也跟那些猛兽一般发红,两个死士并未放开钳制着他的手,反而对着江洛玉低声提醒道:“世子。”

    江洛玉瞟了外面好似已经忍耐不住,就快要冲出铁笼的猛兽们,唇边笑容浅浅,面颊甚至露出浅浅梨涡:“把兽笼开。”

    半盏茶的时间后,一扇扇大门在江洛玉身后逐渐关闭,乌玉般的眸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层层窗户掩映下,猛兽和黑色身影先是不断的搏击,随即黑色身影被几只猛兽扑倒在地,开始撕咬他身上的皮肉,那道黑色身影也不甘示弱的撕咬着其中一只老虎,激得双方眼底的红色愈发浓烈惊心。

    老虎和那人互相撕咬了过后,黑色身影拖着残腿跑入屋中,拉出落在地上未曾被死士拿走的长剑,回身就杀死了那只老虎,却没能幸免被花豹叼住了脖颈,鲜血喷溅着拖进了内室,随即传来了南静隆嘶哑可怖的惨叫声。

    那声音起先还十分大,后来另外一只老虎跃入屋中,那惨叫声就渐渐了下来,到最后就只剩下隐约什么东西吱嘎作响声,后来又是咯吱咯吱渗人的咀嚼声。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哆哆嗦嗦走进来,看到站在阁楼边上,一边喝茶一边微笑低头看着那四合院中的人,腿一软差点没有顺着门框跪下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出声音。

    “世......世子,里面......里面没声了。”

    江洛玉挑了挑眉,喀嚓一声重重将茶盏放下,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森冷:“没声就没声,你抖什么?”

    宫女闻言,好似再度想起那四合院中如今的景象,下意识想要呕吐,可是碍着主子就在眼前,终究忍了又忍的忍住了,只是发声愈发困难。

    江洛玉许久没听到她回话,偏过头扫了她一眼后,仿佛不介意她如今的反应,只是语调愈发冷了。

    “把兽笼收回来,还有野兽的骨头皮毛,南静隆应该已经没气了,不过定要差人过去看看,确定他已经死透。没死的野兽杀掉拖走,其余的血迹什么的,就让它那么洒着--等到明日大理寺和宗人府的官员来看的时候,正好让他们参详参详。”

    宫女得了嘱咐,立即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应道:“是......是......”

    看着那个宫女的身影渐渐走远,最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不到片刻的时间,站在窗畔的人突然闭了闭眼睛,好似无法承受面前淡淡的阳光,指尖一直紧攥的象牙骨扇骤然落下,啪嗒一声落在了脚边。

    听见骨扇落地的声响,他略微有些怔然,许久后才缓缓垂下头,伸手想要去捡。

    动作不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稟阁主,南静隆已死,尸身已被处置。”

    死士稟报的声音冷定无波,垂着头的人低笑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却又不像在笑。

    “退下罢。”

    的阁楼中,一片无声的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身着青衣的人转过身,将手中的骨扇收进袖中,一步步的朝着阁楼阴暗的楼梯走去,他的步伐很慢很稳,面容隐藏在黑暗下,看不清被乌发遮掩的神色,全身倒像是放松了下来,薄红的唇上没有笑容。

    前世因缘,今生因果。

    誓言践诺,血海深仇。

    南静隆,江慧。

    你们欠我的,这辈子,我们算清了。